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首府的會議結束後,雷鳴請部長留了下來,他時高時低地談着重建精衛隊的打算,卻常常東扯西拉、文不對題。
王潤華忍不住暗裡哀嘆,歲月不饒人,這老朋友精力不濟了吧?臨出門時,他感覺老朋友在他手上捏了一下,且用眼神示意他去注意會議室旁邊的茶水間。
雷鳴一走,他編個藉口讓勤務兵進去看了看。勤務兵回來報告說,“部長,您的茶杯沒在裡頭,怕是落在別的地方了?您再想想。”
“算了,”王潤華擺擺手,“你關了門早點休息。”
“是。”勤務兵爲他拉開車門,“部長慢走,等陳將軍走了,我就去鎖門。”
王潤華心裡“格噔”一下,朝司機揮揮手,車子緩緩駛出部首府樓門。他揉着太陽穴讓秘書撥通了雷鳴的電話。“老雷,你玩什麼把戲?”
電話那頭是雷鳴爽朗的笑,“部長,我正等你的電話呢!好好好,我不打官腔。把你留下來是爲了拖住一個人,你在茶水間發現了什麼?對,就是他!這事電話裡說不清楚,總之我的事很順利。什麼?詳細彙報!哎呀我的老夥計,你還信不過我嗎?行行行,等你從總部回來再說。”
雷鳴掛了電話,捧起查訪書來,眼睛卻盯着龍兒,“你剛纔說你是怎麼找到的?接着說呀!”
“是!”龍兒習慣性地搓着手,“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但都沒有。九點半時,我作了最後判斷,查訪書不在他家裡,由於時間緊迫,我決定退出來,可是老覺得一個地方不對勁。根據勝男師姐的分析,陳夫人是個拈酸吃醋的妒婦,怎麼可能允許丈夫在臥室裡掛一幅古代**圖?於是我算了算時間,從部首府到家裡,陳思報最快也要十分鐘,我決定冒險回去,果然,查訪書在那幅圖的夾層裡!”
“好樣的!”雷鳴拍拍龍兒的肩,“早知你這麼能,我何必引陳思報去聽我廢話?害得部長跟着犯迷糊。好了龍兒,你現在馬上執行第二個任務,按照查訪書的指示,準確地發出召喚令。記住,我現在不能保障你的安全,更不可能給你支援,一切要靠你自己。陳思報發現查訪書不見了,第一個就會懷疑我,他很快就能查到你在軍警所被我放出來的事,他不會對你採取公開追捕,只會暗殺。這樣一來,我對他的牽制會顯得無效,所以你要對自己的安全負責。”
“將軍放心,”龍兒笑道:“我們這種人,學藝的第一項就是逃命。查訪書我看過了,其他隊員天南海北,估計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把召喚令發送完畢。他們會在其間陸續歸隊,我只擔心集合地點會被陳思報發現。”
“這個我會安排。”雷鳴撫撫龍兒的腦袋,“你知道自己歸隊的圖標嗎?”
“從小師父就教過了。”龍兒低聲回答,他覺得將軍的手很寬厚,散發着父輩的溫暖,讓他心頭髮熱、喉頭哽咽。
“去吧。”雷鳴沉嘆。龍兒揣了查訪書就走,小雨追上來拉住他,“你要保證好好回來。”
“那可不一定!”
小雨呆若木雞,龍兒躍上院牆,回頭微笑,“我保證。”
這傢伙!小雨笑嗔,望着龍兒一閃既失的身影,她的心裡生出一份莫明的惆悵。
“是個好樣的,對吧小雨?”雷鳴在她身後似笑非笑。
“什麼呀?”小雨紅了臉,一溜煙跑上樓去,那粉色的少女日記裡,今天的內容肯定意義非凡。
雷鳴叉腰站在院裡,天空有稀落的星光,那些遙遠的碎片讓他感慨萬千,“孩子們哪,你們就象這零散的星星,在不同的地方發光,但在不久的將來,你們會聚在一起,只有緊密的靠攏,你們纔會發出最亮最大的光熱。”
“怎麼不開燈?神神鬼鬼的,嚇我一跳!”
纖素從俱樂部回來了,她嗔怪着進屋換了鞋。小雨聽見媽媽的聲音,忙下樓來給媽媽倒了一杯果汁。纖素喊住就要回房的女兒,“你不陪我去俱樂部,一個人在家做什麼?”
