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幾朵白雲舒展着,變化着這種各樣的形狀,雲舒雲卷,份外美麗。
院子裡的被照耀下的鞦韆上,躺着一個人,慵懶的縮了縮身體,蓋着一個毛毯,像及了高貴冷豔又懶散的波斯貓。
蘇年錦躺在她的身旁的躺椅上,拿着一卷書,兩人各佔一方,誰也沒有干擾誰,卻又格外的和諧。
伊然進來的時候便看見這樣一個場景,他們的到來就像闖入仙境的賊人,打破了這一方美好。
伊然站在院子口沒有動作,付甘可不明覺厲的上前眼中冒着愛心泡泡,語氣也是軟得看不見骨頭,“伊姑娘,爲何不進去?”
蘇年錦未動,慕容悅縮在鞦韆裡擡起頭喊道:“伊然,過來。”
伊然快步跑到她身邊,微笑道:“小姐。”
“去泡壺茶來招待付家公子和小姐。”慕容悅輕聲道,看着她的目光也滿是促狹。
伊然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在門口的時候付甘可就是一副自己是他妻子的口吻,若不是身在它國,由不得她任性,她怕是早已上去將他揍得他爹媽都不認識他了。
“伊然?”慕容悅再次喚道。
他們這些人,私事歸私事,但是私事不可以影響公事的情緒,這就是慕容悅對他們的期望。
伊然深吸了一口氣,先進去搬了一個桌子和兩個凳子出來,擺上了幾盤點心,抿脣一笑,招呼着付甘可和付凝可,“兩位過來坐呀。”
付甘可慢悠悠的挪過去,付凝可率先就坐下來,嚐了一口梧桐糕,讚道:“真好吃。”
伊然看了慕容悅一眼,退了下去,付甘可見她往後走去,連忙跟上。
“你幹什麼啊?”伊然回頭,付甘可就停住。
“我就是看你累的,就想幫幫你。”付甘可有些不知從何開口的感覺,緩緩道。
“我不需要你幫。”伊然睨了他一眼,冷道。轉身離去。
付甘可連忙挽救,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喊道:“我……我可以幫你的。”
伊然很是不耐煩的回頭,付甘可趕緊自覺的閉上嘴。
就這樣,這邊前進,後面跟着,這邊停步,那邊止步。
一路進了茶水間,伊然看着燒水的丫鬟問道:“哪邊熱了?”
“那邊。”丫鬟指了個位置。
伊然挑了一套茶具,自顧自的泡着,付甘可由衷的讚道:“真厲害。”
“你不會?”伊然隨意問道。
“不會……”付凝可說完之後立即又點頭,“我會,會,會的。”
連着說了三個會,說罷還怕伊然不相信的,湊過去搶着她的茶具,道:“我來,我來。”
“不用,我自己來。”伊然皺了皺眉,拂去他的手。
“我會的,我來的。”付甘可堅持不懈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伊然有些不耐煩的推來他。
付甘可見着伊然這樣的動作,越發覺得自己應當展現他的優點,被伊然推了一次又湊了上去,再推了一次,再湊了上去。
“扒拉……”伊然手中的壺終於是掉在地上碎了。
潔白如玉的陶瓷上沾了點點茶葉,落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格外的沉重。
空中的呼吸有些急促,伊然蹲下去撿了起來,一言不發的樣子讓付甘可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張,趕緊道:“我賠,我們家有一套紫砂壺,我馬上回去拿來賠給你。”
說罷拔腿就走,似乎是想要將紫砂壺拿回來彌補這被摔碎的時間。
伊然手指中夾着一片碎片,隨手一扔,落在付甘可的前頭,“哐當”一聲砸開了氣氛。
“不用了,這只是一套普通的瓷器,隨便再找一套就好了,比不上你們家的紫砂壺珍貴。”
付甘可半信半疑的回頭看着她,有些不信,若這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瓷器,那她爲何突然就沉了下來。
她雖然不喜自己,但也不會敷衍着,那一刻,他深信,若是她沒有再控制一些自己的情緒,他絕對會躺在這裡。
水流聲淡淡響起,一壺新茶泡了起來。
伊然端着茶水路過一地碎片的時候,對着茶水間的丫鬟吩咐道:“收拾一下。”
再次回到院子,蘇年錦在和付凝可下圍棋,輸得連連喊饒。
付甘可湊上去一看,這盤棋已經是被殺的片甲不留了,嘖嘖道:“妹妹,你棋品不好就算了,你棋藝實在是太差。”
“也不見得你有多好!”付凝可頭也不回道,執着黑子落了子,看着蘇年錦喜道:“吃。”
“自找死路。”付甘可再一次發表意見。
蘇年錦頗爲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如他說的一般,直接將付凝可逼入了絕境。
“都說了你自找死路了,你還要這麼做。”付甘可環着胸,一副落井下石的語氣。
付凝可收拾了棋局,朝他翻了個白眼,道:“要不你來?”
