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枝頭的冰雪消融,長出綠芽,山間的野花盎然,萬物復甦。可這些都不及楊琰眼前的少女明媚動人,錦瑟年華,可愛俏麗,她的一顰一笑比初春的暖陽更暖人心。
“走吧!”楊琰神思間,滿月上了馬車,眨巴着眼睛對上楊琰,“哥哥等了很久?”
楊琰搖頭,柔聲道:“阿月今天很好看。”
滿月沒有注意到楊琰眸底極近的溫柔,她沉浸在一路走來府中下人對她驚喜的神色中。
京師的貴族學究在離宮中不遠處的別宮中,取名“乾元學宮”,從前是供皇子公主學習的地方。先帝駕崩後,新帝仁厚,準平民與皇子公主共習學識禮儀。
可怎麼可能真的讓市井平民和貴主們坐在一起學習,於是便取了聖上這個好意,將京師中王公大臣貴族的適齡男女送來此處求學。
楊琰初回京的時候,也在乾元學宮讀過半年的書,他算天資聰慧,不過更在武學上投入。自入了玄衣閣,就是朝廷正兒八經領俸祿的官員了,故而沒有再來過學宮。
楊玥身體不好,從前不怎麼出門,大多時候是請了女先生在府上教習。兄妹二人都不是這所國朝聖殿的學生。
本來這也和他們沒什麼關係,雖然楊玥自幼都在府上學習,而旁人家的小姐也不見得都去乾元學宮,與楊玥這般大有人在。偏偏昨日楊琰入宮覆命時,聖上問起了楊玥。
聖上批着摺子,見楊琰入殿,稟了他幾樁公事,正要告退,被聖上叫住:“楊副指揮,你妹妹身體好些了嗎?”
楊琰心裡咯噔一聲,忙跪下謝恩:“舍妹身體已無大礙,多謝聖上賞賜藥材。”
“嗯,沒事了就好。乾元學宮來了一位夫子講學,你妹妹可以趕上去聽課了。”
“舍妹一直在府上學習,未敢踏入學宮求學。”
聖上擱下手中筆,略有不快:“孤開乾元學宮供天下學子學習,不分貴賤,不論男女,你們怎麼一個個都不領孤的情呢?”
楊琰掌心微汗,天子不動聲色的發怒,讓他警戒了起來。到底聖上是爲了學宮中學生少而發怒,還是僅僅爲了沒有阿月這個學生而發怒?
楊琰的心思細膩敏感,在聖上面前謹小慎微。他從未想過,也從不敢想,阿月能入聖上的青眼,況且這對他們來說,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然聖命難爲,楊琰只得磕頭求罪,“聖上深明大義,是微臣該死。舍妹身體恢復後,微臣送她入學宮聽講。”
他低頭用餘光看着聖上臉色,稍有緩和,再沒和他多說什麼,揮手示意他下去。
楊琰心有餘悸,聖心難測,天子的天下,他若真的要阿月楊琰一點辦法都沒有。可太奇怪了,阿月在京師並不起眼,也不是豔壓羣芳更不是才情蓋衛晉,從前從未聽過聖上對她的上心,怎麼會突然間……
乾元學宮內,三五學子散散落座,楊琰楊玥並肩走入,引來一衆側目。楊琰一身玄衣相稱,提拔高挑,腰間別着三尺長劍,劍眉星目,不甚寒涼。大步流星跨入宮內,一旁而坐的京中貴女三兩成羣,竊竊私語着。
無疑,楊琰十分奪目。可再奪目,他是玄衣閣的人,衆人眼中的羅剎,只能望而生畏。
公子哥們也在竊竊私語,“那小娘子就是楊家那個病秧子?”
“不像呀,看着嬌俏的很。”
話音不高不低,滿月並未聽見。楊琰目光攝去,寒意頓時襲上那人全身,他立刻閉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滿月在貴女落座處尋了最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楊琰低聲和她交代幾句,無非就是多聽多看少說,散學後他來接她之類的話。
滿月頷首。楊琰起身時,內侍監尖聲傳唱:“敏王到,端寧長公主到!”
來了,滿月心道,探去目光,隨衆人一起跪拜。
“免禮。”敏王道。她們二人也是並肩入內,是一對姐弟,姐姐孤傲弟弟溫潤。
端寧公主重着金飾,衣衫華貴,妝容穠麗,將一屋貴女豔壓下去,
滿月盯着楊琰離去的身影,他路過公主時拱手行了一禮,並未多看一眼。公主倒是打量了他半天,低聲詢問身邊的丫鬟。
不能呀!怎麼楊琰對這麼美麗的公主視若無物?反倒公主對他打聽了起來?難不成這是一場女追男的戲碼?公主先看上了楊琰,然後用皇權迫使楊琰娶她?滿月腦子裡已經腦補出一場大戲。
丫鬟回答了她什麼,只見端寧聽後渾身一顫,臉上立馬流露出畏懼與嫌棄的表情,嘴裡還嘟囔着什麼。
滿月看不懂了,竟然不是一見鍾情?這是要演傲慢與偏見?
端寧從容坐在前排,環顧四周,目光一一打量今日來聽講學的貴家子弟,早有與她閨中相識的小娘子上前巴結。一壁誇着她今日衣裙奪目,一壁又問她梳的是什麼髮髻,好不殷勤。
端寧自持公主身份,享受衆星捧月的感覺,手扶雲鬢,耳畔東珠來回搖曳,慵懶的口氣一一解答,末了又道:“都是宮裡的用度,說給你們知道,你們也買不上。就算得了這些好東西,又不能在孤面前用,你們說是不是呀!”
她語氣輕佻,故意打壓着這些巴結她的貴女,言下之意是,我有的你們便不許有。小娘子們一個個堆着笑,心裡雖然一百個不願意,還是畢恭畢敬的點頭。
端寧又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滿月,並着掃過幾個沒上去巴結她的姑娘,冷笑道:“都是哪裡來的?一副小家子氣,不知道皇兄怎麼想的,阿貓阿狗也配和孤一起聽講學?”
話音不大,卻恰好落在衆人耳朵裡,滿月心道,楊琰你眼睛瞎啦?就這,就這?這就是讓你癲狂的女人?
滿月身側傳來女子冷哼,低聲吐槽:“又不是聖上的親妹妹,在這託什麼大呢?”
也不知道端寧的耳朵是不是太好了,倏地回眸轉身,指着那小娘子嚷道:“你再說一遍?我認得你,太傅趙聞的女兒。”
趙聞乃當今聖上的老師,聖上還是太子時便授他識文斷字,古今注談。亦是當今禮部理事官,官職雖不高,卻在朝堂上是舉重若輕的一人,就連聖上都要畢恭畢敬的喚一聲,趙先生。
端寧卻指着他女兒,直呼其名。聲音還特別尖銳,就連對面公子座上都聽得清楚,敏王面紅,輕聲喊道:“阿姐,是趙先生。”
“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孤用你教我?”
原來,他們也不是親姐弟。滿月看着這個公主瞬間便成了衆矢之的,在學究裡撒潑,口出狂言。若是楊琰看到了,還會用情至深嗎?
還是說楊琰就喜歡這種辣的?
不不不,這不是辣,這是沒腦子。放在現代也會被指指點點的,還公主呢!滿月真想拿出手機拍段抖音,放到網上曝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