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隱約地想起了幾句,就那幾句她都覺得荒唐極了,沒準她還說了剛可笑荒唐的話,心裡怎麼也放心不下里。
林夏看着江在鋮等着他的回答,江在鋮只是笑得詭異,不答,反問:“說了什麼?”
林夏一陣無語,這個傢伙居然和她打太極,說了什麼他不最清楚嗎?居然裝。那罷了,林夏乾脆無視,說:“不管說了什麼,江在鋮,你忘了吧,就當我病糊塗了,這幾天多謝你的照顧,以後不用了。”
這話說的瀟灑,確實是林夏的風格——沒心沒肺。
偏偏這種林夏式風格最讓江在鋮惱怒,倔強的女人,只會逞能,江在鋮看得就來火氣,一陣氣悶:“要是有以後看我還管你。”頓了頓,還是問出口,“那天林志誠對你做了什麼?”
江在鋮篤定肯定是林志誠做了什麼,林夏纔會那樣,只是林夏燒糊塗了,說話顛三倒四,也沒個明白。這下人清醒了,江在鋮知道她不可能會說,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問了。
果然,江在鋮料得很準,林夏就是隻烏龜,最會逃避退縮,她居然輕描淡寫地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只用三個字打發江在鋮:“沒什麼?”
沒什麼?當他江在鋮是白癡?口是心非的女人。
江在鋮不止不休,偏偏不罷休:“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和你母親有什麼關係,還是……林初對你做了什麼?林志誠不相信你什麼?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你才恨他們?”
林夏眼神一冷,滿臉的戒備,盯着江在鋮問:“那天我到底說了什麼?你還知道些什麼?”
果然,她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她並不想江在鋮知道這些事情,確切的說林夏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都覺得可笑的事情何必讓別人來當做話柄笑話來看。她甚至害怕別人知道。
依照江在鋮的反應,江在鋮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並不完整。
林夏怔怔看着江在鋮,等着他回答。
江在鋮忽而笑得詭異,恢復了平時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你在害怕?知道嗎?那天晚上你就是這樣的表情,害怕,無望,我沒想到你還有那樣的表情,林夏,你瞞了些什麼,我要全部知道。”
這個女人的一切,江在鋮都想知道,而且也必須知道,他的世界從來容不得稀裡糊塗,更容不得林夏的隱瞞。他一定要知道,這個女人所有好的,壞的,一切!
只是江在鋮怎麼沒有問自己一句:爲什麼想知道?
江在鋮灼灼的眼神看着林夏,似乎要看到她眼底裡去,不漏過一絲一毫她可能出現的情緒。林夏卻轉開眼,淡淡哂笑出聲,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這好像和你都沒有關係吧,如若你真的想知道,你可以去林初,我相信她會言無不盡的,只是,我奉勸一句,林初是個很出色的演員,永遠不要太相信她,當然你也可以不用相信我。”
江在鋮,如果你懷疑的話,一定會去問林初,林初說了的話,你一定會去證實,但是證實不了,那懷疑便消除不了,如何,林初終是在你心裡要裂出一條縫來。
攻心爲上啊,林夏一番話,似無意,卻有意,將江在鋮的心思捉摸的透徹。
江在鋮,終歸你的眼睛不如林夏,她比你狠,比你懂的人心,尤其是林初的心。
江在鋮沒有說話,不知道想些什麼,一雙眼很沉很黑,就像漩渦一般,要將人生生吸進去才罷休一般。久久看着林夏,纔開口:“就算你不說,難道我就沒有辦法知道?林志誠做得滴水不漏,我一樣有辦法讓該開口的人開口。”
他之前便查過,但是林志誠動了手腳,根本就無從下手,這一次無論什麼代價,他都要弄個清清楚楚,看看這個女人到底藏了些什麼。
看着江在鋮勢在必得的樣子,林夏不閃不躲,只是冷笑:“如果我說,林初虛僞了七年,我代替她受了七年的罪,你信嗎?”
