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秦文景的目光已經看過來,瞳仁漆黑,眸光暗暗地亮。

她知道躲不過去了,索性站起身微笑,目光淡淡回望過去,與他的目光相交,那一刻,腳下輕微趔趄。

她深吸一口氣,還是穩穩站好。

“總裁你好,”她努力平靜微笑,“這位應該是常遠的姐姐吧,常小姐你好,我叫文嘉心。”

秦文景輕一點頭,眼中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你就是文嘉心嗎?”常憶面上現出一瞬間的驚喜,她自秦文景的臂彎內抽出手,快走幾步上前來,笑道,“你就是和常遠同一個辦公室的嘉心是嗎?”

她輕輕望着常憶自然生動的面孔,點頭道:“是的……”

常憶已經伸手拉過她的手,“謝謝你嘉心,你能幫我勸常遠,我很感激。”她誠心地微笑道謝。

勸常遠……?

嘉心想到常遠送掛件那天跟她說過的話,笑一笑道:“我聽常遠提過了,其實我也就是隨口說。常遠只是有些小脾氣,人還是很不錯的。”

她儘量保持一個淡泊平和又不失禮節的笑,目光努力不偏移到常憶身後那人的身上。

林睿在一旁笑道:“原來你們都認識,這樣也好,也不用我多介紹了。”

他又轉過頭去,看着秦文景道:“秦總,常憶可是我們圈子裡小有名氣的女攝影師,當初我跟她學過一段日子,上山下海的吃了不少苦頭,秦總……應該要比我幸運得多吧?”

秦文景沒有馬上應聲,他只是優雅地插手在褲兜內,目光虛虛落在他們三人身上,笑容沉靜。

“林總以爲呢?”片刻之後,他微笑反問。

林睿微微一怔,隨即又笑了起來。

“秦總的大名我早就久仰,”他笑聲爽朗,“既然現在都認識了,希望以後可以有機會合作。”

“一定。”秦文景澹然一笑,“對了,聽林總方纔提到南風,是林南風麼?”

“南風是我堂弟,只是被你們鼎盛給搶去當了市場部經理,”林睿故意嘆一口氣,“其實我很羨慕秦總,身旁高手如雲,南風和嘉心都是你公司裡的,連常憶……”他擡眼,頗有深意地看常憶,笑道,“……連常憶也和你是形影不離。”

常憶拉着嘉心的手微微一緊。

嘉心纔想轉過眼去看她,常憶已經鬆開手,對嘉心笑一笑,轉而回到秦文景身旁,挽在他臂彎內,笑吟吟道:“文景,你上次不是跟我說想看幾個攝影師的作品嗎?林睿很厲害的,把他們都請過來了,晚上的展覽也有他們的份。”

她又看嘉心,同樣笑吟吟道:“嘉心對攝影也有興趣吧?我和文景去見幾個攝影師,你也一起來?”

“不了,”嘉心下意識地拒絕,“我還要在這裡等……”

“嘉心要等南風,”林睿出聲接下了她的話,說畢,又輕輕擰了眉頭道,“不過南風也真是不應該,帶了你來,又把你一個人拋下在這裡,一會兒看到了我一定要說他。”

嘉心忙替林南風解釋:“不是的,他說去見幾個朋友,我又不認識,所以就在這裡等他。”

可她覺得自己的解釋真是蒼白無力,尤其是明知有一個人的目光自始至終落在自己身上,更是連眼也不敢擡起朝那邊看過去。

“文小姐和林經理很要好嗎?”他靜靜看她,“公司裡好似有傳聞,我還一直以爲,那不過是謠傳。”

林睿眉頭輕挑:“謠傳?”

“當然不是謠傳,”有人過來,輕輕扶手在嘉心腰上,“我的確在追嘉心。”

不待嘉心轉過臉來,他又鄭重其事地補充,“以我林南風的人格發誓。”

嘉心登時臉通紅通紅,“林南風——”她暗聲埋怨,想往邊上退開一點,腳下的細高跟鞋卻偏不合作,匆忙間又是一個趔趄!

林南風眼疾手快,順勢更緊更親密地扶住她。

“你說要幫我的,”他面色如常地對着林睿他們微笑,一邊壓低聲音道,“拜託,千萬別被林睿發覺我們在演戲!”