“我來就我來。”付甘可立刻應道,將付凝可毫不客氣的拉了開去,對着立在慕容悅身邊的伊然喊道:“伊姑娘,來看我下棋,我棋藝很厲害的。”
“一般說自己棋藝好的都是棋藝不好的。”伊然不客氣的諷刺道。
“好吧。”付甘可垂頭喪氣的轉過頭去,想着還是爲自己辯解了一句,“我真的很厲害的。”
付凝可見付甘可吃癟,自然是歡喜,帶着淺竹往慕容悅這邊來。
蘇年錦看了也只是抿脣一笑,喝茶的同時將笑意掩了下去。
付凝可坐在慕容悅身旁,回頭小心看了眼付甘可,見他專心致志的在下棋,對着慕容悅低聲道:“元冗公主,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什麼?”
慕容悅一直窩在鞦韆上,這裡是現下太陽正好的一個地方,身下墊着裘皮,上頭蓋着毛毯,蘇年錦將這鞦韆固定了,也不怕它晃盪影響到傷口,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顧公子去哪了?”她瞪着大眼睛問道。
對於顧子美,她算得上一見鍾情,她這個人,對於美男子總是格外的沒有抵抗力,而顧子美是她見過的最美的男子,比之東國的太子還要嫵媚一分,妖嬈一分,雖然沒有他那份飄逸若仙的氣質,卻是個十足的美人。
“犯了錯,被我趕走了。”慕容悅清清冷冷的道。
昨夜顧子美已經離去,半絲停留的話都沒有,她自然也不會多提及到他,成長的路上,踏遍荊棘,踩遍荒蕪,總有得到的,失去的。
她不能確信所有人永遠都會跟着她,這些走走留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去哪了?”付凝可問道,聲音中有一絲急切。
“怎麼?付小姐這麼尊貴的身份,還當真要嫁給本宮的一介護衛不成?”慕容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是侯府的嫡出小姐,父親又是朝中一品大員,比之一般的官家小姐都要來得矜貴一些,這樣的小姐,註定是要嫁給另一個望族爲當家主母的!
她自己也清楚,母親雖然由着她胡鬧,卻不會任她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護衛,即便這護衛長得多麼出衆,而那一次母親雖然誇讚他們,卻從未有半句逾越的話。
付凝可久久沒有回話,等了半許,臉紅心跳的蹂躡出都一句,“我喜歡他。”
“我喜歡他,或許家裡不同意我嫁給他,但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拋棄一切嫁給他!”
喜歡,多麼年輕的事情,可又是多麼讓人諷刺的事情啊。
她因着執意的喜歡,害得衛家滿門抄斬。
她因着執着的喜歡,一生便是這麼廢了。
喜歡,是一個多麼輕鬆又痛苦的事情啊。
“付小姐,你還年輕,只知道自己喜歡的便要弄到手裡,握得緊緊的,等到你不喜歡的時候纔會考慮放開,可是你想過嗎?你喜歡他,他就一定會喜歡你嗎?你心甘情願嫁給他,他便會心甘情願的娶你嗎?你願意拋棄一切嫁給他,但是你有的一切是什麼呢?是你父親母親,你的家族給予你的榮耀,你一出生到現在的矜貴生活,這些都是別人賜予你的,這些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有什麼資格說拋棄呢?”慕容悅縮在被子裡,眼睫毛垂下,如扇子一般遮住了她所有的視線,落在眼前的,只有毛毯上稀稀鬆鬆的毛。
她的語氣很淡,如毛毯上的毛一般,稀稀鬆鬆的,輕輕灑灑的。
“我……”付凝可想要辯駁什麼,卻又無處辯駁。
“生命本就是一個人的過程,有人陪着你一起走過去,這是你的幸運,無人陪着你走,這便是命。付小姐,你性子隨性灑脫,若真配給顧子美,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你不是適合他,適合他的,要是
一個懂得自己要什麼的姑娘,他的生命還很長,會遇見自己的喜歡的人,而你,還是趁早棄了這份想法,在南國的世家公子哥們中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吧。”
