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在王府待得無聊,索性出去轉轉,卻不想剛剛踏入熱鬧的街頭,一個人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往前面指了指,說道:“我家主子要求姑娘雅間一聚。”
順着他的手看去,只見一旁酒樓上,一扇窗戶正敞開着,一隻手輕挑起空空的玉壺懸在窗外,讓人看着有些擔憂,生怕一個不小心玉壺就墜落在地,化成了粉碎。
顧寧敏銳的捕捉到窗臺上那一抹豔麗的顏色,用腳趾頭也能猜想出是燕子期。她直接擺擺手,不客氣的說道:“我不見。”
“姑娘請留步,我家主子說了,姑娘可有性命之憂,而我家主子恰恰能救姑娘。”那人面色嚴峻的上前一步,攔在了顧寧面前。
顧寧微微蹙眉,有些不悅的看着他:“你家主子會救我,只怕是第一個想我死的吧?世上那麼多人我都願意去見,獨獨是他燕子期!”
那人有些爲難的橫在顧寧面前,想了想還是堅持道:“我是奉命行事,要姑娘上雅仙居見一見我家主子。”
顧寧挑眉:“你不怕死?”
她蔥白如玉的手指擡起,手裡把玩着玉蘭釵,釵頭磨得發亮,在日光下折射出異樣的光彩,晃得人眼生疼。
“我是不會放姑娘走的。”他定定的說道,宛若一株松柏盎然挺立。
顧寧也沒心慈手軟,上前一步,虛掩兩人之間的縫隙,手中微微用力就將釵子沒入他的心口。
若是被旁人看見,還以爲是多麼親暱的兩人呢!
沒人看見,那殷紅的鮮血滲透衣服,緩慢的流了下來。
“我這釵子再入肉一寸,你就會死。”顧寧淡淡的說道,手中把玩着釵子,慢悠悠的轉動着。
那人悶哼一聲,面色瞬間變得煞白,臉上全是冷汗。但是他依然堅定的說道:“若是讓姑娘走了,我也是死路一條。”
顧寧微微蹙眉,擡起明眸看了眼窗戶,發現那玉壺還是要掉不掉的懸掛在窗臺上。燕子期似乎並不擔心,連頭都沒伸出來一下。
顧寧撤回手,正要越過那個僕人離去,沒想到他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腳步。
“姑娘,這次主子真的能救姑娘的性命……”他艱難開口。
“哦?既然如此,你還不放手讓我過去?既然他能救我性命,我自然不能和我性命過不去。”她銳眸明亮,帶着冷意看向樓上。
算是賣那個僕人面子,竟然忍了這麼久,也算是個漢子,她倒要看看燕子期想要幹什麼。
“還能走嗎?”顧寧問道。
那人面上一喜,連連點頭:“還能撐得住,姑娘和我來。”
顧寧掃了眼他胸口的玉蘭釵:“這個我拿走了,至於你有沒有命,就不關我的事了。”
顧寧拔出釵子,傷口冒出一串血珠,那人痛苦的悶哼一聲,一手重重的捂在傷口上,堅忍道:“姑娘請隨我來。”
上了三樓,那人止於門口並未進去。一推開門,檀香嫋嫋,酒香肆意,加上炭爐裡燒的暖火,讓人感受到一股暖意。
燕子期背對着她而坐,似乎聽到了開門聲,開始給
對面的酒杯斟酒。
顧寧坐下,直視着燕子期問道:“你手下不錯,有什麼事就說吧,我還有事。”
燕子期細細的看了眼,嘴角揚着笑。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好幾日,可是燕子期卻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那冷意殺伐的眸光是那麼清晰的印在了心底,現在想想都覺得心驚。
小小年紀,膽識過人,古往今來只怕沒人能比得上顧寧了。
“你先喝喝酒暖暖身子,我要說的話自然要說。”
顧寧淡淡的瞥了眼酒杯,雖然琉璃杯裡面折射的液體是那樣的好看,酒香也醇厚馥郁,但是顧寧也只是一眼掃過,並未留戀。
“怎麼?怕我下毒?”燕子期好笑的問道。
“我只是不想和你這種人喝酒,有什麼事情就快說吧。”若是好友,這酒自然要喝的暢快,但是若是和曾經對着自己捅刀子的人,無論有心無心,都不能忍受。
燕子期無奈的看了眼:“上次被你打的那樣狼狽,我可好幾天都沒出去見人,難道你還不能消氣嗎?”
“消氣?若是有人殺了你卻沒成功,你還能和那個人做朋友嗎?”顧寧冷聲反問。
燕子期無所謂的聳聳肩:“若是這個人能幫到我,能救我的性命我爲什麼不願意呢?”
“如果你找我來只是說這些無聊的話,那麼我想我可以走了。”顧寧閒閒的看向窗外。
燕子期直接切入正題道:“我大哥命我來殺你。”
顧寧眼眸一亮,一瞬間像是拂去塵埃的明珠一般。她冷笑的勾脣:“然後呢?”
