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活對寧九九跟燁楓來說,根本不算啥,可對蘇秀來說,那就難了。
丫鬟的命非得當小姐養着,陳美娥這麼做簡直是在害她。
趙婆子終歸是不放心,在廚房幹活的時候,時不時的跑出來看看,三十晚上吃的魚呢!可不能開壞了。
可是伸頭一看,蘇秀刮魚鱗,竟然連魚肉都要一併給颳了,而且她舉刀正準備跺魚尾。
“停下,這個不能跺,”趙婆子驚叫着衝出來,一把奪下她手裡的菜刀,張口便罵,“你是孬了,還是咋的,這魚尾能跺嗎?年夜飯燒魚,那得有頭有尾,連這個都不知道,真不曉得,你娘成天教你些啥!”
蘇秀也有些生氣了,站起來連手也沒洗就出門去了。
身後,趙婆子還在嘀嘀咕咕,簡直跟老尼媽唸經一樣,讓人煩。
蘇秀捂着耳朵,悶低着頭,不管村裡人異樣的眼神,一直跑到李家門口。
陳美娥這會也在廚房忙活,就聽李元寶指着大門口,對她道:“娘,大姐回來了!”
“啊?她回來做啥?”陳美娥手裡拎着菜籃子,走了出來。
正見着蘇秀要進家門,趕緊把她攔住了,“你這會不幫你婆婆乾燒飯,回來幹啥?快別進來,今兒你不能回孃家,不吉利,初二才能回來呢!”
蘇秀的一隻腳都邁進院子了,一聽陳美娥連門都不讓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站着衝她嚷嚷,“你說我咋回來了,都怨你,啥也沒教我,我婆婆嫌我連殺魚都不會,成天就因爲幹活,被她數落,你說,你說我這日子要咋過!”
畢竟是自己親生的,陳美娥聽她這麼說,也猜到個大概,但是不讓進,就是不讓進,她站在門口開導蘇秀。
“秀兒,娘還不是以爲那趙修文成親之後,會帶着你到鎮上去住,到時肯定有廚子丫鬟伺候着,誰成想,他外調的事黃了,只能在縣衙混個小官職,這事可不能怪你娘,要怪只怪趙修文他沒本事,十年寒窗,到頭來掙的銀子還不如王喜他們在九九腸作坊幹活掙的多!”
說起這些事,陳美娥就一肚子火。眼看着王喜、林長栓、連村裡的幾個婆娘,都在寧九九的加工坊掙到不少錢,可這趙修文呢,還是那副慫樣子。
“娘,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他都家都不想回了,今兒是什麼日子,他賴在鎮上不想回來,還非得他弟弟去找,你說這叫什麼事,”蘇秀氣的跺腳。
陳美娥氣歸氣,可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現在也沒有理由再管女兒的家事了,只能拐個彎的來勸她。
“秀兒,男人都一個樣,等他回來的時候,你別總是對他兇巴巴的,對他溫柔點,對他好點,晚上上炕的時候多哄着他一點,娘以前不是跟你說過,把男人在炕上的事哄好了,啥都好說!”
“可是你瞅瞅你最近的模樣,脾氣那麼大,是個男人見了都要躲遠遠的,行了,娘說的也夠多了,快回吧,就算不幫你婆婆做菜,那好歹也給她燒火去,這活你總會吧!”
“行了,”蘇秀怒氣衝衝的轉身走了。不走還能咋着,她親孃都不讓她進門。
另一邊,寧九九姐弟三個,再加一個東方樓蘊。四人有說有笑的往村裡的墳場去了。
路上碰見上年墳回來的大梅跟林長栓,幾人笑着打過招呼。
林長栓見到東方樓蘊,似乎有些懼怕他,站的老遠跟他們講話,都不敢近前來。
等走了,大梅扯着哥哥的袖子問他,“哥,你爲啥那樣怕赫連?”