付凝可一怔,她許是沒有料到被拒絕的這麼直接,還是他的主子拒絕的。她一直都認爲,只要自己想要的,便應該去追求,因爲爹爹和孃親總會滿足她,可是突然有這麼一個人說,你不適合她。
“我哪裡不適合他?”她不死心的問道。
“哪裡都不適合。”慕容悅淡淡道。
天邊的雲再次換了一個形狀,如馬兒奔跑,太陽似乎是興奮了,更烈了一些。
付凝可直勾勾的盯着慕容悅盯了許久,看向旁邊的伊然,問道:“那伊然姑娘呢,我哥哥……”
“我不喜歡。”伊然直接打斷了她。
他們的生命還很長,然而這長,也不知道會長在哪裡,會是生命之巔,還是長河之始,至少現在,他們還需要爲了生命的綿長在努力。
慕容悅睜眼看着不遠處付甘可的背影,他修長的背影微微弓着,似乎很是苦惱。
能在蘇年錦手裡下棋下這麼久的,棋藝也算高超了。
她沒有說話,在她的心裡,付甘可是可以配上伊然的,或者說,她喜歡伊然留在這裡的,顧子美是無處可去,無論到哪,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字,可是伊然不同,她可以迴歸雪山,可以嫁人爲妻,這些,都是她可以用來逃脫的途徑。
蘇年錦似乎也注意到慕容悅的視線,擡頭看着他淺淺一笑,使得天邊的顏色落在他的身邊都成了襯托。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不動則已,一動則驚天動地。
“那邊的棋似乎是下好了。”
慕容悅遙遙而指,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付凝可轉過頭去,正巧看着付甘可沮喪的起身,喝了一杯茶,笑嘻嘻的小跑着湊上去,“哥哥,輸了還是贏了?”
付甘可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道:“輸了。”
“哈哈……我就知道。”
兩人又成了一種鬥雞的方式,鞦韆上的慕容悅看着這一幕,莞爾一笑,眼中閃過莫名的晦澀。
許是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付家兄妹在下完棋之後就離開了,雖然笑的開心,卻總是能感到那麼些許失落。
“月樹。”慕容悅輕聲喚道。
月樹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鞦韆旁。
“青涯呢?”
她生病那幾日被關在房裡,青涯也沒有去看她,她以爲他是忙,然而今兒回來,院子裡也沒他的人。
她越想眉頭便皺得越深,在她的印象中,青涯是一個十分理智的人,不會做這種不告而別的事情!
蘇年錦將她的眉頭撫平,輕輕道:“他這幾日每天都是早上出去,晚上回來,因着是你救回來的人,我也沒有找人跟蹤他。”
月樹也是點了點頭,“每天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有着一股特別嚴重的酒氣。”
酒氣……慕容悅嘆了口氣,問:“帶我去埋着蓮清的地方。”
蓮清,除了這個愛得濃烈的女子,青涯又會爲了誰傷神落魄呢。
慕容悅躺在蘇年錦的懷裡,清晰的薄荷香傳來,安靜而凝神。
這一刻,她竟有些許的恍惚,或許這一輩子,忘記那些籌謀,只需要自己活命便好,那些報復,讓它成爲過眼雲煙散了吧。
可是,終究只是恍惚而已。
蓮清葬在郊外的一個竹林,清清冷冷的,青涯說這裡安靜。
殺害蓮清的兇手也被找出來了,是青樓那一個被蓮清壓下去的花魁,因着怨恨而產生殺意,說來說去,都是世道弄人而已。
慕容悅上次也是被蘇年錦抱過來參加蓮清的葬禮,看到青涯痛苦。這一次看到,卻是看見他雙頰微紅,醉醺醺的。
那一世,總是在她面前做出冷酷淡漠的孩子,終是露出了痕跡,慕容悅恍然想起,青涯才十九歲吧。
十九歲,太子皇兄在爲了生命苦苦周旋,青涯在爲了她而不斷的擴大樓閣的勢力,東方從已淡出了太子的視線,組成了殺手之閣,季亦淞也是一朝新貴。
他們的十九歲,因着世事,像是在過二十九歲的人生。
慕容悅從蘇年錦的懷裡掙脫出來,拒絕了伊然的扶持,緩慢朝着青涯走去,慢慢的,輕輕的,彷彿是怕嚇着了他似的。
她坐在他的身邊,纖手伸過去拿開他的酒罈。
