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素雅喜歡的詩詞不少,但唯有這麼一首,是不同的。披着披肩坐在廊下,染紅了半邊天的夕陽在眼中如同泣血,美則美矣,卻總讓人有種失落之感。
錦茜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素雅的表情,忽然有一種沒來由的安定之感。這一刻的美好,卻立即被來報的宮人打斷了。
“啓稟舒貴人,奴才是冷宮的。舒貴人可還記得當初的封婉枝?”
素雅輕輕皺眉,“封婉枝?”
是啊!原來還有個封貴人呢!她曾威脅素雅必保的她的性命,否則,便保不得真妃的性命。
可如今,她卻依然可以苟活於冷宮之中,她的真妃卻早已經不在了。
小太監喜色躍上要交眉梢,立刻答道:“是。封婉枝在冷宮裡大吵大鬧如同瘋婦,一直嚷着要見貴人小主。這事本不該勞煩小主,可當初皇上已經允了此人全權交由小主處置,她鬧了許多天,奴才們怕傳到皇上那裡不好。特來求問小主,是否能移駕去一下?”
素雅尚未答話,錦茜怒道:“封婉枝是什麼東西?她當年害真妃,早被廢入冷宮。小主如今懷着身孕,怎能去那種地方見一個瘋婦?若是驚了胎氣傷到了龍嗣,你擔待得起麼?”
小太監被主管指來做事之前便想過見到如今宮裡身懷有孕的舒貴人必然遭到詰難,心裡本就懸着。如今被錦茜一下,立時跪了下去,戰戰兢兢道:“貴人恕罪!那瘋婦說……一直在說着混話,若是不能見貴人一面,便一直吵鬧折騰。若是真的傳到皇上那裡驚了聖駕,奴才們就是長了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還請貴人垂憐,移駕走一趟……”
素雅冷聲道:“你把頭擡起來。”
小太監不明所以,擡頭,剛和素雅目光相對便又驚恐的移了開去,生怕衝撞了這位身懷龍嗣的貴人。
素雅微微動容,這小太監臉上有着好幾道血痕,有的只剩下淺淺的痕跡,有的卻像是新弄的,不過剛剛止住了血。想來,那封婉枝在冷宮裡確實鬧得厲害,否則這些奴才,也斷然不敢前來請她移駕。
“本宮進去換了衣裳便去,勞煩公公在這裡稍等一下。”
那小太監聽說了素雅願意去,當即是喜不自勝,等一下哪裡還算得上什麼事情呢。當即笑呵呵的福身:“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錦茜聽了素雅的允若卻甚是不贊成,勸解道:“小主還在孕中,方纔又受了驚嚇,冷宮那種地方陰氣過重,衝撞了龍嗣大爲不好。實在沒必要去看那麼一個瘋婦啊!”
素雅拉了錦茜的手,微笑道:“你幫我更衣吧。”
回到裡間,錦茜仍是眉頭輕蹙的樣子,對素雅此次的決定大爲不解。
素雅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不過去見見她也是有必要的。當日在養心殿,她那般眼神,還有在我耳旁的低語,我便一直覺得她恨我,而且其中的內情還很複雜。這事,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錦茜鄭重的點頭:“奴婢陪小主一起去。”
素雅笑道:“那是自然。”
擇了一件淡黃色繡夕顏花的宮裝拿給素雅看,素雅微笑點頭,在錦茜的伺候下穿衣,“當初她寵冠六宮,就如這夕顏花一般,只開一日。你這衣服選的大有深意,極好。”錦茜幫素雅整理好褶皺,而後讓素雅坐着,開始梳髻。
“雖然小主素來不喜隆重,不過今日去見封婉枝,奴婢還是給小主好好打扮一番。”
素雅捋了下自己的垂髮,吟道:“螺髻凝香曉黛濃,就疏螺髻吧。”
錦茜眼睛一亮,拿着梳子的手滯了一下,隨即道:“是,奴婢定當給小主打扮妥當。”
出門的時候,已近晚膳時分。素雅坐上了軟轎,輕聲道:“走吧。”
小太監在前面引路,一直低着頭。直到素雅吩咐走,他才前後看看妥當了,正欲前行,眼光卻忽然定住了。
這樣的素雅,給人的衝擊力,實在是……太過巨大。
兩支式樣相似的金步搖cha在髮髻兩側,上面的牡丹花圖案,雍容華貴。髮髻用三支稀有的碧玉簪子來固定,從未有過如此隆重裝扮的素雅,此番看起來全然不同。臉上的胎記也畫上了玫瑰,巧妙的在遮醜之餘,更顯魅力。
這整個後宮,怕是從沒人見過這般的素雅。從來只聽說舒貴人貌醜無鹽
,但因着與沐皇貴妃相似,頗得聖寵,小太監見到素雅的時候便證實了聽聞,當素雅說要進去換衣服也沒在意。
只是他全然不曾想過,這樣一個女子,不過片刻,換了衣服髮髻,居然這般華貴。氣質和皇后比起來都不見得差。
錦茜輕咳一聲,呵斥道:“你這奴才真是,哪有這般盯着主子看個不停的?不是要去冷宮麼,還不啓程?”
“是……奴才……奴才這便帶路……”小太監結結巴巴的答了句,立刻轉身,在隊伍前面開路。
冷宮是整個皇宮最爲偏僻的所在,而對於本就偏僻的重華宮來說,卻不算太遠。乘着轎輦不過走了片刻,便看到冷宮的大門了。
裡面鬼哭狼嚎的聲音甚是駭人,連素雅都不禁打了個顫慄。錦茜適時勸道:“小主還是回去吧,這裡……怪瘮人的……總要仔細着自己的身子,和肚子裡的龍胎啊!”
素雅命令奴才停了轎攆,在錦茜的攙扶下一步步向前走去,邊走邊道:“既來之則安之,有什麼好怕的。”
越是靠近冷宮,那聲音越是清晰。雖然驚恐可怖,卻也明白聽得出來那是封婉枝的聲音。
錦茜輕輕推開門,幾個正在按住封婉枝的侍衛彼此看了看,當下愣怔了一瞬,立刻便有人驚喜殷勤的過來,滿臉堆笑道:“貴人小主肯來,奴才們真是喜不自勝了。這瘋婦力氣頗大,怕傷了小主,奴才們還是留下的好。小主有話儘管說,權當奴才們不存在,奴才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起的。”
事關性命,這些奴才都殷勤的很。若是封婉枝繼續吵鬧,傳到皇帝那裡他們自是難免一死。但若是因着他們找了舒貴人前來,而導致舒貴人驚了胎氣,一樣是難免一死。
然而一直掙扎吵鬧不休的封婉枝在看清楚了來人是素雅之後,便安靜了下來。素雅當即明白,這人的確有些話要和她說。
隨即吩咐道:“你們都放開她,出去吧。”
錦茜不放心的叫了聲:“小主……”
素雅微微一笑,握了下錦茜的手,溫和道:“沒事的,你也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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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