林長栓表情深沉的搖搖頭,“我也不曉得爲啥,就覺得他跟我們不一樣,不光是身份,還有身上那股氣勢,反正就是不一樣,看到他,我不由自主的就覺得有些害怕。”
“那是你膽小,”大梅是沒看出來,她就看出來東方樓蘊對寧九九好了。
寧九九在走過去老遠之後,忽然湊到東方樓蘊跟前,笑着對他道:“你看長栓哥的模樣,像是很怕你。”
東方樓蘊挑眉,“他怕我做什麼,又沒做虧心事,除非他心裡有什麼想法,你也是,別隨叫別人哥。”
“叫哥咋了,他比我大,叫哥不應該嗎?”
“我說不應該就是不應該,以後不許在叫,知道嗎?”赫連公子霸道的時候,還真叫人無話可說。
“姐,墳場到了,”燁楓忽然在前面喊。
寧九九不再跟他爭辯,擡眼看向村裡的那處墳地。
埋了大大小小几十個土包,有的是新墳,墳頭上乾淨整齊。
燁楓在一片墳包中,找到他們孃親的墳。
寧九九走過去,見這墳十分簡陋,沒有立石碑,隻立着個寧刻的碑,上面寫着他們孃親的名字。
直到這會,寧九九才知道,他們的娘叫寧英。
除了一個‘亡妻寧英’名字之外,就只有生辰八字,再沒有其他的字。
東方樓蘊看着簡陋的墓碑,微微皺眉,“回去之後,讓吳青重新刻一塊碑,換個名頭寫,不能光有名字,再蓋個墓樓,把這裡圈起來。”
只有‘亡妻寧英’四個字都,可想而知,李大山是如何的看待她。再怎麼說,也爲他生兒育女,養了幾個孩子,人死了還計較那些做什麼。
寧九九聽到他的話,表情淡淡的。劉燁塵也是,在他眼裡,墳包只是墳包而已。雖然也知道里面埋着他娘,可他沒印象啊!
唯有燁楓咬着嘴脣,盯着墓碑,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寧九九蹲下身,拿了黃紙跟冥幣出來,在墳前點燃了。
有些話,她不能當着他們三人的面說,只能在心裡對着故去的寧英說:“我也該喚你一聲孃親,佔了你家大女兒身子的事,也不是出於我的自願,不過你放心,既然佔了她的身子,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劉燁塵跟燁楓,讓他倆一生無憂,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她想,遠在天上的寧家孃親,最想聽,最想看到的事,便是如此了吧!
有什麼,能比兒女平安幸福來的重要。
燁楓也蹲下來一起燒紙,對着寧碑唸叨,“娘,大姐現在可能幹了,咱們家的日子好過了,現在也不愁吃穿,大姐還說,明天送我跟劉燁塵去學堂呢,還有還有,這位是姐夫,您看到了嗎?”
東方樓蘊對着寧碑,點點頭,只說了一句,“您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們三個人。”
他們對着寧碑時,劉燁塵就在旁邊玩。
寧母的墳位於墳場的邊緣,旁邊是深十幾丈的溝壑。這條小溝裡的水,也是要匯聚進玉帶河的。
忽然,玩耍中的劉燁塵像發現新奇的事物一樣,驚呼道:“大姐,你們快看,孃的墳跟他們的不一樣呢!”
“什麼不一樣?”燁楓還沉浸在悲傷之中,這話是寧九九問的。
東方樓蘊也看了過去,一眼就發現劉燁塵說的不同是什麼意思,“方向不對!”
村裡的墳,因爲埋的都是本村人,所以墳頭的方向要基本都是對着村子的方向,只有寧英的墳,是對着旁邊的深溝,也是就是北方,不偏不倚,正北方。
寧九九也瞧出不對勁了,她想起來,自打她醒來之後,似乎沒有聽燁楓或是任何人說過我,寧英的孃家,原本的寧家似乎銷聲匿跡的,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燁楓,外公外婆的墳在哪?不在這裡嗎?”
“不在,”燁楓黯然的搖搖頭,“很小的時候,也沒聽娘說去上墳,那時我也不懂啥叫墳,直到娘死的時候,才曉得,爹又是那個樣子,我也就再沒問過。”
寧九九暗想,看來他們孃親的事,很神秘呢!
不然的話,他們寧家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冒過頭。
只是這個北方,正北方,是哪裡?
