朱家門市前,四隊甲胃齊全的騎士陣列於前,線條硬朗的板甲將其高大的身材完全覆蓋,鍊甲狀的裙甲一直延長到膝蓋以下,鋼脛擦的閃爍亮澤。他們右手平舉長達三米的騎士長槍,近米長的鋼製部分豎直衝着空中,粗若小臂的槍身重重跺在地上,左手用臂彎架着倒三角的盾牌半懸空中,亮紫色的星術士協會紋章佔據大部分的空間。每個人腰間的束帶用銅釦環環連接,尺許長的短劍緊貼大腿。高昂着頭顱的健馬高可及丈,全身披甲,眼睛亦被罩了起來,作爲保護。
一派肅穆。
乍然出門,程晉州尚未從商人思維中走出來,就聽方陣一聲齊吼,馬蹄整齊的擡起落下,自身後讓出一條小道來。
四匹通體雪白的馬拉着一輛戰車自身後緩緩向前——除了禮儀場合,戰車很早就不再出現了。
四周看熱鬧的人羣早將門市處圍的水泄不通,一時間議論紛紛,有外地來的行商就問:“今年並非大比之年,怎麼好像是中了狀元一樣。”
說到狀元,就有讀書人願意回答道:“狀元也沒有用騎士儀仗的道理,你勿小看這些武人,全身帶甲並有頭盔護目,必是20級以上的武官,放在下面的州縣,至少能帶三四百人。”
四處都有人不停的討論,下面的沈聰嘴上也嘖嘖有聲道:“這些莫不就是皇室的御衛?還都掛着星術士紋章?”
“是皇上賜給星術士協會的騎士。”項欣糾正了一句。
馬車只有一米左右的矮欄杆,行到跟前,就見一名星術士頭戴黑色兜帽,身披純黑色絳袍,自坐姿站起身來,雙手捧着長軸書卷舉起,喊道:“程晉州可在?”
“是我。”程晉州從房門後站了出來,向前方拱拱手。他倒是見多了大場面。
那星術士不見如何動作,周身就飄起星星點點的熒光,只見一枚潢色勳章飛至程晉州面前,道:“恭喜程晉州星術士,成爲一星星術士……”
說着,就是一串長長的賀詞:“茲以星神之名……”
雖然多少有些猜到情況,一時間程晉州也有些欣喜而癡,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這還是他第一次成功的完成某件事,而且,是極爲重要的事情。
沈聰在下面早就聽的傻了,呆呆愣愣的道:“一級星術士?”
“一星星術士。”項欣糾正他道:“你看那胸牌上的顏色,紅色爲無星級星術士,潢色爲一級,五級星術士就是紫色了。上面的符號纔是星術士等級,一粒圓就是一個等級。”
沈聰立刻去看項欣的胸章,發現是紅色打底的一粒圓形之後,馬上就將頭扭了過去。
後者頓時紅臉道:“我是一級星術士,而且很快也就能有10點貢獻度了。”
實際上她的進度雖然很快,但要成爲一星術士仍不少時日。
沈聰明智的岔開話題道:“不過這陣仗也有些大了吧。”
“你知道大夏朝一年有多少一星術士誕生?不過百餘人,比之科舉進士還要少。”項欣嘴上說着,其實心中也在懷疑。按照規定,一星星術士的晉級,至少是12匹馬的儀仗隊,卻不一定會是全身甲胃的御衛騎士,倒是半甲的普通騎士見的多些,更別說現在的120騎了。每年晉級的一星術士的確只有百人,但還有二星三星的晉級。說起來,要到三星星術士,纔是協會真正重視的時候,正常的一級星術士哪能有如此榮寵。
賀詞長的好像唸咒一般,但大多數人仍舊津津有味的聽着,光是看那些秩序井然的騎士,就已經能讓某些先生津津樂道數十個整日了。
程晉州同樣樂在其中,在他看來,如此規格的優待,帶來的身份優勢自然也會更大。
這個時代,分明就是一個身份至上的社會。
過萬字的賀詞唸完,騎士隊伍又是一聲呼喝,整齊劃一的撥轉馬頭,就噠噠的向前奔去,這時候的碼頭上,一艘大船也緩緩的放下陸板。
頂着黑色兜帽的星術士刻板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輕輕捻動腳跟,從戰車上飄了下來,站在程晉州面前溫言笑道:“在下席無庸,一級星術士,恭喜程晉州星術士,如此年紀能成爲一星術士的,近30年僅有您一人。”
露出腦袋的席無庸星術士看起來風度翩翩,很有書生的含蓄,說話也很惹人好感。
“您過獎了。”聽他如此說,程晉州多少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按照正常的規格,本應該是由12名騎士作爲倚仗的,但姜璜星術士特批,選派120名御衛騎士前來。”席無庸邊說邊看着程晉州的表情笑道:“以皇家星術士的身份,要求協會做這樣的事情,也是姜璜四級星術士極其看好您的原因。”
他一說到皇家星術士,程晉州纔想起先前項欣所言,這位先生與劉匡星術士的關係可並不好呢。
如此,程晉州道謝之間,儘量表現的神態如常,心裡則拼命的回想自己獲得星盟點數的幾篇稿件。他的資料並不保密,對方想來也能知曉他與劉家的關係,既如此還要作出示好的姿態,想來不僅僅是因爲年齡。至於皇家星術士閣下究竟圖謀什麼,程晉州一時也想不明白。
最初的成果報告是項欣幫忙整理的,只是有關天平的擺動係數等等內容,除了公式新穎一些,基本可以算是獨立的內容,其後力學計量的內容稍好一些,可也就是17世紀的水準,至於最近的幾何光學,由於他有意縮減其中內容,甚至還有不少疏露……
想到這裡,他不由問道:“席先生,我現在有多少協會貢獻點?”
