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翼的眼眸明眸不定,薄脣抿成一線。
“七分把握。”冷翼壓低聲線,半低着頭往外走,“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是拖延時間,你去找我兒子確保他們沒有事,我去找寧心。”
顧義一聽,不樂意了,“憑什麼你的兒子要我去找?換一下,我去找寧心,你去找你兒子。”
“……如果你的身手能贏過彥秋的話,那就換。”
“……”顧義語噎,悶着臉就往另一個轉角走,冷翼叫住他,頓了兩秒才道,“小心點,今天我們玩的是命,稍有差池,就什麼都沒了。”
“我有分寸。”顧義正色,補了兩個字,“多謝。”兩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分頭行事,顧義走在長廊上,迎面走來一個女人,而這女人,便是那闖了他婚禮並領他們進來的那個女人。
他們相遇,正應了那句“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此時,顧義卻面不改色,連一絲緊張的神情都沒有,只是那眸底,泛着深濃的寒意。他眸色低垂,和女人擦肩而過時,腳步,慢了下來。脣微啓,他說,“那兩個小孩關在哪裡?”
女人面不改色的目視前方,嫣紅的脣一開一合,“被柳小姐帶走了,孩子很安全,您放心。”顧義凝眸,繼續問她,“寧心呢?”
“在餐廳,需要我帶您去嗎?”
“不,你還不能被他們發現。”顧義眉頭微鬆,幽幽冷臉之下充滿愧疚,“顧少,對不起,我不能露餡所以只能聽從彥秋的話。”
“我理解,不怪你,小心行事。”
“謝顧少。”
“……”兩人錯開,顧義閉上眼,眉心凝着沉重,幽幽她,未必能過這道坎……身形僵了僵,他不清楚幽幽口中的柳小姐是誰,但她說安全了想必就是安全的,現下,找到寧心要緊,想着,便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餐廳裡,紅燭搖曳,寧心越看那蠟燭就越覺得模糊,一根變成了三根,那火焰,由一點亮光變成了一大片,紅紅黃黃的。
寧心試圖去掐自己,然而,握着酒杯的手,竟然使不出半點力氣,整個身體,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軟塌塌的靠在椅背上。意識到什麼,寧心心中一緊,那種蔓延至神經細枝末節的害怕,讓她全身都在打顫兒。
她甩了甩頭,意識很清醒,而身體,卻完全沒了力氣。而彥秋,緩緩站起身,踱步走至她身邊,眸光,不懷好意得落在她嫣紅的脣上,而後,下移……
彥秋身上的那把愛火在燃燒,彎腰,將寧心抱了起來平放在餐桌上,書生氣的臉上,滿是愛憐。彥秋聞着她發間的香味,滿足的點了點頭,手,撫上她精緻溫熱的臉頰。
彥秋垂涎,寧心軟着身子無力反抗,只狠狠的瞪着他,“你要是敢動我,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不放過我?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麼個不放過我?”彥秋攫住她微揚的下巴,道,“寧小姐,是你答應了我要留下來一晚的,你跟過冷翼,也跟過顧義,想必不會純潔到不懂我話中意思的地步吧?既然懂,也願意留下,還裝什麼
清高呢?他們能給你的,我彥秋也一樣能給你,還比他們給的更多,更好。”
寧心抿脣,在他親下來時,睜大了眸沉聲道,“我有艾滋,你敢的話儘管來!”
“……”彥秋頓住,凝着她,忽然笑開,“寶貝,你真可愛,不過我可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就真的不怕嗎?”
“怕什麼,我彥秋無父無母,死了也就一個人,不要命的事我做多了,還怕你一個黃毛丫頭?”彥秋面色猙獰,眸底閃過不易察覺的陰戾,他翻上桌,俯身,雙手支在她兩側,“寧小姐,不管你願不願意,今晚我是要定你了,把我弄開心了,我什麼都好說話,你是個明白人,應該清楚怎麼做對你纔是最好的。”
話落,寧心忽然笑開,水眸,瑩亮,望着他時,更是清澈到見了底,“彥秋,你真可憐。”彥秋微皺眉,連脣角彎起的那抹弧度都僵住。
寧心捕捉到他那細微的表情,緩神,繼續說了下去,“無父無母,自小缺乏父母的關愛,你心裡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你要女人,只是爲了掩蓋心裡的自卑,你讓那些女人敬你,怕你,這樣你纔會有成就感,但是你錯了,那些女人怕的是你背後的人,愛的是你的錢,你要她們,她們同樣也在玩你,比如……郭婷婷。”
“……你閉嘴!”
“惱羞成怒了?她們沒有一個人愛你,你真的很可憐。”
“我讓你閉嘴!”彥秋揚手給了寧心一巴掌,打得她耳朵嗡嗡作響,也打得她的神志更加清明。
寧心咬牙受了,臉頰火辣辣的疼,舌尖,舔着口腔內壁的鮮血,她彎脣,挑釁的看向一臉陰雲密佈的彥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活該你到死的時候還都是孤零零一個人!”