“正北方是去京城的方向,或者你娘活着時的願望是想去京城看看,所以才把寧碑立在那,”東方樓蘊猜測道。既是猜測,就沒有多少依據,只是單純的安慰他們。
寧九九站在斜坡邊,看着正北方,“你說的,也許是對的,看來,我是有必要去一趟京城了。”
燁楓突然站起來,“姐,你要去京城?”
寧九九笑道:“不光是我,還有你和劉燁塵,咱們走水路,去京城,多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就回來了。”
燁楓有些懵,“那個……那個,咱們真的要去?還要坐大船去嗎?”
京城,對於燁楓來說,只是個名詞。那個地方,離她太遠,也太神秘了。住着皇帝,公主,還有好多好多華麗漂亮的房子。
寧九九看她不敢置信的模樣,溫柔的笑着,“不錯,是坐大船,赫連他有很重要的事,我也想去京城看看,把你們倆個留在家裡久了,我也不放心,那便一起去,請大梅跟王喜他們,過來幫我們看家,反正家裡也就幾隻雞要喂,作坊裡的東西,只有絞肉機最值錢,晚上的時候請王喜過來睡覺,回頭咱給他工錢。”
“哦,這樣也行,”燁楓神情還有些恍惚呢!
回家的路上也沒緩過勁,一直想着心事。
劉燁塵倒是沒啥想法,外面的世界,對他來說,就是出了玉河村,去到鎮子上,也就那麼遠的距離。
他的想法簡單,人也簡單。
回到家之後,寧九九就得着手準備晚飯。
燒年夜飯是一項很繁重的工作,加之,今年在家過年人又多,他們幾個男人都是大胃王。
所以她燒菜,不光得關注口味,還得在份量上,燒的足足的,最好是用盆裝着。
雖說不好看。但吃的飽,吃的好,也就是了。
那條大魚,自然得紅燒了,完完整整的燒出來,卻不可以吃,只能看着,因爲年年有餘嘛!圖個好彩頭。
至於豬肉,大飛回來之後,把那半扇肉剔開了,排骨一堆,大骨棒子一堆。後座肉跟五花也都分開擺着。
洗好的鴨子,也擺在廚房。
寧九九捲了袖子,繫上圍裙,準備燒鴨子。她讓燁楓去舀些大米,不用淘洗。
把小鍋燒熱,覺得溫度差不多了,就得把火都撤了,只能留少少的一點火星就可以了。
試着小鍋裡的溫度差不多了,便可以把大米倒進去。這時候就得快速翻抄,不然大米在鍋裡很容易就會糊了。
燁楓站在竈臺邊,看她炒米,“這個不是炒米嗎?米炒熟了,吃着也九九呢!”
炒米在鄉下,跟炒瓜子一樣,也可以當小吃的。
“就是炒米,不過不是你說的那個吃法,等着看!”
寧九九快速的翻炒着,看着小鍋裡的大米漸漸變成金黃色,便可以盛出來了,“燁楓,你把鍋刷了,待會淘些米,該做飯了。”
燁楓點頭,轉身去拿水瓢刷鍋了。
寧九九把炒米用篩子裝了,擺到廚房門口晾乾。
又吩咐何安去菜園挖些芫荽,跟青蒜,還有大蔥也要。待會還要包餃子,初一早上得下餃子。
大飛正把豬肉往舊屋那邊掛,寧九九對他道:“你待會幫我跺些豬肉餡,我把豬肉洗好,你負責跺成肉末就行,多弄些,晚上得做肉圓子。”
大飛本來還是一副老大不情願的表情,可一聽說晚上吃肉圓子,不情願立馬變成情願,還是萬分的情願,一拍胸脯,“交給我吧!不就是跺餡嘛,這沒啥,回頭我再給你把刀磨了,讓你好用。”
他現在巴不得寧九九趕緊作飯,需要啥,或是要幹啥,只管吩咐他一聲,就好了,只盼着年夜飯能快些做好。
晾涼的炒米,再用小石磨,慢慢的磨成炒米粉,就可以拿來做菜了。