她只好僵着臉笑。

林睿直搖頭:“南風,難道我不信你麼?別把人家嘉心摟太緊,當心呼吸不通暢。”

“是,”林南風笑,微微鬆開一點,“抱歉嘉心,剛纔和朋友聊得太投入,把你落在這邊了。”

“沒事,”她只能搖搖頭表示不介意,“我在這裡很好。”

秦文景的眼眸一瞬間有些灰暗,可卻是迅速恢復之前的明亮,他微低頭,語氣親暱地對常憶道:“去看作品吧,我想認識那幾個攝影師。”

後來,主人林睿去招呼另外的客人了,秦文景和常憶則去花園的另一邊結識攝影師。

嘉心的視線越過重重花木望過去,花木在夜色中是暗淡的,而他的臉龐則在一片柔和而微弱的燈光下顯現,忽明,忽暗。

那邊有許多的人,攝影師裡不乏眼眸深邃、額高鼻挺的俊俏男子,甚至還有幾個膚色白皙,眼眸似深藍海水的外國人,可她的眼裡偏偏只看得他,一如她在婚介公司的活動上一樣,雖然隔得遠,可縱然再遠,望過去,目光總是落在他身上。

她的目光裡,始終只有他。

“再看下去的話,誰都知道你喜歡他了。”

眼前忽然出現一隻瑩亮高腳玻璃杯,裡面有暗紅的酒液微漾,襯着遠處的燈光,通透如紅寶石熔成的液體。

她一怔,麪皮已經是微紅,目光迅速收回到面前的玻璃杯上,訥訥道:“呃……這酒真好看。”

“再好看也不及他。”林南風輕輕轉動手中的杯子,看着杯壁半折半透地映着燈光,酒液緩緩地漫上,又緩緩落下。

她尷尬笑:“你說什麼呢……”

“沒說什麼,”林南風淡淡笑,“是我自己一直不曾想到。”

“南風……”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其實那都是……”

“去看展覽吧!”他卻放下玻璃杯,手輕快地在她面前一揚,打斷了她還未出口的話。

他面上也換了輕快笑容,彷彿什麼也不知曉,“其實林睿在別墅裡也開了一個小展廳,那裡人不多,也安靜,最重要的是……不會讓你凍着了。”

他終於是看向她,目光柔和,帶着輕輕的笑。

小展廳設在別墅的一個迴廊內,燈光明亮卻不刺眼,一幅幅攝影作品依次列開,掛在雪白的牆壁上,愈發顯得迴廊裡安靜無聲。

嘉心鬆鬆挽着皮草披肩,這裡暖和許多,好似還有中央空調輸送出來的絲絲暖氣,比起剛纔的後花園來,彷彿一處是寒冬,一處是暖春了。

她轉過身看窗外,點綴在鐵藝柵欄和花木間的彩色裝飾燈將後花園渲染得迷離美麗,正中間有一個矩形展臺,先前的背景已經被一幕投影布代替,臺下的投影機內開始放映一幅幅攝影作品。

展臺邊圍了許多人,她看到林南風也在其中之列,舉着一杯紅酒,笑容澹澹,和身旁的人輕聲說笑。

以林南風的敏銳,她和秦文景的關係總有一天也是會被他發覺的吧,對於林南風,她只能是愧疚了……

她低嘆一口氣,回過身來看白牆上的幅幅作品。

其實都不過是相片,可這樣陳列出來,鑲了框或是如國畫一般裝了裱,呈現在眼前的就好似不是普通的相片了。

極少有色彩鮮豔明麗的,黑白色的很多,或是經過了一定的藝術加工處理,相片上的人和物和景,就都有了隱隱的時空感。

林睿的話看似很不經意,卻是說得很正確。

如果是她拿相機的話,就絕對無法用靜止的畫面展現出流動的時空。

在攝影師的手中,相機就如同他們的眼和手,能夠敏銳地捕捉每一瞬間,捕捉每一種轉瞬即逝的感覺。

她慢慢地邊走邊看,細高跟鞋在空蕩的迴廊內輕叩,引起細碎而清晰的迴響。

漸漸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了,好似還有另一個,也在長廊裡迴盪。

可那個聲音是略顯沉重的,不是任何的高跟鞋,而應該是男式皮鞋發出的聲響。

她忍不住笑一笑,這麼安靜的幾乎沒有別人的迴廊裡,該不會是幽靈吧?

