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主子怎麼回事,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是在心虛麼。”琴昭儀幸災樂禍的看着不發一言的顧春,“這樣的事情妾身見多了,能夠捨棄自己的孩子還真真是狠心呢。”
只見坦然至極的顧春收起嘴角那一抹傷感,看着痛哭流涕的初秋,她出乎意料的伸手摸了摸初秋的腦袋,然後對着衆人粲然一笑,“今日之事不怪初秋,她也有難言之隱。”
初秋驟然擡頭呆呆的看着顧春簇然綻放在臉上的笑容,她以爲顧春回反駁,但是唯一沒有想到顧春在替她說清,初秋偷偷看了對面一眼,看到那女子手中的木簪應聲而斷,初秋眼裡只是很快閃過愧疚之色,就立即抓住顧春的腿,“求顧春饒了奴婢的妹妹……”
“初秋,我與你相載五年之久,從沒有聽說過你有個妹妹。你如今這麼說是故意污衊春主子。”初夏再也看不下去,走過來跪在地上,“皇上,初秋所言根本不能相信。”
“初秋,只要你說出背後之人,朕就饒你一命。”皇上也絕不相信會是顧春所爲。
初秋低泣着放開顧春的腿,跪倒皇上面前,“不管皇上信不信,奴婢都是這般說辭。”她眼眸中倏地閃過一絲絕望,站起身子來就朝着紅柱撞去,跪在地上的單雪立即飛身過去抱住已經撞向紅柱的初秋,只見初秋的額頭上血跡斑斑,甚是駭人。
單雪伸手探到初秋的鼻子處,手指傳來呼吸聲,“只是暈過去了,並沒有性命之憂。”
“皇上,求皇上看在顧春的面子上不再追究此事,也不要在追問初秋。她要不是左右爲難不會這般決然尋死。”顧春站起身來跪在地上,見皇上毫無動容,她繼續說道,“顧春如今懷有身孕,求皇上爲這個孩子積德,顧春不想因爲自己斷送了她人性命。”
“顧春,此事如此嚴重怎麼能說不追究就不追究。要是此人得逞,那你我腹中的孩子還會在麼。本宮一定要查出背後之人。”皇后這時漠然出聲,露出了鮮少的薄怒,這還是她們第一次瞧見,“顧春,本宮知道這事你不是你所爲,你就安心養胎,不要過問此事了。”
顧春一旦認定的事情怎麼可能改變,“姐姐,求你看在你與我這麼多年的姐妹情分上,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好不好……顧春不想看到身邊的侍奉之人再次有性命之憂。如果姐姐非要追究到底,那顧春承認,今日之事是自己做的,顧春願意受罰。”
對着皇后重重一拜,顧春這些舉動在衆人眼裡越發的不解,也更加覺得顧春就是今日的主謀,更讓皇上覺得她有些無理取鬧,皇后聞言也是一臉難色,而唯有單雪明白顧春爲何這般袒護初秋,顧春曾經身邊的侍女一個個因她而去,所以顧春希望好好待這些女子。
皇上對地上跪着的顧春極爲心疼,便吩咐道:“單雪,單雨,你們扶顧春進內室。”
“不,皇上……今日皇上要是不答應顧春,顧春就一直跪在這裡。初秋是我的人,誰也不能動她,她已經傷了額頭算是給今日只算做了個了結。難道皇上要顧春手上沾滿血腥麼。”顧春懇求的話語轉而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那眼神裡的質問也是咄咄逼人,“如果皇上不答應,顧春願意那自己的命來換。”拔出髮髻上唯一的一根玉簪對準自己的脖子。
“啪”的一聲重響,嚇得殿內人都不由一個哆嗦,皇上霍然起身,目光森冷的看了一眼顧春,“你竟然爲一個出賣的你的宮女來威脅朕,好,好,好。”明黃袖袍一甩,皇上背手奪步而出,踏出門檻,緊抿薄脣終究還是輕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任何人不準再提起。”明黃身影一閃,很快消失在門外,太監們才匆匆跟了上去。
殿內,顧春嘴角扯出釋然笑容,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眼睛一閉,身體轟然而倒,唯有空着手的初夏出手把顧春接在了懷裡,看着顧春愈發透明的小臉,初夏無意中落了淚。有這樣拼死爲她們這些卑微宮女的,顧春是第一個。
皇后無奈壓下心中煩悶之氣,朝着妃子們揮揮手,“都散了吧。”
妃子們面面相覷,這件事一直在出乎意料的發展,最後的結果一點都不如願。雪貴嬪挽着李貴嬪的胳膊,出了無名宮才嘆氣道:“看來皇上對顧春真不是一般的信任和寵愛,那初秋都以死指證了,皇上都一點沒有懷疑顧春。不過顧春這麼做不是自討沒趣麼。”
