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梯盡頭的光門進去,衆人眼前出現一個金碧輝煌的水晶世界。
地是鑲銀的青磚,牆是翡翠的貼片,金色的天頂在四角和中央各掛着不知用什麼來取光的水晶燈。殿堂的正位列着一把五光流彩的玉琢座椅。兩邊各擺着高高的層櫃,櫃子的每層都緊緊排着些衣箱大小的珠寶盒。猜得出盒子裡是稀世罕見的珍寶。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殿堂中央一個凸起的圓形站臺,檯面上立着一根金光閃閃的圓柱。柱身雕龍畫鳳,紋的卻是大夥看不懂的字。四個角落的水晶燈下也都各有一個站臺,只是靠近翡翠椅的兩個是空的,另外兩個卻象擺雜貨似的堆着些金銀珠寶、珍器玉玩。
置身這樣一個地方,正常人會變得跟白癡沒啥兩樣。大夥都看呆了。
刀子靠近小猛,悄聲道:“還請哥哥別多心,我有一事非說不可,這裡的東西一件也不能拿。”
小猛暗裡好笑,十分嚴肅地將弟弟的意思傳達一遍。衆人應了,唯海驕嗤鼻冷笑,“這不廢話嗎?我說刀子,你以爲我稀罕這些東西?我缺錢嗎?你什麼意思?”
“我……沒啥意思,不過白囑咐罷了。這些都是神靈的聖物,動了會遭天咒,我就這意思。”
“那還差不多!”海驕翻個白眼就笑起來,“動了會遭天咒,瞧瞧總行吧?”
刀子輕輕點頭,衆人四處參觀起來。小猛無心於此,只關心聖靈夫人在哪。
刀子也很悵然,“通往天梯的路的確是夫人打開的,我也是找了很久,才發現那條用青石堵門的巷道。可我一路上也留心找過了,不見夫人的遺骨,所以只能到珍壁裡來找,這裡好像也沒有,但是珍壁已經是祖墓的盡頭,再沒別的地方可去,我真不知還能上哪去找。”
“照你的意思,當初聖靈夫人被劫持到這兒,並沒跟那些壞人在一起。可你怎麼肯定我們在洞室裡看見的那些屍骨,沒一具是聖靈夫人的?”
“這個是能肯定的,夫人是巫穀人,巫穀人歸仙后,遺骨不是單純的白色,而是會發紅光。因爲每個巫穀人出世後,執管戶籍的人會給他們一種先仙靈粉。巫穀人帶着這種粉直到臨死才吃下去,這樣一來,他們的屍骨便有了先驅的靈光。我們看到的那些,沒一具會發紅光,所以我能肯定。”
小猛聞言不語,內心揣度無限。
刀子往金光的圓柱前一跪,俯首及地道:“弟子餘光刀,神鬼門第四十七代末位培奴,只爲接送聖靈夫人仙骨而來,凡軀擅闖聖地,還求仙界各主恕弟子不敬之罪。”
“你果然是落月穀人麼?”
一個柔美之聲在衆人頭頂響起,再看,翡翠椅前多出個美貌少女。只見她一頭及地的白髮無風自舞,額心閃着一粒碧藍的寶石,眉如黛、眼似水,鼻峰柔和,脣色鮮潤。一身飄衫如絲如綢,通體仙靈將飛欲舞。
這是天外飛仙?抑或冥府碧魂?
衆人驚讚愕然,刀子卻爬跪上去,聲音哽咽而驚喜,“敬啓夫人,弟子並非落月穀人,乃是先師教養的來籍之人。”
夫人?難道是……衆人再次細看這少女,見她不過十七八歲,哪象夫人?可是刀子不會認錯,莫非是鬼?