青涯一愣,回頭看着她,那張乾淨的臉,他彷彿又看到了當初的衛朧月,她也是這般的乾淨明亮。
“朧月……”他輕聲喚道,卻驚了所有人。
她和他,從來都是隻喚名字,沒有主僕,君臣,更多的,是兄妹之情。
蘇年錦目光晦澀的看着那個女子,和季亦淞糾纏不清,和李康德青梅竹馬,和東方從紅顏知己。
那個奇女子,真的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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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她是西國長公主慕容悅,她從小長在雪山,而衛朧月長在北國。
她們之間有太多的不相似。
慕容悅也是愣了愣,隨即柔聲道:“青涯,我是慕容悅,朧月她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青涯也如半夢半醒之間,聽着慕容悅的話慘淡一笑,“是哦,她已經死了,被季亦淞葬在無果山,就如蓮清被我葬在竹林一樣。”
“你看啊,這人生是一件多麼嘲諷的事情啊,活着的人想死,死了的人你想她活,她連家族全部被斬她都能忍下去,尚且苟且偷生,卻因爲季亦淞沒有負她的約而想死了,她那麼愛季亦淞,連死都不願意讓他死,反倒是傾盡樓閣之力殺了他的親人,讓他享受那無盡的孤獨,可是季亦淞呢?她就要迎娶慕容悅了,她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啊。”
慕容悅拂開他的鬢髮,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乾淨白皙,如當初所見那個被欺負的孩子一樣。
只一眼,便知他是特別的。
“因爲不愛,因爲她也不恨啊,她都要死了,再殺了他,黃泉路上豈不是還要作陪,這樣,她就又拜託不了他啊,既然這樣,不如殺了他的親人,讓他孤獨一世,而他的那些親人陪着她一切下黃泉,這一路也不孤單了。”慕容悅揚起淺淺的眉,勾了勾脣角,笑得坦然與自信,又笑得無比張揚。
蘇年錦看着這樣的她,聽着她無比荒謬的論調,突然地,笑了。
若真是她,她也說了不愛不恨,她現在只是慕容悅,與衛朧月沒有半絲關係,與東方從沒有關係,與李康德沒有關係,與季亦淞只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她只是在過慕容悅的人生。
而他,要守護的便是慕容悅,直至她幸福。
青涯沉默了許久,眼都不眨的看着慕容悅。
慕容悅也不反駁他,拉着他的手撫着蓮清的墓碑。
青涯縮了一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而她,又是即將成爲皇后的人,可是慕容悅卻用力用的很緊。
她盯着他的眼睛,直視他的內心深處,彷彿是被偷窺一般似的清明,容不得他逃避。
“這裡,是蓮清,是那個爲了你連名譽都不要的女子,她是因爲你而死的,因爲你想要回去看朧月,卻沒有給她一個承諾。所以你守在看雅樓不願意走,你因她而活,她因你而死,你的身上揹負了她兩條命,如今你還想在她的面前自暴自棄嗎?”
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也震得青涯的心沙沙作響。
他怔怔的看着慕容悅,卻總是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朧月的影子,朧月也是這般的直指人心,毫不留情,只是她相比於朧月,像是多了一層東西。
是淡然,就如那洗淨鉛華一般的波瀾不驚。
慕容悅沒有再多說別的話,她捂住胸口,一拐一拐的朝着蘇年錦走去。
青涯突然喊嘶道:“朧月……”
慕容悅的神情驟然一冷,袍袖一揮,龐大的內力朝着青涯的臉面揮去。
“砰”的一聲,青涯的臉上被刮出幾道紅痕。
“本宮乃西國堂堂公主,金枝玉葉,不是你口中的朧月,你若是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出不來,那本宮要着你也是廢物!”