“是啊,誰遇見這種事都是躲得遠遠的,能不牽扯自己最好。那像這個顧春,身邊奴婢出了問題,她還要拼死保護,這無名宮裡的人真是讓人一個比一個奇怪。不過今日這事的背後之人可真是聰明的厲害,也是幸運的很。看來老天在無意中眷顧此人。”
“好了,別說這件事了。皇上已經讓禁言了。”雪貴嬪怯怯的看了看四周。
無名宮內皇后一行人離開後,就只剩下了一個德貴妃,德貴妃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屏退宮女們,隨着初夏來到寢室,她這是第一次踏入令人欣羨的內室,撲鼻而來的就是淡淡的清香,可是再往裡走一步就是被遮掩的濃濃藥味。
“有了身孕的人不是不能喝藥麼?”德貴妃不由脫口而出。
初夏搖搖頭,“春主子身子必須每日都由這些藥汁吊着,方子是由清連公子配的,倒不怕傷了孩子,只是每天喝藥是誰誰都受不了的。我們剛開始聞了三天就吐了。可是看到春主子平靜的喝下藥汁,我們也就覺得自己聞藥味實在不算什麼。”初夏那新摘的梅花插在花瓶裡,那些已經有些枯萎的梅花只能丟棄,“沒有人比主子更疼愛這個孩子。”
這時,清連公子也正好趕來,看到牀上昏迷的顧春,他不由震怒,“你們是怎麼照顧她的,在這樣折騰,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單雪,你明知道……”
“公子,你想罵就罵,全是單雪的錯。”單雪適時打斷了清連的話。
清連公子稍稍冷靜下來,才曉得剛纔差點失言,見到德貴妃也在,他只是微微頷首就坐到牀前給顧春把脈,“這次保護還算穩妥,這是情緒激動還是影響了胎兒。我來施針吧。你們都出去等着,一刻鐘後準備熱水。”清連纖細白指取過自己的藥箱。
室內所有人退出去,單雪把門輕輕闔上,有些疲憊的倚着門欄在發呆,等身體裡的所有疲倦趕出去後她才含笑出來,“貴妃娘娘,這後宮好奇之心不能有。貴妃娘娘還是請回吧。”
“單雪,真的不能告訴我顧春爲何這般對待身邊之人麼,我沒有惡意的。”
“不能。後宮處處透着危險,奴婢既是爲顧春主子着想,也是在爲貴妃娘娘着想。”單雪語氣不卑不亢,那清澈眸子裡也透着堅定之色,“貴妃娘娘也許會慢慢知道的。”說完轉身去收拾桌上剛剛留下的殘跡,動作利索又幹淨。但是每一步都是在爲顧春着想。
德貴妃把無名宮裡的每處角落都一一看過,突然明白了許多,便轉身離開了。
待無名宮只剩下她們幾人,單雪放下手中的活,“初夏,你對初秋還知道多少?”
“初秋是去年進宮的,原本是在浣衣怨的宮女。後來雲辰皇帝登基,她被調了後宮與我一起侍奉一名不受寵的妃子,而……初秋也確實有一個妹妹,也是在後宮當差,只是初秋從不說她妹妹在哪個宮中,我也就不知道。剛纔說初秋沒有妹妹,奴婢只是……”
“我明白,是爲了主子。雖然這個理由略顯蒼白,但是畢竟所有人都聽進去了不是麼。”單雪很喜歡初夏的靈敏,“既然是初秋故意不說她妹妹在哪個宮中,那就一定有隱情。罷了,這件事我自己心裡清楚就是了。至於初秋,她醒來後,我會把她重新調回浣衣怨。”
初夏站在原地一臉的猶豫,思量了好久才試探問道:“其實奴婢也很想知道,主子爲何會這般護着初秋,初秋污衊主子,主子還護初秋,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原因很簡單。因爲一個曾經侍候過顧春,兩人都把對方當作好姐妹的女子,爲了顧春,又當着顧春的面,被那些人給殺死了。所以顧春對每個照顧她的人都極爲偏袒。在顧春心裡,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很重要的,你也許在宮裡呆的時間長了,覺得後宮的主子哪個不是手上沾滿鮮血,哪個不是殺人如麻,可是顧春不然,她曾經善良的天真,如今還是善良的有點傻。”
初夏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顧春那種眼睜睜看着姐妹別殺死的痛苦表情,隨即對着單雪和單雨鄭重的說道,“春主子是值得我們付出真心的,我也會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