衆人惶然,少女卻輕飄飄到了刀子跟前,從舞袖中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按在刀子頭上,衆人嚇得抽出槍來,卻見刀子盤膝而坐,閉目微笑,看來並無兇險。
聖靈夫人許久才收回手,頷首輕嘆,“原來是你,當年在溫泉邊爲我勸擋殺兵的小郎哥,沒想到你如今又爲我而來。我已盡知你這一路的艱辛,你忠義可嘉,是個誠信善行的神鬼弟子。”
衆人一聽便猜到,他倆剛纔一定互使了什麼神功,才讓聖靈夫人追到了刀子的淵源,當然也獲知了他們這一路的經歷。
刀子依舊跪首道:“弟子遵老頭領遺命、承先師遺願而來,因此不知夫人貴體安然,請恕方纔妄言這罪。”
“起來吧!”聖靈夫人扶起刀子道:“我向來贊慕行善積德之人,況你我均非落月穀人,不必行此大禮。我雖託身落月谷老頭領,卻是另有緣由。你心地質樸、如今又不畏險阻因我而來,我豈可令你抱惑而歸?落月穀人是我滅族大仇,我一心要謀老頭領性命,纔會以身相許。大禮後,我每日在他酒水中放入慢毒,毒期限於三年之後。誰知他早已覺察,我恐他懷恨報復,豈知他反溫言相勸,並立誓願死我手……此事想來令人悔嘆!我一生救過垂死之人無數,諸多善行卻難補此恨。有若負天,莫如負人;視若負人,實則負己啊……”
聖靈夫人涓然淚下,刀子不由泣道:“夫人不必哀傷,此事弟子早已盡知,是老頭領登仙時告知先師的。老頭領對夫人情深義重,特命師父帶弟子前來接送,世事莫測,因此師父未能前來,唯弟子獨行於此,未料夫人得神佑助、貴體安然,弟子悲喜之心難以言表,但不知夫人如何打算,若有驅使,敬請吩咐。”
聖靈夫人微微搖頭,盯在刀子的臉上看了半天,突然道:“你因何事獲罪?怎麼竟中了破心丸之毒?”
刀子忙將如何替師父贖身之事說了一遍,聖靈夫人搖頭長嘆,“天意無錯,人情可咎!終究說來,此事還是因我而起,你伸出手來,我傳你一套無毒仙功,半年後你便無病無痛。”
刀子不及答話,不遠處的小猛高興得哭出聲來,聖靈彷彿這時才發現殿堂內尚有旁人,她瞟了衆人一眼就轉回頭來,“餘光刀,那五人是你的朋友?”
“還求夫人恕弟子莽撞,他們是弟子主人的朋友。”
“那哭泣之人是誰?”
刀子忙喚哥哥過來,小猛弓身道:“請夫人別怪我弟弟,我是南部精衛隊隊員孟小猛,來到祖墓聖地並無起亂禍心,還望夫人體察見諒。”
刀子也忙道:“敬啓夫人,他是弟子的主人,先師臨終將弟子定送於他,主人待我情同手足,還求夫人莫怪。”
聖靈夫人面無表情,細細打量小猛一番,微露歡顏道:“你有無主戰神神力附身,可見也是正勇之輩。餘光刀有幸與你爲奴是他的福份,你方纔爲何傷悲?”
“夫人有所不知,刀子是我心頭最愛最重的人,聽夫人說他病痛有救,我是喜極而泣。孟小猛是凡塵俗人,不通世外仙禮,只能跪謝夫人的善德大恩。”
聖靈夫人微微擺手,“你們都起來吧!餘光刀,你主人願爲你跪禮,可見你主僕情深,我有一個宿夢善因,今日看來可得圓滿!”
小猛二人立馬想起她託夢給老頭領的那件事,難道是真的?
聖靈夫人把手伸到小猛面前,攤開手心,上面是一顆紅光瑩瑩的藥丸,“我知你是無主戰神真身,送你這顆天命丹,願你來日爲我贖還一筆孽債。”
小猛不知所措,刀子忙幫着接了,“哥哥別推辭,此乃使命一個,更是善因一個。”
小猛忙收好天命丹,聖靈夫人不容他道謝,轉向刀子道:“我神授你一套無毒仙功,接着吧!”
“這……”刀子縮手不肯,“弟子位卑身賤,不敢無功受夫人仙靈之功,只敢心領大恩。”
這話讓小猛惶急不已,卻不好露在臉上,聖靈夫人瞟他一眼,不由莞爾,轉朝刀子正色道:“你爲我勞苦而來,我當酬謝你。不必推辭,接功吧!”說着,拉起刀子的左手,掌心向下而合,頃刻已傳功完畢。
刀子跪謝一番,道:“不知夫人意向如何?還請明示弟子。”
“老頭領對我恩深義重,我卻有負於他……”聖靈夫人不覺落淚,隨即解顏道:“你負命而來,卻碰遇意外之事,如今,你只帶他們離去吧,我已絕誓終老此地。”
刀子一怔,哽咽道:“夫人既已發下絕誓,弟子也不敢輕違,只是不忍夫人孤身於此,若非弟子身屬他人,定當僕侍夫仙足之下。”
“你不必以我爲念,你我雖是有緣之人,如今此緣已盡,”聖靈夫人指着左邊的圓形站臺,“那是歸塵之路,你用託夢迴旋法帶他們離去吧!”