“18點。”席無庸微微笑着。
“兩天漲了10,哦,12點?”程晉州吃驚的合不攏嘴,總算記得自己還出賣了2個協會貢獻點。
“您最新的三份報告,可是在協會內引起了一番爭論,大家各抒己見,自然要寫出東西來才行。”席無庸三言兩語就解釋的清清楚楚。
程晉州面有得色的笑了笑。留下的尾巴,就是爲了引起星術士們的爭論,要求引用數量作爲主要指標的可並不僅僅是星術士協會一家,前世的許多大學都曾使過。程晉州當年沒有什麼有份量的論文去引起爭論,但他可沒少見過導師的做法,現在總算是有了實踐的機會。
席無庸上下好奇的審視着程晉州。從外表看起來,這只是個普通的貴族少年,衣服的質料以絲綢而不是錦帛爲主,說明並不是出身豪富之家,全身沒有星陣波動則是最令人驚訝的地方。不過這也好解釋一名13歲的少年如何能成爲一星術士,專注總是成功的不二法門。
沒想到,竟然就是如此普通的少年,引起了是幾十個星術士的大辯論,還一口氣引出了十幾篇報告,從而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爲了一星星術士。
雖然在外人看來,等級星術士纔是他們所說的星術士。但星術士終究是一個依靠智力生存的職業,所有的等級星術士最終依舊要回到星級星術士的路上來,越是高級越是如此。
因此在早期能成爲星級星術士,後期的發展反而更令人期待。更別說,姜璜星術士碾轉得來的關於這個孩子的研究內容,那些被稱作微積分的內容,竟然與他的研究方向極其接近。正因爲如此,姜璜星術士也更加能看出他的價值,從而要求以超規格的禮儀對待此次晉級。
想起師父訝然的臉色,席無庸心中竟然升起微微的嫉妒之心,自詡爲皇家星術士得意弟子的他,卻也從未自師父臉上收穫過如此的表情。
席無庸不經意間微微直起腰來,用俯視的眼神看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少年,但很快,他就收起了一切私心,繼續溫言溫語的道:“姜璜星術士有不少問題想要問你,實際上,有不少星術士都有問題,您看什麼時間有空去看看呢?”
“過兩天吧。”程晉州雖然不喜歡劉匡星術士的爲人,心裡卻是明白,自己與劉匡星術士的關係畢竟更爲密切,如果要與那位姜璜星術士見面,總是要知會劉匡一聲。
席無庸說是有空,本意只是禮貌用語,他哪裡能想到,程晉州會藉此拒絕。原本在他的印象裡,若是有年輕的星術士有機會與皇家星術士見上一面,莫不是樂瘋了的表情。
程晉州並不知道被泄出來的竟然是當日的酒醉之語,只在那裡冥思苦想,看在席無庸眼中,就好像在思考某些星術士問題一般。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說話的慾望,項欣則從後面走了過來,同與沈聰向程晉州道賀。
這樣一打岔,席無庸也只能與程晉州互換認證石信息後告辭離開。反倒是項欣摸着下巴道:“看起來很眼熟的星術士。”
“星術士就那麼多,看起來都眼熟了。”沈聰滿不在乎的笑着,然後使勁一拍程晉州,大笑道:“沒想到你竟然真能成了星術士。”
“那還能有假。”程晉州也嘿嘿笑了起來,他還處在眩暈當中。這個一星術士究竟能做什麼,他也在朦朧中。
作爲儀仗保護的騎士走了,滿街圍觀的人卻也不敢上前,大多數人只在那裡繼續看着,有與朱家門市相熟的就互相聞訊一二。
朱林忙忙的命人置辦酒席,先在內院宴請程晉州幾人。哪怕是純粹的商人,也知道星術士晉級是大事,一副席面又花不了多少銀子,他也大方的很。
程晉州在京城屬於半無家可歸序列,乾脆留下與一衆人等大吃二喝起來,同時繼續細細詢問麻布的一應事務,並將胸章放在衣兜當中,顯的渾不在意一般。
很快,數名留守在門房處的夥計就次第來報:
“程先生,夏京州府衙門送來的賀貼。”
“程先生,禮部衙門送來的賀貼。”
“程先生,吏部主事程允祥送來的賀貼。”
程晉州終於擡起頭來,疑惑的接過賀貼,自言自語道:“二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