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西岸鱗次櫛比的一棟棟高樓處,那是炎國果城繁華的商業區。江面上一層層薄薄霧氣瀰漫開來,隨着微風飄散在東岸江邊的叢叢蘆葦尖上,蜻蜓點水一般,倏地消散在清新的空氣裡。
蘆葦叢往東不遠的地方,是個較大的村莊,村莊靠近果城高平區內一個名爲高陽鎮的小街區。村莊人家大多姓唐,莊子北面近臨白塔山。陵江之水蜿蜒繞山順流,千百年間由北向南浸滌出一汪半月形的灣碕之地,故名唐家灣。
唐家灣分上唐灣和下唐灣。上唐灣交通方便,以商爲主,經濟條件較好。下唐灣離城區較遠,以農爲主,相對貧困。上唐灣家主唐盛爲人精明狡猾,比較強勢,常常帶着上唐灣族人欺壓下唐灣。下唐灣家主唐明禮書生氣重,遇事往往忍氣吞聲。
下唐灣最南邊一小片丘陵之上的黑青瓦房,就是春荷家。瓦房佔地一百多平方米,房前有個小院壩,院壩四周幾株萬年青的墨綠葉子像塗上了一層油,光滑發亮。
房屋共有三間臥室和一個居中的堂屋,房子中後方是個不足十平米的小內院。黑青瓦房雖然年生已久,但整個房屋建造緊湊,給人舒適溫暖的感覺。
唐書文是十年前入贅春荷家的男人。村裡人都不怎麼了解這個半路進入唐家灣的中年人,可能他都不姓唐吧,進村後入鄉隨俗改的姓?而且當時還帶來了個出生不久的男嬰,說是在江邊蘆葦叢裡撿來的。
大家都知道唐書文一表人才、知書識禮,身體還倍兒棒。而春荷相貌平平,甚至還有人叫她醜姑。識字不多的春荷就樂呵呵的娶了個“金龜婿”。
春荷的父母去世得早,也沒兄弟姊妹,家裡更沒什麼積蓄。她和唐書文日復一日,起早摸黑地辛辛苦苦支撐起這個家。
大兒子唐映天今年十一歲了,就讀高平區省屬名校白塔中學初一。小屁孩白白淨淨、聰明伶俐。放學回家一路蹦蹦跳跳,歡天喜地的樣子,好像就沒煩過什麼事兒。
映天一進家門,書包徑直甩向牀上,又飛快向內院跑去,看見蹲在地上耍着石子的小弟,探身問道:“寒冰,媽呢?”
小弟頭也不擡,惜字如金:“砍芭茅。” 芭茅是蘆葦在本地的俗名。
“跟哥走,去幫幫媽。”說着就牽着寒冰的小手,向外快步走去。小寒冰嘟噥着嘴,滿臉不情願的吧嗒吧嗒跟着出了門。
芭茅地離春荷家不近,有半小時左右路程。下唐灣族人分給他們家只有近三畝芭茅和兩畝菜地,還有條寬大的引水渠從中貫穿而過。
遠遠的,映天就看見父母在烈日下汗流浹背地彎腰揮刀。一片片蘆葦如割韭菜般嘩嘩倒下。
唐書文不停的勸春荷歇息,春荷每每站起身來,一副累得夠嗆的樣子。映天總覺得父親從來沒感到累,如果每天二十四小時不停的忙活,他都可以不用休息。父親每頓飯吃得很少,身體卻健壯,力氣也很大,在外沒什麼重活拿不下來的。
兩口子很恩愛,唐書文經常照顧春荷,還時不時爲春荷推拿身子骨,使得原本身體瘦削、病怏怏的春荷越發康健,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映天很崇拜父親,看向父親的眼睛裡總像倒映着的是一座巍峨不屈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