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外面有人敲門,董紫楓回過頭去,一個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侍衛站在門口大喊道:“主人不好了!山洪傾瀉而下,我們得趕快離開,晚了只怕會被泥水埋在這山腳下!”
內室的蔣何鳳聞聽山洪傾瀉,立刻收拾了東西出來,向着坐在角落裡的長樂道:“快走!再慢些怕是來不及了。”
董紫楓奇怪的看着蔣何鳳,只見她飛快的套上蓑衣,長樂也拿了件蓑衣套上,一邊緊張的道:“你現在能走麼?”
“不能走也要走,若是泥石流來了,縱然有八條腿也跑不掉,頃刻間就會被泥水埋活埋。”
見蔣何鳳和長樂已經打開門衝了出去,董紫楓也不再遲疑,大聲道:“快走!”一行人迅速的往前奔去。
長樂和蔣何鳳都有夜視的能力,但因爲雨勢太大,地上泥濘不堪,蔣何鳳又內傷未愈,行進速度慢了許多。長樂只能半拖半抱着她往前走,饒是這樣,也走在了董紫楓他們前頭。行不多遠,耳旁隱約傳來異樣的聲音,蔣何鳳失聲驚叫:“是山洪!山洪來了!”
長樂再也顧不得許多,抱起蔣何鳳施展輕功往前飛奔。不知道跑了多久,長樂茫然的停了下來:面前是一片樹林,根本不是進城的路,也就是說,他們迷路了。
蔣何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透過間歇的閃電光芒仔細分辨着方向,最後一指右手邊道:“進城的方向應該在那,我們走岔路了。”
長樂一邊調整呼吸一邊道:“我們已經跑了這麼遠,山洪應該不會到這裡的吧?”
蔣何鳳大聲道:“山洪是不會來,可是現在雨這麼大,雷電交加,在樹林裡容易被閃電打到不說,我這身子也經不起這傾盆大雨。”
長樂點點頭,把身上的蓑衣脫下給她披上:“那我們趕快走。”
兩人剛剛起步,只見身後傳來拖沓的腳步聲,長樂警覺的把蔣何鳳護在身後高聲問道:“是誰?”
“是我。”董紫楓的聲音帶着一絲詫異:“這位大嫂大着肚子竟然還跑這麼快,真叫人意外!”
長樂沒有理他,只是護着蔣何鳳往右疾走,董紫楓也緊隨其後,邊走邊喊道:“這是進城的路嗎?”
“我也不知道,你們願意跟便跟吧。”雨勢似乎稍減了些,長樂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欣喜的抱起蔣何鳳往前飛奔:“看來你指的方向沒有錯,前面是城門,現在還有燈光。”
因爲城門已經上鑰,長樂只好大聲喊守門小吏開門。那小吏卻道:“兩國開戰在即,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奸細!”無論如何都不肯開。長樂正要發怒,董紫楓一行趕到了,只是原先的十幾個人只剩下了三個。其中一個拿起令牌晃了晃,那小吏慌忙打開城門。董紫楓對長樂和蔣何鳳道:“二位先行吧。不知你們在城中可有親戚可以投靠?”
長樂看了蔣何鳳一眼道:“我們沒有親戚在城中,正要去尋個客棧。”
董紫楓點頭道:“若不嫌棄,何不去舍下休息一晚?也好讓我儘儘地主之誼,以報答賢伉儷借屋躲雨之恩……”
蔣何鳳搶先道:“不用了,我們都是鄉野俗人,不敢叨擾貴人!”說完便往城中走去,長樂假意抱歉道:“內人就是這個脾氣,對不住了……”
董紫楓笑了笑,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向後面勾了勾手指道:“跟着他們,看他們歇在哪裡。”
一個侍衛飛快的跟上去了,剩下的一個侍衛遲疑的問道:“不過是兩個農夫農婦,皇上又何必……”
“他們不是簡單的農婦農婦。”董紫楓眯着眼睛道:“方纔我們全力飛奔,也落在後頭一段距離。縱然是因爲我們不熟悉地形,地上又滿是泥濘和水塘,可是一個大肚子女人怎麼可能跑那麼快?還兩次超過我們?”
“也許是他們鄉下人種慣了田,所以纔在大雨中如履平地?”侍衛解釋道。
董紫楓搖搖頭:“不對,我總覺得他們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對了,方纔那個農夫說他內人懷孕幾個月了?”
“好像是六七個月了吧?”
“六七個月?”董紫楓出神的盯着黑暗中的一角:“若是她沒有……也該這麼大了……”
侍衛知道他又想起了皇后,很識相的閉了嘴。董紫楓在雨中站了許久,才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宮。
長樂收拾停當,已經快四更天了。見蔣何鳳斜倚在牀頭似乎沒了睡意,索性也坐下道:“董紫楓派人跟着我們呢。”
蔣何鳳淡淡道:“假裝不知道就行了。他也許只是覺得好奇,我自信我們沒有露出什麼馬腳。”
長樂不解道:“你爲什麼要在包子裡下千日醉?”
蔣何鳳淡淡一笑,眼中的寒意使人渾身發涼:“只是想叫他也嚐嚐分筋錯骨的滋味而已。”
長樂微微搖頭:“你怎麼樣?身子沒什麼不舒服吧?”