鴨子已經跺成了塊,先加醬油、醋、鹽、生薑,拌勻了,稍微醃製一會之後,再裹上磨出來的炒米粉。
這個炒米粉的量不宜太多,以裹滿鴨肉爲宜。
最後,放在大鍋裡頭,上鍋蒸跟米飯一起蒸熟,就可以了。
簡單的做法,簡單的調料,卻可以做出與衆不同的味道。
至於肉圓子,過年吃,也是必不可少的,團團圓圓,圖個好彩頭。
這是她在異世過的第一個新年,前世做不到的事,沒有實現的願望,這一世總算得償所願了。
她不想敷衍了事,只想認認真真的,過一個好年。
寧家廚房裡飄出的九九味,傳出好遠的距離。
東方樓蘊負手站在廊檐下,聽着廚房裡,乒乒乓乓,切菜的聲音。
嗅着廚房裡飄出的九九味,再看看簡陋卻很溫馨的小院,他慢慢擡眸,迎着的方向,是正北方。
那裡是華麗的都城,夜夜笙歌,醉生夢死。
美則美矣,富則富矣,可唯獨缺了,最簡單,也是最容易得到的溫情。
在此之前的除夕夜,他不喜宮中阿諛奉承的御宴,寧願獨自在府中喝酒,對着一輪清冷的夜空,頹然度過。
當時的他,又怎會想到。有一日,自己竟在千里之外,一個小山村裡,第一次感覺到了家的味道。
造化弄人,萬事難預料。
天色擦黑時,寧家的年夜飯做好了。
其中,一整盤顏色金黃的肉丸,最醒目。
那是用純豬肉,加入生薑,再沒有擱別的配料,放入油鍋裡炸至熟透。
因爲肉丸較小,所以熟的較快,加上之寧九九的技術,那肉丸看着顏色誘人,戳開一下,九九味更是誘人。
米粉鴨也蒸好了,整整兩大盤米粉鴨,擱在大鍋裡蒸的酥爛。
這種土鍋蒸菜就是好,也很方便,特別是蒸一些肉類的東西,能做到真正的入口即化,味道入骨三分。
當然了,也不能光吃肉。還得燒一盤白菜豆腐,祈求來年,平平安安。
一盤涼拌芫荽,一盤涼拌皮蛋,炒個野芹菜,也是必不可少的。
野芹菜是前些日子,寧九九在田埂上發現,後來又一想,幹嘛不把它們挖回來,分株之後栽到菜園子裡,施肥澆水過後,肯定得漲出來。
她這樣想,也這樣做了。這野芹菜就在她家菜園裡,生根冒出新葉子了。
軒爲是野生的,九九味很正宗。
寧九九琢磨着,等到來年,野芹菜開花結籽了,她可以留籽,到了秋天,便可以種更多的芹菜。
韭菜跟綠豆芽一起炒的,韭菜象徵着長長久久。
臨吃年夜飯時,嚴忠揹着個大包袱回來。
打開之後,燁楓跟劉燁塵都驚喜壞了。
因爲他們看見包袱裡裝着好些水果,有紅豔豔的蘋果,有紫紅色的葡萄,還有些黃橙橙的桔子呢!
另外還有不少的糕點,都用精巧的小食盒裝着,上面刻着好看的花紋,打開之後,裡面的糕點也擺的十分講究。
寧九九訝然,“嚴忠消失了那麼久,就是爲了去找這些東西嗎?”
東方樓蘊點頭笑道:“我總要有些表示。”他不能只看着,啥忙也幫不上吧?
嚴忠趕緊道:“屬下沒有走遠,就在鎮上搜來的,大部分是福壽樓的,糕點是現做的,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寧九九知道古代人吃個水果不容易,特別又是大冬天的。
上回她做泡菜,搞來的蘋果,讓上官澈雲心疼的好長時間,這回上官澈雲怕是又要大出血了。
“好了,東西擱着,趕緊洗手吃飯吧,吳青,你去提一壺酒來。”
“好嘞!”大飛高聲應着,邁着大闊步奔出去了。
東方樓蘊忽然轉頭看她,故作爲難的問道:“娘子,今晚可以喝酒嗎?”
寧九九被他逗樂了,也故作爲難的回答他,“過年,可以喝,其他時候,沒有允許,不準喝!”