“我可以救你。”他眼眸噙着笑:“上次欠你的,這次還給你。”
“哦?你要違揹你大哥的意思?”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違背的了,現在也無所謂。”
“那好,但願你不要後悔。既然事情說完了,那麼我也該離開了。”不管燕子期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百花宴的計劃會如期舉行,她不會放過燕子期分毫。
眼看着顧寧就要離去,燕子期眉頭悠然緊蹙了一下,很快又舒展眉梢。他眼底似乎壓抑着什麼,但是很快被笑意遮掩:“上次你怨我刺殺你,現在我們兩清了。”
“兩清?永遠不會兩清。”顧寧背對着他,冷冷勾脣,脣角綻放出一抹驚豔的笑意。
門打開繼續合上,雅間裡只剩下燕子期一個人,彷彿顧寧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燕子期按住眼角,眸光有些縹緲的看着杯中的瓊漿,笑容頗爲苦澀。
這個丫頭,當真一步錯,步步錯嗎?竟然,半點機會都不給我。他本是鐵石心腸,可是那丫頭呢?
顧寧離開的時候又去了那個茶棚,那個小老兒抑揚頓挫的說着話本子,說的興致高昂。
直到驚堂木敲下,那些人也喝完了茶,各自付完差錢,三三兩兩的離開了。有錢人家都不會來這街頭茶館聽書,沒錢人家又要忙着上早市,來的多走的也乾淨,只剩下顧寧這個閒人百無聊賴的坐在那。
顧寧坐了很久,茶也喝了很多遍。那個小老兒收拾了一下,走到她的面前,還
不等顧寧邀請,就坐下來說道:“姑娘怎麼又來了,今日的茶可都是新鮮的。”
“嗯,確實不錯。沒什麼地方可去,所以來着歇歇腳。”顧寧看了眼熱鬧的街道,意興闌珊,感覺胸口有些悶。
“看姑娘愁眉不展心思焦慮,可是找人?”老闆笑眯眯的問道。
顧寧淺淺一笑:“說來聽聽?”
“姑娘找的人還不是一般的人,來無影去無蹤,無跡可尋。”他似有深意的說道,彷彿一眼就看到了顧寧的心思一般。
顧寧淡笑不語,神色平平,沒有任何異樣,等着老闆繼續往下說。
“其實姑娘不必擔心,該出現的時候還是會出現的。姑娘只要安心就可,沒事來我這茶棚喝喝茶,和我說說話,說不定也解開姑娘不少煩心事。”
“我原以爲老闆只是個懂得極多的說書人,沒想到現在一看,竟然還是個算命占卜之人。若是秦武帝見到你,要整個欽天監做什麼?”顧寧淡淡的說道,眼眸變得明亮犀利。
老闆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敢當:“我就是個說書的,怎麼能和欽天監的那些大人們相提並論?姑娘你慢慢坐,我先去煮茶水了,這客人是一撥一撥的,等會下了集市的時候,又多人了。”
“既然坐下來,就繼續再坐一會吧。”顧寧一手端着茶杯,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拂去水面上的茶葉渣。另一隻手抵在了老闆的腰際,那尖銳的釵頭已經刺穿麻布衣裳抵在了他的肉上。
老闆身子一動不動,但是那細小精明的眼睛卻似笑非笑的看着顧寧:“姑娘這是何意啊?”
“還想再套一套話,想從老闆這知道的更多一點。”顧寧淺啜一口,淡淡的問道。
老闆突然嘿嘿一笑:“我也就是隨便說說,我哪裡懂得什麼,剛纔看姑娘面色凝重,也就胡亂一猜,沒想到還猜中了。至於上次那個我也是道聽途說過來的,都是傳言而已。”
“是嗎?”顧寧好聲好氣的反問,手掌轉動兩下,那釵頭摩擦着肉,旋轉着刺進了肉裡。
老闆倒吸一口氣,眉頭緊鎖:“看來姑娘是來真格的了?”
“我有說過我要和你玩假的嗎?”顧寧偏過頭笑嘻嘻的看着他,若是別人看見了,還以爲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笑容明媚動人,眼底像是蘊着一團星辰之光,鑲嵌在小臉上。
嘴角的弧度都剛剛好,笑容甜美的讓人心頭歡喜。
面容姣好,立體精緻,若是多一分過,少一分缺,這樣恰當好處,讓人看一眼就會喜歡上。
顧寧的笑容甜甜的映在眼簾之中,讓老闆有種錯覺,明明看着無公害,卻讓人莫名的心頭髮顫。
這姑娘,可是個狠角色!
老闆眼睛骨碌轉了一下,似乎尋找着措辭。正猶豫間,顧寧的釵子又刺了一分。
沒想到很久沒用玉蘭釵了,現在一次性竟然傷了兩個人。
那老闆面色一變,連連說道:“姑娘想要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顧寧冷聲問道,前一刻笑顏如花,下一秒冷若冰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