她冷漠無情的傳來,他像是還沒有緩過神來,目光呆滯的看着慕容悅,卻只看到她一瘸一拐的背影。
蘇年錦在慕容悅動內力的時候身形一動,將慕容悅摟在懷裡,手指拭去她脣角的鮮血,看着她蒼白的小臉,有些嚴肅的看着她。
“下次,再也不許了。”
他像是哀求似的低喃,卻沒有傳到慕容悅的耳中。
她在落在他懷裡的那一刻已經昏迷了。
黃昏,煙霞染着天空,卻無人去欣賞它的
美麗。
院子裡,伊然走來走去,面上一片焦急。
月樹靠在一棵大樹上,雖然未動,那緊皺的眉宇間卻不難掩蓋焦急之色。
慕容悅在竹林裡昏迷之後,傷口便一直流血不止,蘇年錦進去療傷三個時辰原本是止住了血,可是青涯回來之後,對着慕容悅說要去刺殺季亦淞,她再次動了怒,氣急攻心,吐出一口鮮血,昏迷了過去。
一天之內,兩次舊傷復發,而且這傷還是昨日裂開的。
進進出出的,端出了許多染遍紅水的盆子,還是在黃昏左右才停下來的。
伊然走一步便盯着青涯看了一眼,那惡狠狠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他。
青涯也知道慕容悅弄成這樣是因爲他的過錯,愧疚道:“我……”
“我什麼我,你究竟是何方大神啊?小姐哪裡對不起你了?她救了你兩次,你卻恩將仇報,你哪口口聲聲喊着的朧月就是這麼教你的嗎?”伊然一聽他開口,就馬上嗆了過去。
她不認識朧月是誰,卻也聽出了七七八八知道是青涯的主子。
青涯一聽伊然說朧月的不好,原本充滿愧疚的心立即蹦了起來,哄着眼睛瞪着伊然,大有要咬人的感覺。
“怎麼?你還想動手了不成?那你來啊,我早就想揍你了!”伊然憤憤道。
她的性子這幾個月被慕容悅磨的也是差不多內斂了,只是這張揚無忌的纔是她真正的性格啊。
青涯雖然憤怒,卻也知道是因爲自己才惹慕容悅昏迷不醒,也正因此,伊然才這般仇視他。
他垂下眸子,退到一邊去,表示不跟她計較。
伊然之前是沒有地方找茬,如今已經找了,就不能停下來,上前一步逼近他,鄙視道:“怎麼?不敢了?你那個朧月主子就是沒有用,竟然還用她和我家小姐相比,你眼睛是瞎了嗎?我們家小姐要纔有才,要貌有貌,要武功有武功,要謀略有謀略,豈是你那個爲情自殺的朧月主子可以比擬的,我家小姐願意收留你,是你莫大的榮幸,你扭扭捏捏的,專門做一些氣死人的事情是想怎麼樣?看我們家小姐好欺負?”
“伊然……”月樹撫了撫額,有些無奈的提醒道。
“不要打斷我,我說的就是事實,你看看他這個樣子,像是什麼東西,一臉頹廢樣,連街邊的乞丐都不入,還想去刺殺,去找死還差不多,那美貌如花的蓮清姑娘也不知道是哪隻眼睛瞎了,竟然看中了他!”伊然怒瞪了一眼月樹,不滿道。
若不是因爲青涯,小姐又怎麼可能傷口兩次復發!
“你閉嘴!”青涯緊握着拳頭怒喝道。
“怎麼了?生氣了?難不成我說的還錯了?就是因爲你,小姐纔會危在旦夕,就是因爲你,蓮清姑娘纔會死,也還是因爲你,你的朧月纔會死!真不是你的朧月主子是有多麼廢柴,纔會教出你這種廢物!”伊然昂着高高的下巴,居高臨下的看着青涯,句句刺心。
“朧月不是廢物!”他嘶喊道,聲音高的震了震月樹靠着的大樹,原本就沒有幾片葉子的樹枝全部成了光禿禿的,砸了月樹一身落葉。
青涯的手一動,別在腰間的長劍直直的朝着伊然刺去,伊然自然是不甘示弱,腰間軟劍相迎。
兩人情緒都是高漲,劍法用的也是所學最烈的。
幸好兩人都是存了一些理智,沒有用內力,純粹是比劍,月樹正等得無聊焦急,看着兩人比劍吸引了一部分的注意,也是看得開心,還時不時的評點。
“嘎吱”一聲,蘇年錦打開門,看到就是一場眼花繚亂的灰塵漫天飛。
他揮了揮手,將身旁保持一方淨土,纔看兩人的戰鬥。
伊然所學自然都是雪山老人所珍藏的上頂劍術,而青涯也是用劍的高手,刁鑽狠辣,一時間也分不出誰上誰下。
“夠了。”蘇年錦冷聲道,一股強勁的內力打在兩人身上,使得兩人都退後了幾步才穩住身子。
“阿悅還在裡面休息,你們在外面卻鬧得這麼開心,純粹是讓她睡不下去,是吧?”