兩人相視一笑,其間有暖暖的愛意流淌。看的一屋子的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大飛腳步快,眨眼的功夫,就見他抱着個罈子,又拿了幾個酒杯子進來了。
寧九九招呼大傢伙坐下吃飯,把大門插上,各屋都點蠟燭。
就是人一多,桌子就小了,加之年夜飯桌上擺的菜又多,碗筷都沒地方擱了。
不僅如此,寧九九還發現,夾菜的時候很不方便,要想夾到桌子另一邊的菜,要麼就站起來,要麼就下座位,轉到桌子另一邊去夾。
“唉,要是能搞個轉盤就好了,夾菜肯定很方便,”她嘀咕道。
東方樓蘊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聽到她在那嘀咕,便側過頭來問她,“什麼轉盤?”
吳青正在那倒酒,何安幫着他拿酒杯。大飛已經開吃了,燁楓跟劉燁塵也是,嚴忠坐着沒動,不過眼睛卻是盯着桌上那些菜的。
所以,他倆講話,倒是沒注意到。
寧九九聞了一下午的油煙,倒也不餓了,便饒有興趣的跟他說起來。
她喜歡研究的新鮮玩意,她自然也希望東方樓蘊能感興趣,否則總有一天,他會不耐煩的。
而東方樓蘊,自打從她這兒找到縫合之術後,對她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很感興趣。
從本質上說,他倆的出發點都差不多,所以,不存在本質上的分歧。
“轉盤就是這樣的,你看……”寧九九用手指蘸了酒,在大桌的一角劃圖形,“最底下也是這樣的一個四方形的寧桌,寧桌上擺一個寧質的圓桌面,就跟福壽樓雅間裡的圓桌面一樣……”
“只是一個寧質面板,可以隨時搬下來,擱到一邊,這樣就不佔地方了,用的時候放上去,是不是很方便?”
她還沒說完,“最上面是一個在圓軸的小圓桌面,擺在大圓桌面上,可以轉動的,這個做起來不難吧?”
她重點畫的,就是最上面,可以轉動的,可轉動的桌面。
東方樓蘊看着她畫的東西,摸着下巴,細細的琢磨起來。
不得不說,她說的圓軸,他很感興趣,原理應該跟車軸相似,看來這個值得他研究一番。
寧九九見他鎖着眉深思,打岔道:“哎呀,現在別想了,等有空了再想,現在吃飯,你們的酒都倒好了沒有?來,咱們碰一杯吧!”
除了劉燁塵跟燁楓,其他人都舉起酒杯。
“好,碰一杯!”大飛一拍桌子,粗氣應道。他吃的痛快,喝的也痛快,一杯酒,脖子一仰就喝下了。
吳青跟嚴忠不落後,兩人相繼喝完了杯中的酒。
身爲襄王府的人,能跟主子一起吃年夜飯,這是他們做夢也沒想過的事。
本來送完東西,嚴忠就要走的,是寧九九開口把他留下了。尊卑之分,主僕之別,在她眼裡,沒什麼區別。
再說,過年嘛,不就是圖個熱熱鬧鬧的嗎?
寧九九杯裡的酒,吳青只給她倒了半杯,怕主子生氣,哪敢多倒。
可是寧九九的酒量,絕對連吳青都要汗顏的,半杯酒一口就喝了,放下酒杯,還很豪邁的抹了下嘴巴,不滿道:“怎麼就倒了半杯?再多倒一些!”
吳青看了眼主子,東方樓蘊微笑着招手,把酒壺拿了過來,給他們兩人都滿上了,“既然是過年,你也多喝些,這些日子辛苦了,別喝醉了就成,晚上還要守歲。”
“這一點酒,還不能把我喝倒。”
對於自己的酒量,寧九九還是很自信的,就不知是天生的酒量好,還是這副身體遺傳了某些基因。總之,她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
燁楓咬着鴨腿,看大姐喝的歡快,好奇的湊上來,“姐,給我嘗一點點吧!”