她是豁出去了,彥秋聽得面色黑沉,掐着她的脖子磨着牙齒出聲,“沒有一個人敢說我可憐,寧心,你太不識好歹!”
寧心勾笑,秀眉,因爲呼吸不順而微微擰起,她很滿意他的反應,只要她再說點話激他,那麼,她就可以走得清清白白……
呼吸,愈來愈急促,寧心沒有一絲害怕,反倒出奇的鎮定,她看着他,眸底充滿嘲諷,“你說的對,你的可憐,他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說,或者是……不敢當着你的面說,至於背地裡,就不知道是怎麼在議論你了。”
一個人,越自卑,就越要隱藏自己的內心,然而,一旦被人剝開,因爲羞惱,因爲內心的不甘心和對這個社會的牴觸,情緒就會變得暴躁,以致於喪失心智而做出瘋狂的舉動。
尋着這心理,寧心成功的刺激到他,而彥秋,也順了她的意情緒臨近崩潰的掐着她脖子,指節泛白,狠狠的用力,空氣,變得稀薄。
寧心微仰下巴沒有焦距的望着天花板,腦海中,翻過一頁又一頁的往事……丁丁,小知,媽媽不能照顧你們了……對不起……爸爸媽媽,寧心不能給你們盡孝了……
顧義,你的小心兒對不起你,說好的要陪你過完最後的三個月,現在
,我卻是比你先走了……還有你,我曾經的老公,照顧好我們的兒子,我從來沒有後悔……愛過你。
……睫毛輕顫,眼睛,緩緩闔上。她的人生,就該這麼結束了吧,育有二子,魂葬法國巴黎。
脣角帶着笑,寧心面色祥和,安然得等待死神的降臨,然而,就在最後一口氣斷掉之前,她只覺得脖子上的力道鬆開,大量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她大口大口的呼着氣,卻覺得呼吸愈加不暢,是她的……哮喘犯了。
身體,因爲痛苦蜷起,寧心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此刻是活着還是臨死前的徵兆。乾涸的脣,被一片清涼潤溼。而後,被喂進一粒藥片。
胸部的起伏,漸漸平復,寧心緩着氣,等回了點神智後才擡眸看着周遭的一切,氤氳着水霧的眸子,怔怔的看着出現在眼前的顧義,以及他身後站着的……冷翼。
而他,卻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離他一米之遠的彥秋,以及,那正對準他眉心的槍口……幽暗的槍口,透着股陰邪,在衆人屏息之時,彥秋扣下了扳機,沒有一絲猶豫。
“砰”……槍聲尖銳,劃破了時空的縫隙,子彈,穿透空氣,直直的,沒入他的右肩膀,鮮血,頃刻涌了出來,染紅了那白色襯衣,快速的暈染開,冷翼身體一震,但眉頭,卻未動一分。
深邃似海的眸,定定的看着殺氣四溢的彥秋,那樣淡漠,那樣沒有溫度的眼神,逼得彥秋的手不自禁的抖了抖。
彥秋深吸了口氣,槍口上移再次對準了他的眉心,“冷翼,我沒打算殺你,剛剛那一槍是懲示,但下一槍,我直接斃了你!”
“開槍吧。”冷翼淡然應着,彷彿此刻拿槍的是他一般,寧心目睹着這一幕,很想衝過去擋在他身前,但是,她現在渾身上下無力,只能讓顧義拉着她坐起,“冷少,他現在是個瘋子,你別拿話激他,他真的會開槍的。”
冷翼偏頭,看着虛軟無力的寧心,眸色深了幾分,“我死了,你就能如願跟顧義在一起,也不必每天提心吊膽的害怕我搶走丁丁,對你而言,是最好的。”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寧心搖頭,然,在她話落之時,斜刺裡,響起緩慢的拍掌聲,伴隨着一道輕嗤的嘲諷,“冷翼哥,你對她真的是用情至深,四年前她害的你出車禍導致雙耳失聰,四年後,她又害的你吃子彈,搞不好連肩膀都要廢了,你就這麼喜歡她嗎?一個連孩子都捨得丟棄的女人?”
柳如雪走了過來,視線,掃過在場的人,而後落在彥秋身上,“放下槍。”彥秋皺眉,握着槍的手緊了緊,並不打算放,也在他猶豫的同時,他身上的手機響了。
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大哥”。
他接起,那邊彥寒的聲音漠然的響起,“今天你抓的人一個都不能動,優待他們,等我回來再說。”
彥秋愣住,下意識的看向柳如雪,沉默了幾秒才應道,“是。”
他大哥的女人都發話了,他還能怎麼樣……
看來這個冷翼有些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