“是……”刀子哽咽難言,聖靈夫人突然指着風江龍,眼睛卻盯在刀子臉上,“餘光刀,那是一個半魔之人,你不知曉麼?”
風江龍先時被聖靈夫人的美貌所迷,正想得意亂神癡,被這聲喝問驚得他象見了鬼似的躲到洪巖身後。刀子也忙謝罪道:“夫人所言極是,只是弟子不敢輕違先師教誨,願救他魔心解他魔影,能得度惡從善之道,還求夫人成全。”
聖靈夫人冷聲長嘆,“你一心從善、純真無瑕,只是這件事,你怕要無果而終了。”說着,凝視小猛道:“你天資聰慧,有浩然正氣,乃智勇雙全之人,你既深愛餘光刀,可導引他如何得奇術正果,你二人若能同心同德,必是一對除魔英豪!”
小猛二人相視一笑,聖靈夫人伸出左手,“餘光刀,我有心再授你一套無恙仙功,助你行善之德,願你不負我望,爲世間病擾之人解除痛疾。”
刀子這次不再推辭,這是夫人的信託嘛,他欣然神領了無恙仙功。
“去吧!”聖靈夫人嘆令一聲已不知去向。
刀子不由黯然,小猛高興得忘乎所以,抱住弟弟又哭又笑,“知道我有多高興?我自認沒有做過該遭惡報的壞事,還對命運發過挑戰的誓言,我不信會失去你,也一再地跟自己說,不讓你離開我,但那時一切都很茫然,現在不同了,你不知道,什麼善果都比不上我不用再爲你悲愁,是因爲什麼都大不過你時日不多帶給我的恐懼。我已經得到了最大最好的善果,如果我還有什麼可祈求的,那我希望你快樂!”
小猛越發摟緊刀子,“我要帶你感受生活的美,要讓你的生命跟我一起去實現夢想中的燦爛!快告訴我,說你願意。”
“我願意,不管悲喜禍福,我都要跟哥哥在一起,只要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刀子含淚笑着,孩子似的伸手去抹小猛臉上的淚。
大夥擁上來歡呼不己,他們爲刀子的生命不再受脅而歡悅,也爲隊長的心頭重患已削除而欣喜。
海驕卻一臉狐疑,“沒搞錯吧,她真是聖靈夫人?樣子還沒我大,聲音也不老,怕是個神喲!”
衆人雖好笑,心中卻一樣好奇,刀子笑道:“夫人擅駐顏長生術,她有奇法仙功,能治百病、解百毒……”
“那你怎麼不求她給我解龍毒?”風江龍從角落裡竄出來,揪着刀子的領口,氣勢洶洶卻哀憐有餘。
“你別抓我呀,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再說你這問題我還不好回答,別說我不敢求,就是斗膽求了,她也不會答應,你也看到了,她指問我爲什麼帶一個半魔之人來這裡。我不是怕你連累我,但是夫人不怪罪,我已經很感激了,你不知道,夫人的奇法仙功只授積德行善之人,經她之手活命的病患也都要有善因,你從未行善反煉魔形,讓我拿什麼去求?”
刀子這話竟把風江龍氣哭了,衆人好笑之餘更添鄙夷,因此任他哭鬧。
“哥哥,”刀子引小猛來到金柱前,“這上面是導仙警言,有闡釋人間真理的訓導篇,還有教授世外奇功的修法篇,是神靈爲了度化有仙緣的人,用無邪天體文寫的,我都記下了,等有時間譯讀給你,好嗎?”
“不是吧?這麼多的篇文你都能過目不忘,快趕上電腦了,這事以後再說,夫人讓咱們離開這裡,我們還是儘快走吧!”
刀子點頭,將衆人帶到聖靈夫人說的歸塵之路,“別緊張,閉上眼睛我就能帶你們走。”
衆人依言而行,只覺睏倦襲來,身體象躺在棉花上,腳下生起清風,體內充了氫氣一般冉冉飛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