寧九九張口要拒絕的,東方樓蘊卻先她一步,倒了一點白酒,拿給燁楓,“先品,然後再喝,若是覺着味不對,咽不下,就吐出來。”
又夾了塊沒有骨頭,只有肉的鴨塊,塞進寧九九嘴裡,攔住她要阻止的話。
“凡事都要讓她嘗一下,嘗過了,才知是苦是甜,是辛是辣,對不對?”
寧九九恨恨嚼着肉,再氣呼呼的瞪他。
喝酒又不是什麼好東西,爲啥一定要嘗?她還想燁楓能做個淑女呢,這下可好,燁楓學着她,也快成女漢子了。
何安看燁楓在聞酒,故意誆她,“酒是好東西,喝到嘴裡是甜的,不然咋有那麼多人嗜酒如命,都成酒鬼了呢!”
燁楓狐疑的擡頭看他,並不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
吳青道:“別聽他胡說,酒很辣,也很苦,不好喝,你一個女孩子家,沒事別學喝酒。”
寧九九秀眉一挑,這話是不是在說她?
大飛坐的離燁楓最近,嘿嘿的笑,“小燁楓啊,他們都是胡說八道的,冬天冷,喝酒可以暖身子,你看我,喝了兩杯,臉是不是都紅了?辣點怕啥,喝習慣就好了。”
燁楓本來信心滿滿,可再聽他們一說,有些動搖,不堅定了。
寧九九夾着些野芹菜吃着,
把燁楓的心思都看在眼裡,笑着對她道:“是苦是辣,得自己嘗,沒事,喝吧,有姐在呢,怕醉了也不怕!”她覺得東方樓蘊說的對,特別是看見燁楓猶豫不決,左右爲難的樣子。便更覺得,他說的是對的。不試過,又咋知道呢!
得了姐姐的鼓勵,燁楓勇氣又回來了,端着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吧唧了下嘴巴,覺得沒品出味,又來了一小口。
“咋樣?覺出啥味了嗎?”寧九九淡笑着追問。
燁楓小臉上寫滿了疑惑,“還好吧,沒有他們說的那麼苦,也沒有他們說的那樣甜,也不是太辣,你以前燒的火鍋,比這個辣多了,沒啥特別的感覺。”
東方樓蘊笑道:“看來你家燁楓跟你一樣,也是個酒罈子,酒量也不淺呢!”
寧九九咋舌,他們姐妹倆的酒量果真是遺傳的嗎?
劉燁塵一直看着他們說話,也吃的差不多了,看着坐在他邊上,何安的酒杯,很好奇。
乘着他們說話時,端起來,一口便下肚了。姿勢、勁頭,倒是挺猛的,但是……
“咳咳,二姐騙人,這個好難喝,比湯藥還難喝!”
“哎呀,你咋能偷喝酒,我不過是隨便說的,再說,也沒人像你這樣喝的呀!”燁楓拍着他的背。
寧九九起身拿了個桔子,剝開遞給燁楓,“這酒本來也不好喝,第一次喝更得慢慢品,這回吃苦頭了吧?”
東方樓蘊道:“沒事,等這酒勁過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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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飛也不以爲意的說道:“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早都學會跟大人們喝酒,男娃子,從小練起,長大了,能頂大用!”
“呀,劉燁塵醉了,”燁楓驚呼。
她正給劉燁塵拍背呢,大姐遞來的桔子,還沒來得及餵給劉燁塵吃,就見着劉燁塵小臉紅撲撲的趴在大桌上睡着了。
東方樓蘊招手,讓吳青把劉燁塵抱進去睡覺,並囑咐把他外衣脫掉。
“我過去瞧瞧,”何安不放心的跟了上去。這幾日跟劉燁塵處出感情來了,看他,也跟看自己弟弟一樣。
大飛沒受啥影響,舉着酒杯,頂着張猴屁股似的臉,給東方樓蘊敬酒,“噯,我說赫連將軍,從前我就很佩服你,知道你打仗厲害,那會我還在想,要是有機會,跟你在戰場上相見,我能抵擋你多久,可是想不到啊,現在咱倆竟然坐在一起吃飯,一起喝酒,有幸!太有幸了!”