她那樣怔怔地看着他,第一次,林夏在江在鋮的眼裡看到了閃躲,然而他卻又那樣堅決地說:“不信。”
江在鋮,明明你懷疑了……明明已經動搖了……
這就足夠了……
林夏淺笑:“那我勸你不用去調查,因爲你心裡已經有結論了。”
與嘴上所說的相悖的結論,所以,足夠了。
只是,那個結論,江在鋮所論爲的又是不一樣的。
人都是有很多面的,有時候,你自己看到的卻不如旁人看到的自己真實。
他看着她,輕輕喚了一句:“林夏——”
似乎有什麼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又只是沉默。
他想說什麼呢?江在鋮其實自己都不知道,似乎只是想這樣喚一句,亦或者真有些他說不出口的話,不能說的話。
江在鋮不懂自己,林夏卻懂了,因爲自始至終,站在局外的,都是林夏,所以,她有確鑿的證據旁觀者清。
林夏只是靜靜地聽着,聽着那一聲‘林夏’,江在鋮總是這樣叫她,叫了無數遍,可是卻是第一次覺得她自己的名字原來也可以這樣繾綣,讓她有些昏沉與恍惚,她卻迫使自己清醒,清醒到想起了那天夜裡,有個聲音在耳邊夢囈一般的呢喃,說了什麼呢?
哦,那些不真實的話?
“小夏。”
“傻瓜,誰說你沒人要了。”
…………
是誰說的呢?是不是他?還是在做夢,她覺得她恍惚了,就連現在也不清醒,所以她纔會開口問:“林夏?那天我睡着了,可是我好像聽到有人喊我小夏。是你嗎?江在鋮?還是?”
只是做夢……
問到後面那樣小心翼翼,似乎害怕他說不是。甚至有些不敢問出口,她竟開始討厭那是夢了,這麼美麗的夢,她居然會討厭,爲什麼呢?
江在鋮沒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很久,才輕輕問:“你知道你上一句是什麼嗎?”
原來不是夢裡,可是上一句?還有上一句嗎?她不記得了,那時候她不清醒,很多話她都不記得了,唯獨記得了這一句小夏。
上一句她說了什麼?江在鋮纔會喊她小夏。
“那我說了什麼?”她覺得她不該問出口的,但是她還是問了,沒有想過,就那樣理所當然地問出口了,似乎本應該如此一般。
江在鋮沉默,甚至不看林夏。
他應該不想說吧,那就這樣吧,至少林夏知道了那不是夢,這就夠了,甚至她有些不想知道上一句是什麼?萬一……
所以還是不知道的好。
可是當林夏以爲江在鋮不會說的時候,過了很久,卻聽到江在鋮輕柔好聽的嗓音,說了一句林夏並不覺得是好聽的話,他說:“你說——”頓了一下,林夏側耳,他才繼續:“我不是初初,是沒人要的小夏。”
我不是初初,是沒人要的小夏……林夏垂眸,蹙着眉頭:這是我說的嗎?那時候她一定燒得厲害,這樣不要自尊,這樣脆弱的話,只要她有一點理智,便一定不會說的,只要她還能有一點正常思緒,絕對不會的,這一句完全拋離了她堅守那麼多年的堅強與隱忍,她的驕傲,她唯一也是最珍貴的東西,就憑着這一句話就足以支離破碎了。所以那時候她一定不清醒,一定沒有思維,一定是這樣的、林夏只能這樣解釋了。
可是,如果她沒有一點理智,沒有一點思緒,如何牢牢記住了那一句‘小夏’呢?或許她沒有她自己想得那樣堅定吧,還或許在某個人面前,那些所謂的自尊也好,堅強也好,只會化作濃濃的哀愁與脆弱,也只是某個人罷了,林夏不會去細究那某個人的,甚至她心底裡徹底忽略掉了,所以,她只是笑着驗收她的成果:“江在鋮,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爲什麼要這樣問呢?理智告訴她自己,現在還早了,這樣只會打草驚蛇而已,只會讓江在鋮牢牢防備自己,但是她居然這麼想知道結果,因爲那句‘我不是初初,我是沒人要的小夏’,江在鋮回答一句‘小夏’有兩重意思。
到底是你是有人要的小夏?還是沒有人要的小夏呢?前者的話,那林夏贏了,因爲那個人就是江在鋮,到底她是否已經贏了呢?
她那樣想知道,如果真的江在鋮愛上她了該有多好啊,那樣林初會傷心死的,那樣多好啊……
那樣小夏就不會沒人要了……林夏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只是盯着他,等着江在鋮的回答,甚至她敢確定,江在鋮不會說愛上了她,不管出於哪個角度,那個驕傲的男人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管這個遊戲她有沒有贏,他都不會說的,可是林夏卻倔強地一直等他回答。
等了很久,因爲很久,他也只是看着她而已,什麼也不說,良久,才很輕很慢地吐出一個字:“你——”便不了了之了。
這應該是預料中的結果不是嗎?甚至比預料更好,至少江在鋮沒有直接否認。可是林夏卻還不滿足,她繼續咄咄逼人一般地不依不撓,甚至帶了幾分幸災樂禍:“怎麼?被我說中了?那林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