伊然也知道自己所做事情的過了度,有些羞赧的垂下頭,道:“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
青涯則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默默將劍收了回去。
蘇年錦看了兩人一眼,無聲的嘆了聲氣,青涯這個人,脾氣太犟,怕是不好收服啊。
“青涯的前一任主子,衛朧月,乃是北國望族衛家嫡女,以一介女子身份組建了殺手第二閣,聞風喪膽比之第一閣更甚,更重要的事,她的身體不能習內力,但是她的劍法卻是高深莫測,若是不比內力,她的劍法是令人防不勝防,如此奇女子,無論是她是爲何而死,都是令人敬佩的!”
慕容悅的傷勢他早就控制好了,只是在裡面沉思了會,他們的對話,他在裡面也是聽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這聲音有些大,慕容悅睡得有些不安穩,他怕是也不會出來。
伊然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口。
她不懷疑蘇年錦的話,這樣一個奇女子確實令人敬佩的,但是這些都是不關她的事情,她的主子只有小姐,在她的眼裡,小姐纔是最出色的女子。
“錦世子,主子她好了嗎?”月樹咬着一片樹葉上前來問道。
慕容悅是她的少主,可是喊少主又會暴露她的身份,不如就喊主子了。
“穩定下來了,這幾日怕是都動不了,你們的警惕性要提高一些,這幾日雖然不會有人動手,但是也保不準有人會動手。”蘇年錦掃了一遍周圍,四處都是他佈滿的暗哨。
他暗中吩咐了一般,對着伊然道:“吃完晚膳後回房守着阿悅,至於青涯,你若是想走,我也不會攔着,只是走了,就不用回來了,阿悅的身邊有的是人。”
他雖然不會針對青涯,但是青涯的第二次惹怒慕容悅確實是惱着他了,明知她經不得情緒大起大落,偏偏還要來氣她。
青涯沉默了片刻,默默的走到自己慕容悅之前給他安排的房間裡去。
“月樹。”等着他們走開了,蘇年錦突然喊道。
“錦世子。”月樹有些狐疑,卻沒有多話。
這個錦世子,雖然隱藏得深,但是主子也沒有叫他們去查過,而他也一直護着自家小姐,他們也不會有太多的排斥。
“阿悅……她有吩咐人在周圍保護嗎?”蘇年錦有些猶豫道。
說到底,他是清楚所有的計劃的,他知道慕容悅處於這計劃中的什麼位置,只是他卻不想讓它實現。
他這麼大度的願意守護在她的身後,不干涉她的任何決定,卻不得不承認,他是不願意冒險的,即便他勢力通天,可是季亦淞,東方從都不是泛泛之輩。
月樹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主子的身邊除了上次選出的暗衛和我們這些人,便是沒有一個人跟着。”
他也不太能理解主子的想法,甚至不明白主子爲什麼要嫁給南皇季亦淞,按理說,主子和南皇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若是真不想嫁,遠走高飛是沒有問題的,擔心皇后娘娘和太子等人,完全是和一切撤退,隱姓埋名。
或者是,他這個江湖人,不太能理解那皇室中的權利割捨吧。
蘇年錦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似的,淡淡道:“斐家一門在西國存在百年,主系人雖少,旁系卻是樹大根深,茂密的很,若真是不管不問,阿悅他表哥表姐們的命便是這些上百旁系命換來的。”
“可是……”
“上百人一起轉移,還全部是斐家人,難免不會被發現,你不要低估了皇室暗衛,它遍佈天下,若真是要用強制手段,怕是十個斐家也逃不了,不過也正因爲斐家是五大家,在百姓中向來是民生最好的一個,若是皇室暗衛當真血洗,皇室也會成爲衆之失的,所以這纔是皇室到現在才動手的時候。”
月樹有些震驚,“那現在豈不是主子最艱難的時候?”
“嗯,這次來不是太子也是五皇子了。”
蘇年錦嘆了一口氣,幽幽地望了望天,父王若是接到他的信,怕是也要氣得跳腳了吧。
他還真是猜得差不多,上次雲王的傳信被他派人給劫了下來,仿照字跡改天換面的寫了一遍,寫的是季亦淞有意立公主爲後的事情,至於回信嘛,也被他給劫了。也因此,他寫了一封信給父王,說自己卸掉僞裝了,陶王收到信後在書房裡看着陶王妃的畫像沉默了半天,最後喃喃自語,再到最後是破口大罵。
最後的最後還是化爲一聲嘆息,這是他的兒子,和他還是最相似的,爲情所困啊。
蘇年錦對着月樹說:“下去吧,這幾天多注意一些,她若是再受些傷,我也害怕自己救不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