酒意上頭,大飛話也多了。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東方樓蘊的威名,誰人不知?可不是他一個人在這兒信口雌黃。
東方樓蘊吃了些菜,幾杯酒下肚,卻依舊面色如常。
他端起酒杯,朝着大飛揚了揚,“戰場相遇,怕是不可能了,安平府你也回不去了,聽說你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就在這裡安家吧,我不用你上戰場,你只需在輔佐寧九九,就夠了。”
大飛的背景,以及實力,他一早便打探過了。若不是他身世乾淨清白,他又怎能放心大飛留在寧九九身邊呢!
“呵呵,我是孤家寡人不錯,可是我們小侯爺對我有恩,要不,等我還了他的恩,再來投奔?”這也是大飛一直下不定決心的原因。
寧九九決定給他洗腦,反正不管咋着,她絕不能放大飛回去,開了春,作坊裡的事也多,還有河道引流的事情。鎮上的鋪面,也得張羅開,少了人可不行。
“大飛啊,你想錯了,你聽着我給你分析,你給安平鈺當差那麼多年,不算還恩情了嗎?再者說,你要是成天把報恩掛在嘴上,不是在等於咒他出事嗎?”
見大飛有點迷糊了,忽悠,繼續忽悠,“不如這樣,你不必成天操心還他恩情,等他哪天出事了,你再去還,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何安跟吳青安頓好劉燁塵,正從屋裡出來,聽到此處,兩人隱隱的覺得頭頂有成羣的烏鴉飛過,同時也爲安平鈺默哀。
估計只要大飛答應寧九九提出的建議,寧九九一定會時時刻刻的祈禱,安平鈺趕快出點事。只要他出事,不管大事小事,這個恩情,不還也得還了。
遠在幾百裡之外的安平鈺,此刻也正跟爹孃用年夜飯。
他們一家四口人,坐在偌大在前廳,婢女奴才們都等候在廳外,隨時待命。
面對滿桌的美味珍饈,安平鈺卻沒了食慾。
不止他沒食慾,安平若也一直沒吭聲,她本是個極爲活潑的性子,今兒也不知怎的了,跟她哥哥一樣,像是有心事似的。
不管爹孃跟哥哥有沒有吃飽,扔下筷子,站起來便要走了,“你們慢吃吧,我回房了。”
軒轅明月最見不見她沒規沒矩的樣子,“這是過年呢,不比平日裡吃飯,再吃幾口。”
安平若不敢直接甩頭走人,只低着頭,噘着嘴巴,一副委屈萬分的樣。
這讓一向愛女如命的安平宏,看不下去了,“行了,讓孩子去玩吧,大過年的,開開心最重要。”
得了父親的話,安平若笑嘻嘻的扭頭就跑了。
身影在院子裡一閃,就不見了。
“你還由着他,再由着,怕是誰也管不了了,一點規矩都沒有,這要是嫁進婆家,還不得被人笑話死,”軒轅明月埋怨相公,太寵慣了。
安平宏呵呵一笑,“無防,大不了咱招個上門女婿,有我跟鈺兒在,誰還能欺負了她?”
軒轅明月嘆息着搖頭,“你呀,就寵吧!”
安平鈺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他看着桌上的菜,腦子裡卻浮現寧家吃飯時的情景,大碗大盆裝着菜,吃的時候,你爭我搶,好不熱鬧。
再看看他們這一桌,菜是好菜,一家人也齊了,可就是缺少了過年的喜慶。
軒轅明月素手執筷,指間恰到好處的捏着筷子,夾了塊魚肉到安平鈺碗裡。從始至終,筷子沒有抖動分毫,魚汁也沒有撒到桌子上。
一襲淺綠牡丹花紋長裙,將她的貴族身份襯托了出來。
她是個精緻的女人,衣服從來都是沒有一絲褶皺,頭髮向來是梳的一根不亂,生活起居也是精緻到無可挑剔。
說話輕聲細語,走路連螞蟻都踩不死。至少安平鈺看她走路時,是這樣想的。
不是說這樣的軒轅明月不好,她真的很好。對安平鈺父子,以及一個寶貝女兒,都是盡心盡力的照顧,對府中的下人,賞罰分明。
當然了,對他們要求也很嚴。
大聲喧譁,吵鬧嬉戲,都不可以有。婢女走路該邁怎樣的步子,該行怎樣的禮。男僕也不得在府中跟婢女嘻笑打鬧,遇到主子,不許擡頭直視。
總之,侯府裡的一切,都是循規蹈矩,按步就班。
就如此刻,他們幾人在這裡吃年夜飯,外面十幾個婢女僕從站着,候着。
什麼時候主子吃完了,東西撤下了,他們纔可以回去用飯。不過,軒轅明月也不摳門,過年該給他們的紅利,都會發給他們,也不少呢!