她驀然想起以前聽他講過的幾個鬼故事,一瞬間只覺得身上的寒毛都要豎立起來了,她摟緊披肩,有些惴惴地,停下了腳步。

那個腳步卻也停了下來。

她已經走到了迴廊的中部,兩旁都是一幅幅的攝影作品,餘下的就是白亮的燈光和同樣雪白的牆壁,沒有窗子,看不到後花園里人的活動,也聽不到後花園的人聲。

真是有點詭異了,那麼,要繼續走下去麼?

她微笑着問自己。

然後,她又開始慢慢往前走,依然是,緩緩地,邊走,邊看。

那個腳步聲也同樣開始傳來,緩緩的,擲地有聲的,朝她這邊過來。

她其實一點都不害怕,相反的,還有一種隱隱的莫名的期盼。

然後,過了一個彎角,她停下腳步,頷首,微笑:“總裁。”

秦文景和她同時停下,“這裡應該只有我們兩個,”他淡淡道,“你可以叫我文景,就像從前一樣。”

“好,文景,”她順從地答應了,又問道,“你怎麼沒有陪常憶?”

“你呢?”他的目光靜靜落在她始終淺笑的面容上,“怎麼沒有跟林南風一道?”

“我……”她笑一笑,“外面太冷,他怕我凍着,就讓我到這裡來了。你呢?”

“外面人太多,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他說完之後,忽然輕輕挑眉,“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你怎麼知道常憶?”

“你忘了我和常遠同一個辦公室嗎?”她露出很不解的神情來,微微睜大眼笑道,“他是常憶的弟弟,肯定跟我提過的。”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一眼看到就知道她是常憶?”他道,“我不覺得常遠這個性子的人還會特意拿常憶的相片給你看。”

她噎住,自己方纔見到常憶的反應好似真的太快了,難怪他起疑。

可起疑又能怎麼樣呢?就算她坦言曾看到他和常憶一起出入一起打趣玩笑,又能有什麼意思呢?

她笑笑:“其實是這樣的,我聽說常憶是你的女朋友,你應該不是一個喜歡頻繁更換女友的人,所以當你帶着她出現的時候,我就猜……她一定是常憶,而結果就是……我也沒猜錯,不是麼?”

“你這麼瞭解我,”他終於是笑了,沉聲道,“這很好,一個好的員工的確需要非常瞭解自己上司的想法。”

這回換她有些疑惑了,可他卻很快別開眼去,不再和她對視,而是專注地欣賞牆壁上的攝影作品。

她於是也轉頭去看,邊看邊按着先前的路線往前走,到他身旁,擦肩而過,然後,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當過了彎角,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她面上的微笑才頹然垮下。

她那麼熟悉他的腳步聲,甚至在心裡就有預感那是他,可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躲開,只是依舊往前,帶了一點小心翼翼的揣測,帶了一點隱約的期盼,只想和他相遇。

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只有燈光和白牆,還有一幅幅可以穿越時空的畫面的長長迴廊裡,和他不經意地相遇。

酒會結束後,林南風開車送她回家。

她在租住樓前下了車,關上車門,跟林南風道別,“南風,晚上謝謝你,我很開心。”她微笑道。

林南風只是輕點頭。

她默嘆,裹着大衣轉身往樓道那邊走。

卻是聽到車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響,然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已經被人自身後緊緊擁在懷裡!

“嘉心……”林南風埋頭在她肩窩處,聲音沉悶道,“對不起,我……我只是想這樣抱抱你。”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任他抱着。

好久之後,她才輕輕轉過身來,輕輕拍他的肩。

“南風,我已經不再愛他了,而且,我也不能再愛他了,他的身邊,已經有了更適合的人。”

他擡起頭來看她,墨黑的眼裡有一絲迷惘。

她輕輕笑:“南風,我這個人又固執又麻煩,你要和我交往的話,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那一瞬間,昏黃的路燈光下,他好似看到她眼裡有淚光一閃而過。

後來,過了很久之後的後來,他回想到當初的這一幕,心頭還是覺得澀然。

他以爲他看錯了,後來才明白,他那時,並沒有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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