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冷母怎麼想是一回事,冷翼怎麼說又是另一回事兒。
“沒可能。”
三個字,輕輕吐出,卻,堅定非常。
冷母挑眉,“這幾年你沒碰過一個女人,現在,你碰了齊林,鬧的全A市的人都知道,齊校長那邊肯定會追究,這事,你總得負個責任。”
冷翼抽着煙,神情,隱在煙霧下,晦暗不明,良久,他才撩脣,涼涼開口,“既然她想離,那我就順她的意把這婚離了,但是,這輩子,我就寧心一個老婆,我的冷太太,也只爲她留着,別人,休想。”
“……那你是以後打算不娶了?”冷母蹙眉,冷翼瞥了她一眼,直起身,將只燃了一半的煙摁滅在水晶菸灰缸裡,而後,邁步,徑自出了會議室。
沉默,便是默認,他這種態度,實在讓她戳心窩子的很!冷母無奈的揉着眉心,“這小子,就是個缺心眼的!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麼!”
……冷翼回到別墅的時候是下午六點,估摸着車程,這個時間點,是下了班就過來了,晚飯,自然沒吃,玄關處,冷翼換上拖鞋,邊往裡走邊脫着西服外套,順手……很用力的甩到了坐在沙發上看着韓劇的寧心頭上……
薯片,卡在齒間,清脆一聲,斷成了兩片,寧心眯了眯眼,將衣服從頭上扒下來,邊嚼着薯片邊擰着眉開口,“我以爲你不回來了,晚飯我們就先吃了,還有些剩菜,你要吃的話我去熱一下。”
“不吃了。”冷翼生硬的回了她一句,兀自擡步上了樓,顯然,是在發脾氣。寧心撇了撇嘴,小聲的嘀咕了句,“不吃就不吃,那麼大的人了,耍什麼小孩子脾氣……”
那沾着薯片調味粉的指尖,直接揩在冷翼那件昂貴的外套上,故意的,寧心偏頭,繼續吧唧着薯片看韓劇,適時,冷不知挪了過來,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媽媽,爸爸不吃飯的話會胃痛。”
胃痛?記得他以前……身體挺好的。寧心擦了擦手,將冷不知抱到沙發上,“那小知去叫爸爸下來吃飯好不好?”
“我怕爸爸兇我,媽媽,你去叫吧,他聽你的話。”
“……”寧心額頭布黑線,這小屁孩,是從哪裡看出冷翼聽她的話了?要是真聽她的話,她也不必勞神費心的跟他鬥了。微吸了口氣,寧心起身,“那我上去看看他,你和丁丁不準吵架,知道嗎?”
在冷翼和顧義的問題上,兩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讓誰,要不是她看着,這兩兄弟早打起來了。
她話音剛落,冷不知應得爽快,“媽媽放心,我是哥哥,會讓着弟弟的。”
寧布丁坐在毯子上玩積木,聽冷不知這麼說,立馬不爽的哼了哼,“哥哥騙人,剛纔罵我的樣子可兇了!一點都沒讓着我!”
“……”冷不知眯了眯眼,凝着他,寧布丁受了他一記冷眼警告,雖然不服氣,但,還是很慫的垂下了頭,乖乖的繼續玩他的積木去了,洞悉兩人之間鬧的小別扭,寧心好笑的彎了彎脣,也懶得去訓他們,深吸了口氣上樓去找冷翼。
冷色調的臥室裡,沒有他的身影。耳畔,傳來窸窣的水流聲。寧心坐在牀尾,若有所思的凝着在浴室裡洗澡的他——以他這個少爺脾氣,想必她越是勸他去吃飯,他就越不肯吃飯,索
性就給他備點胃藥好了。
想着,寧心掃了眼四周,既然物品擺放與四年前無異,那麼,儲存藥物的櫃子,也應該——起身,邁步過去,寧心拉開抽屜,果然,那胃藥,就擺在那。她牽脣,拿起,眸光,卻被另一盒藥吸引過去……鹽酸氯米帕明片。
狐疑間,拿起,水眸,見清上面的小字時,驀地睜大。主治功能:恐懼症,抑鬱症,強迫症,神經症。這是……精神用藥。
寧心不自禁的後退一步,那藥,因她手的顫動,跌落回抽屜,也就在這個時候,浴室門開了,冷翼神情懨懨的擦着頭髮出來。全身,無物。見着寧心,他怔了怔,下意識的拿擦頭髮的毛巾擋住下-身,忽的,似乎想到什麼,又彆扭的拿開,濃眉,好看的皺了皺。
“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不穿衣服?!”兩道聲音,交疊錯落。冷翼挑眉,眸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戲謔,而寧心,臉頰紅的似能沁出血來,當即捂住眼睛背轉過身,長腿,邁開,他走到她身後,眸光,觸到那打開着的抽屜時,沉了沉。
擡手,不動聲色的,關好抽屜。隨手撈過衣架上的浴巾,冷翼邊慢條斯理的圍着,邊開口堵她,“你是穿着衣服洗澡的?”