這些不僅是侯爺府裡的規矩,同時也是皇家的規矩。
軒轅明月自小受的是皇家教育,秉持的當然是皇家禮儀了。
本身也無可厚非,可前提是,安平鈺沒有見識過普通人家的生活。
“鈺兒,怎麼不吃了?是不是廚子做的不好?”軒轅明月輕聲問他。
一轉頭,卻臉色嚴肅的衝着門外,“府中廚子全部扣……”
“母親,不怪他們,大過年的,幹嘛非要扣來扣去的,讓他們下去吧,過會再來收拾就行了,”安平鈺在她下令之前,及時阻止了。
外面的一衆僕從都鬆了口氣,幸好有小侯爺在,不然的話,他們今兒又要倒黴了。
小侯爺是公主的心頭寶,平日裡在外奔波也辛苦,所以每次回府,公主什麼都要給他最好的。
吃穿用度,絲毫馬虎不得。
安平宏看了愛妻一眼,揮手遣退了僕人,看着儀表出衆的兒子,和藹的詢問,“鈺兒,你這次出門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來,陪爹喝一杯,咱們聊聊如何?”
安平宏也是個典型的慈父,對公主好,對兒子也和善,對女兒更寵到了骨子裡。
所以說,安平鈺是一個,在幸福到爆棚的環境中長大,十足的暖寶寶一枚。
安平鈺笑着給兩人斟酒,“好,喝酒,不過爹,就怕你喝不過我,”
軒轅明月知道這父子倆是真的要喝酒,可是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她還有好些話,要跟兒子說呢!
“鈺兒,初一咱們要啓程回都城一趟,你外公想你了,想見見你,宮裡的御宴還能見到很多與你同齡的郡主小姐們,你多瞧瞧,過了年,娘想把你親事定下。”
也不怪軒轅明月着急,跟安平鈺同齡的皇子們,早都娶了皇子妃,有好幾個,府裡的小娃都會打醬油了。
安平鈺腦子炸了下,每回聽到定親兩個字,他便腦子嗡嗡的。
都城裡的那些郡主小姐,嬌柔做作,臉上的脂粉比臉皮還要厚,說話的時候,恨不能把頭埋進胸膛裡,那聲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
家裡有他老孃跟妹妹兩個大小姐,就足夠了,他可不想再娶個花瓶回來擺着。他寧願打光棍,也不要娶她們。
“娘,定親的事以後再說吧,初一我要去南晉一趟,我跟東方樓蘊約好了,有些戰事要談,所以去不得,”理由是他隨口胡謅的,反正只要能推掉去都城一事,就夠了。
安平宏朝自家愛妻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再提了。
軒轅明月白了他們父子二人一眼,起身出了前廳。
正好,也到了各家夫人前來拜新年的時辰,她得去偏廳準備着。
安平宏聞着杯中的酒九九,問道:“說說看,你在臨泉鎮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大飛也沒回來,我記得他一向是跟着你,形影不離,大飛很忠心,雖說人有些呆笨,但忠誠之心,無可挑剔,你竟把他舍了,此事想必不簡單吧!”
“呵呵,爹,你想多了,沒什麼不簡單的,是我欠了一個人情,大飛替我還人情去了,她承諾了期限,到了期限,大飛自然就回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其實很沒底。倒不是說,有多在意大飛是否回來,而是因爲……
安平鈺說話時的神情,安平宏看的清楚,分明是帶着不明的情愫。看來他這個兒子在對待男女之事上,有點明白了,但還不是太過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