“沒有,我已經浸過藥浴了。”
長樂嘆了口氣:“你若沒有身孕,一個月下來傷也該好的七七八八了。如今這傷不但拖得時間長,可能還會有礙生產。”
蔣何鳳笑道:“你倒比我還像個大夫了!”
長樂一臉嚴肅:“我這是和你說正經的,需知你如今沒了內力,身子又虛,萬一傷沒養好又受了累,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我知道師兄的意思了,是讓我不要着急離開月澤是嗎?”蔣何鳳冰雪聰明,明白了長樂話中的意思。
長樂嘆道:“我知道你擔心御逍遙,可你自己的身子也得顧着。我已經和御風烈說好了,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蔣何鳳悲傷的垂下眼瞼:“這麼久了還沒消息,只怕他已經凶多吉少了。”
“傻蔣何鳳,沒有消息不是更好?正說明了他可能沒事呢!”長樂憐惜的揉着她的長髮:“不要胡思亂想了,養傷要緊。等你的動力回覆了七八成,我陪你去赤雲國找御逍遙還不成嗎?”
“回覆七八成?”蔣何鳳苦笑:“師兄不要安慰我了,我的功力能回覆到五成都不太可能,七八成……除非師傅種的黑玉雪笯開花。”
“黑玉雪笯雖然難種,但也不一定不會開花。要不等你生產後我回去一趟。”
蔣何鳳嘆了口氣道:“雪笯最大的功效是在採摘下來後立刻生吃,不然功效就要大打折扣。還是等我身子好些,再一起回玉屏山吧。”
長樂點頭:“只好這樣了。你好好養着,天一亮我就出去找住處,總住在旅店裡也不行。”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天快亮時蔣何鳳才躺下休息,長樂出門找房子,還要回去留記號,免得無影或者秋水來了找不到他們。
清晨,大雨驟停,碧藍的天空真正應了那句“彷彿水洗過似的”,清澈透明的就像蔚藍的海洋。盛夏的花草樹木都在瘋長,入目處一片蔥綠,葉子上到處都是珠爍晶瑩,空氣裡也帶有一股清新溼潤的香味。
董紫楓一夜未睡,跟蹤長樂和蔣何鳳的侍衛回來稟報說,他看看見兩人住進了城東“福臨門”客棧,開了一間上房。董紫楓不禁有些詫異:那對夫婦看來生活並不是很寬裕,怎麼捨得住這麼好的房間呢?彷彿是看出了董紫楓的疑慮,那侍衛道:“昨天那村婦拿了皇上一百兩銀子白財,故而纔會這麼揮霍吧!”
董紫楓有些鬱悶,揮手叫他退下了,正打算出門,昨日陪他一起上山的太監統領吳四寶闖進來,哭喪着臉到:“不好了,聖孝嫺淑德皇后的墓被山洪混合着泥石傾瀉而下,已經……找不到了……”
“你說什麼?”董紫楓如遭雷擊,身子晃了一晃。吳四寶趕緊扶住他,他卻一把將吳四寶推了出去,睚眥俱裂的怒吼道:“來人!備馬上山!”
“皇上……”吳四寶連滾帶爬的撲過來摟住董紫楓的腳:“現在山上很危險,皇上萬萬不能上山啊!”
董紫楓一腳將他踢開,大步往外走。在門口撞上了一個人,他的身子竟然被撞得退後了三大步。擡眼一看,董紫楓雙眼中不自覺的冒出火來,齒縫裡擠出兩個字:“是你!”
來人正是龍無涯,只見他面色陰沉的盯着龍絕簫:“皇上想去哪?”
“你來做什麼?”自從蔣何鳳“死”後,董紫楓和龍無涯算是結下了仇怨。那日龍無涯見長公主傷重,一時情急,也沒有想到蔣何鳳也受了傷,竟然用了十成功力一掌震碎了蔣何鳳的心脈,縱使他即刻以內力爲蔣何鳳治傷,無奈蔣何鳳傷得太重,最後還是回天乏術。爲了這董紫楓對他恨之入骨,蔣何鳳入葬那日,他像瘋了一般要殺龍無涯,最後還是長公主帶傷趕來調解,董紫楓才肯放過他。只是他嚴令龍無涯不許進宮,今天見他又來了,不但沒有一點禮數,劈頭就問自己去哪裡,一時間新仇舊恨涌上心頭,董紫楓大喝道:“來人!把他壓下去關進地牢!”
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知該任何時候,董紫楓大怒:“怎麼?連朕的話都不聽了?”
侍衛們這才一擁而上,卻被龍無涯輕鬆的揮開了。他快步走到董紫楓跟前嚴肅的道:“金碧國三十萬大軍壓境,皇上還只顧着上山修墳嗎?”
董紫楓怔住了,三十萬大軍,自己國內全部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三十萬。龍絕簫真的要和他決一死戰嗎?思及此他憤然大笑:“好!來得好!就讓朕去會會他!”
龍無涯無聲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滿了焦慮和猶豫。董紫楓冷笑道:“怎麼?你是來叫我發兵還是不要發兵?畢竟你是金碧國人……”
“你也是金碧國人,”龍無涯吐了口長氣:“你和龍絕簫還是兄弟……”
“兄弟?”董紫楓怪笑:“兄弟又如何?他的皇位本就該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