“……”視覺被刺激,寧心此刻腦子亂的很,一時間也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只犟着臉悶聲說了句,“穿上衣服,下去吃飯了。”
“我說了不吃,聽不懂?”冷翼鎖眉,心裡,卻覺得一股暖流淌過,正傲嬌矜持着時,寧心淡淡的喔了聲,復又來開抽屜取出胃藥遞給他,“既然不吃飯那就吃這個吧,免得小知擔心。”
“……”寧心一句話,讓剛漫步雲端的他,瞬時,又跌入泥潭。那股暖流,冷凍成冰,像把錐子,刺得他一疼一疼的。
冷翼黑了臉,奪過藥扔回抽屜裡,掀開被子就躺了進去,解了浴巾,泄憤似的,扔到寧心頭上,“出去!”
“……”這什麼臭脾氣!寧心嫌棄的將那浴巾丟回給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懂得照顧,我怎麼放心把小知交給你?”
“……我們兩父子的死活,關你什麼事?”冷翼提了下被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幽幽的,又補了句,“既然選擇丟了我們,就別假惺惺的跟我說這些。”他闔上眼,一幅不想再搭理的姿態,寧心無法,脣,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麼。
索性,就什麼都不說。寂靜的空間,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門,輕輕的合上。冷翼緩緩睜眸,脣色,蒼白的厲害,他坐起身,捂着胃部挪到抽屜前,倒了幾粒胃藥,仰頭,吞了下去。
待那幾近扭曲的胃部疼痛散去後,他纔拿起那盒鹽酸氯米帕明片藥盒蹙眉深思着。
心結,因人而系,自然,也因人而解。這盒藥,自法國回來後,他便沒再服用。也沒有服用的必要了。將抽屜推回,冷翼回到牀上懶懶的躺着,闔着眼,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房門再次被人推開。
他睜眸,是冷不知。
小手上,還端着熱騰騰的飯菜。“爸爸。”冷不知挪到牀邊,認認真真的將飯菜端到牀頭櫃上,而後,費力的爬上牀蹭進冷不知懷裡,“媽媽把菜熱好了,讓我端上來給你吃。”嗓音,嚅軟,帶着討好的小心翼翼。
冷翼怔了怔,對這個兒子,因他心裡的癥結,對他關心的實在太少,甚至,幾乎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看。眸色,深了深。冷翼暗歎了口氣,揚脣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小知,喜歡爸爸嗎?”他的語氣,太過溫柔,相之於平日的不苟言笑,差別實在太大。
大的,讓冷不知心慌,“爸爸,你是不是又要趕我回爺爺那裡?”“……不趕了,以後,你就留在爸爸身邊。”
“真的嗎?”冷不知高興的跳起來,那黑白分明的眸,亮得能射出光來,他抱着冷翼,小臉,緊緊的貼着他堅毅的側臉,“爸爸,你真的不會趕我走了嗎?”孩子,待在父母身邊,是天經地義。然,於冷不知而言,這是極其奢望的事,此刻,得了冷翼這句話,他怎能不興奮?
鼻尖,溢着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冷翼深深吸了口,抱緊他,啞着嗓子道,“嗯,真的。”
得子如此,父復何求?他最不該的,便是將自己的過錯歸咎在兒子身上,他虧欠他的,實在太多。
……時針,指向凌晨一點。今夜,寧心和寧布丁睡在了客房,而冷不知,跟着他睡在了主臥。
曾經以爲的陰陽相隔,與此刻的一牆之隔,雖是天壤地別之差,但那心,依舊怎麼捂也不熱,甚至,越行越遠。冷翼睡意正濃,卻因心事重重,腦子,清醒的很。
打開牀頭暖燈,旁邊的小傢伙睡得香甜,凝着他,冷翼俯身在他額上親了口,彎脣輕笑道,“還好,老天待我不薄,至少,把你送給了我。”輕手輕腳的下了牀,他打開電腦,看了下股市,和預想中一樣,冷氏集團股價跌停。
市值蒸發上億。逛了下微博,那個視頻還在,因爲這次的離婚事件,那視頻,再次被炒上了熱搜榜第一名,而評論,全是問候他親戚的,以着鋪天蓋地的趨勢。將他貶低的一文不值。還有個膽大的,艾特了他,是景逸女友。
冷翼點開,進入她的微博,首條,沒有配圖,也沒有視頻,只有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有一種愛,叫放手。”末尾,只艾特了他一人,當着全國網民的面。觸着鼠標的手滯,冷翼僵了僵,轉發了這條微博,細思了番,沒有發表評論,只艾特了景逸,和……小怪獸。
寧心的微博名,和淘寶用戶名一致。而,這條微博,成了他迄今爲止開通微博以來發的第一條微博。瞬間,評論數,轉發數,點贊數,統統過萬。
凌晨一點,網友依舊很忙,罵完冷翼後,去寧心那安慰,再去景逸女友那贊其勇氣可嘉,最後一站,便是讓景逸收收心好好待他們的女神。
“有一種愛,叫放手……”冷翼輕咬字音,關了電腦,起身,開門出去,走廊的燈,亮着。
寧心坐在樓梯臺階上,單手托腮靜靜的看着某處發呆,冷翼緩步走了過去,想出聲,又怕嚇着她,靜默了半天才敲了敲扶梯手,“大半夜的坐這裡嚇人?”尾音,上挑,語氣,淡淡的,分不清是訓斥,還是關心。
聞言,寧心站起,轉身看向他,“這麼晚了還沒睡?”
“餓了,給我下碗餃子。”
“……”寧心愣了愣,粉脣,蠕動了幾下,最終,只是吐出一個字,“好。”
這一句話說完,氣氛又再次冷到了極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