“沒做什麼,看書,聽音樂。”小雨玩着襯衣上的飄帶,心不在焉。
纖素扳起女兒的臉細細端詳,小雨長得不怎麼象媽媽,更象爸爸,圓圓的臉,雙眼皮下是一雙沉靜的眼睛,鼻子沒有遺傳媽媽的尖鉤形,而是象雷鳴那樣直挺挺的,只有嘴脣薄薄的很象媽媽,但脣角和爸爸的一樣,顯得很倔強。
纖素搖頭惋嘆,“都十八歲的大姑娘了,怎麼不知道打扮自己?這件襯衣應該配條淺色裙子嘛!怎麼紮在褲子裡?野裡野氣的!又不是男孩子,怎麼繫條軍用皮帶?對了,今晚聚會上風將軍的小女兒那根皮帶就不錯,媽明天給你買去!”
“不要!”小雨撇開媽媽的手,“我不喜歡叮呤鐺啷的東西,媽你喜歡,自己買了用吧!”
“看你,又在跟媽慪氣不是?”纖素笑嗔:“你呀,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做點正經事,上學就不說了,怎麼週末也不跟朋友去玩?也不陪我上俱樂部。說起來呀,今天陳將軍的女兒,你知道的,就是陳會芳,她跟你是一個學校的吧?”
“她高我兩級,快畢業了。”
“是嘍,她應該比你大的,她今天也去了,你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平常只是打個招呼就過了,多的話也沒有。”小雨一臉不高興。
纖素摩着女兒的手,“我看她頂多只有你一半好,今天卻相了一門好親事。對方是軍政商務會總會長白家福的二公子,聽說是個商業能手,在落雲城商務分會做會長呢!陳家小姐算是找到好歸宿了,她嫁過去呀,那是穿金戴銀,一輩子也享不盡的福嘍!”
小雨猛地抽回手來,“媽說這些幹嘛?”
纖素笑起來,“說你傻吧?看着挺機靈的;說你不傻,卻連這個都不知道。我打聽過了,白會長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娶了金恆珠寶公司董事長的獨生女兒,二兒子嘛,看今晚的情形是成了。他還有個小兒子叫白金,在東部商業大學唸書,就快畢業了。我已經跟陳夫人說好了,下週末請白太太到‘神仙居’吃飯。到時你可得好好打扮一下,不許象今天這樣!”
“媽!”小雨勃然起身,“我嫁不出了嗎?要你到處推銷!”
纖素吃了一驚,“你是在跟媽說話嗎?這種話也不該出自女兒家的口呀!”
“媽你的話也不該呀!”
“我什麼話不該?”纖素也站起身來,“我是你媽,我說什麼做什麼不都是爲你好?媽不指望你養老送終,你有兩個哥哥。媽爲了什麼?還不是望你將來過得好!”
“我現在不好嗎?以後的事,誰說得定?媽你看着陳家小姐找了個有錢人,就篤定她將來一定幸福?那要是個火坑,你將來看着我受苦,就一定不後悔?”
纖素嘖嘖咂嘴,“嫁個有錢人怎麼就進火坑了?再說這事成不成還得看人家的意思。陳小姐是敲定了,你得給我爭口氣!”
“媽就絕了這念頭吧!別說我不會去,就是拿刀子押了我去,我也沒好臉,到時別說給你爭氣,只怕給你惹事呢!”
“你敢?”
“我就敢!”
“反了你?”
“是你逼的!”
“打不爛你!”
“隨你的便!”
母女倆吵得不可開交,雷鳴一頭衝進來,“怎麼了?在院裡就大聽見的。哭什麼,小雨?”
小雨先前只是氣,這會兒成了委屈,她抽抽噎噎地道出原委。雷鳴聽得鬼火冒,一手撫着女兒,一手指着妻子,“你再幹不出一件好事!我沒跟你算老帳,你倒來勁了?別說我沒警告你,下星期你敢去,我打不斷你的腿!還有,你給我離那個陳夫人遠點,讓我知道你還跟她多來少去的,我饒不了你!”
纖素歷來就怕丈夫,但她第一次據理力爭,“我怎麼了?女兒大了,我給她張羅一下,哪裡就錯了?白會長家幾代忠臣,爲南部的經濟作過不少貢獻。我們也是忠勇將門,兩家門當戶對,我乾的不是好事嗎?”
“不錯,白會長是南部經濟的頂樑柱,軍部平亂十五年,他爲軍需資金四方奔走,可謂鞠躬盡瘁!可那是另一碼事,你少扯淡!小雨一則還小,二則,就是到了她論及終身的時候,別說你,就是我也不能插手,頂多做個參謀。我雷鳴的女兒應該自己選擇幸福!”
小雨高呼萬歲,雷鳴吩咐妻子去放洗澡水,纖素一面上樓一面嘀咕,“她自己選擇?怎麼選?選個街頭乞丐,甚至偷雞摸狗的?”
小雨暗自驚心,她知道媽媽說的偷雞摸狗不是指龍兒,但她還是心虛。這一夜,她半夢半醒,輾轉難安。
雷鳴也睡得不踏實,龍兒這會子該到哪兒了?一路好嗎?前途吉凶難料,後事禍福不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