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混沌，存於有序。
————《太陽系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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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慢慢陷入泥濘的地面裡，並沒有讓我變得慌亂。儘管下陷的時候沒有心理準備。
不過是短短几秒，身體已經陷進洞穴的地面中，只剩戴着頭罩的腦袋，這讓我回想起了第一次和劉歡誤入麥星禁地。
泥濘的地表像沼澤一樣，那次的我們，被送到了麥星禁地——太陽系區的入口。
這次的冥王星呢，雖然麥星表面和冥王星表面大不相同。
這時頭部也已經陷了進來，頭罩上已經滿是泥巴，內部的暗燈已經照不到外面。
漆黑一片，我的整個身體已經被包住，如果說這次和那次的不同，那就是麥星背面的地表泥並不黏稠，而這次是真的泥巴。
身體意識到安全衣的自淨系統正在工作，但同時不斷有更多的泥黏在身上。
直到，我的雙腿感覺到外部變空。
兩隻腿可以毫無泥巴阻礙的晃動，內心便開始有了惶恐。
身子的下陷速度反而緩慢了，也許是不再扭動全身的關係，剛剛爲了快點穿過這個地層，我全身都在動。
頭腦中閃過很多可能，下面如果不是冥王星禁地的入口？那任務關卡中複述的近100公里距離都是空的？
就算是空的吧，可以依靠安全衣的飛行模式穩定自己，不用擔心什麼，可爲什麼腦中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S=gt²/2。
下落距離是100公里，冥王星的重力加速度大概是……是地球的多少倍來着。
似乎應算逃逸公式V^2=2G(M+m)/r，算冥王星逃離是麼，該算第二宇宙速度吧，額，不是地球的第二宇宙速度……亂了。
在離開泥層的瞬間，腦子嗡的一下，當初在地球的大學所記過的概念和公式都變成了空白。
全身失重，和墜入懸崖一樣，瞬間的重力加速讓我幾近昏厥，我張大了眼睛，外面一片漆黑，任憑怎樣調動意念啓動安全衣的飛行裝置，系統都沒有絲毫反應。
就這樣，大概兩分鐘的時間，到底昏了過去。
……
“萬物方來，萬物方去；存在之輪，永遠循環。”
昏昏沉沉的我彷彿身在某個神廟。
“萬物方生，萬物方死；存在之時間，永遠運行。”
我試圖睜開眼睛，但不管怎麼用力，全身任何一處都無法活動。
“萬物消滅了，萬物又新生了；存在之自身永遠建造同樣的屋宇。”
終於，睜開了左眼，只是一條縫，我看見了兩顆星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但大腦依然無法調動身上任何一塊肌肉，彷彿在做夢。
“萬物分離而相合；存在之循環對自己永久真實。”
到底是誰在念誦這經文，我的身體變得好輕，好像能動了。
“存在念念相生；圍繞着這之軌道，永遠迴環着那之星球。”
我側過身體，張開兩隻眼睛，用右手伏地，那兒有一個人，是個男性，是波文，看清了，是他在念誦。
“任何一點皆是宇宙的中心。永恆的路是螺旋形的。”
周操的環境從模糊到清晰，巨大的太陽系模型高懸在宇宙的天幕中。
這不是真實的宇宙，因爲巨大的太陽、木星、土星光環都在視野的範圍內清晰地懸着，常識和理性提醒我，這只是模型；它們又如此真實，每一個星體都是這樣真切，看地球，在太陽的照射下呈現出一個藍色的美麗景象。
“這，是哪裡？”
這句疑問不是出自我的口，我回過頭，穿着緊身安全衣的艾小野側着身體，手扶着黑色玻璃地面，劉歡也在，他跪在不遠處，也是黑色玻璃，對，是黑色玻璃，一塊一塊，邊長足有五米的大正方形黑玻璃，從這裡，綿延到看不到的遠方，無限延展。
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巨輪模型在運動，我們上空方向正是之前去過的木星，它像要碾碎時空一樣，發出絞心的嘶吼。
“你所倦怠的渺小的人類永遠循環……人類永遠循環，渺小的人類永遠循環。”
波文依然在念誦着，左手是兩塊互相旋轉的行星球，右手捧着一本像聖經一樣的古樸的舊書，現在的他彷彿是地球中世紀的哲學家。
“楊凡。”劉歡一邊往我這爬一邊叫我，這聲音在嘈雜的木星大氣聲中顯得聲若蚊蟲。
我也試圖爬向艾小野的方向，在無限延展的空間內，現在的我和爬蟲並無二樣。
“這個世界虛僞，殘酷，矛盾，有誘惑力，無意義……這樣一個世界是真實的世界……爲了生存我們需要謊言……”
波文依然在念誦，但在上空太陽系模型雜音的干擾下，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至聽不到。
我們三人終於湊到了一起。
“你怎麼樣？”我先關心起艾小野。
她只是搖搖頭，沒有說出話。
“這是冥王星內部嗎？”劉歡看向波文的方向，又看向上空巨大的太陽系模型。
“應該是的，我是從冥王星洞穴的泥潭中陷進來，失重之後失去了知覺。”我說道。
“我也是。”
我將目光投向身下的黑玻璃摸了摸，此時看不到下面的景象，但總有一種感覺，下面不是實體，而是空的。
劉歡則順着黑玻璃看向遠處，無論是哪個方向，都綿延無盡頭。
“如果某一天你看到了一面無限延展的牆，哪裡都沒有出口，那便是末日，”劉歡面無表情，“想不到是在冥王星。”
“你在說什麼？”
劉歡沒有答，伸手進他的空間口袋中，一個閃着七色光芒的盒子呈現出了來。
“太陽系、盒子。”我不自覺地說出口。
艾小野這時候也擡起頭。
上空木星的嘈雜聲漸漸變小，它離我們開始漸遠。
我又聽見了波文的唸誦：“悲觀主義是真理，但是人不能靠真理生活……”
糟了，那此時這個發着七色光芒的太陽系盒子，已經被波文發現了吧！
劉歡則是一臉淡定，雙手捧着，就像供奉一樣。
我側過頭，餘光看到手握兩個發光球的波文已經朝我們的方向慢慢走來。
心跳驀然變得劇烈，彷彿在臨摹着他走向我們的腳步，嘭、嘭、嘭……
（第16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