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事端起
自行了納采之禮後,段雲蘇真學起了那的深閨中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段老夫人好歹還是在意這個婚事的,將其中要注意的東西都說與了段雲蘇聽。成親的日子太緊,新娘子自己繡件嫁衣的時間是不夠的,段老夫人剛想從最好的繡局裡請人幫繡,那宮中的皇后早已將衣料送來,另有幾個繡工精緻的繡娘。
將軍府中的人一看,便知道皇帝是對着門親事上着心的,也不敢馬虎了。
段雲蘇按着規矩,靜坐着爲那新衣新被添了幾針,谷秋等丫環皆是繡着荷包之類,想來是到那邊打點時用到的。
七月初,安親王府的聘禮送到了。
一箱箱的聘禮繫着紅綢,陸陸續續地擡進了將軍府。府裡的丫環小廝都好奇地打量着,二小姐當日出嫁,也不曾這般熱鬧過呢,沒想到大小姐被退了婚,還能找到這般有權有勢的人家。
將軍府正門大敞着,外面圍着不少的百姓,瞧着這陣勢好生驚詫。
“這是安親王府的聘禮?果真是皇親,出手這般大方。”
“可不是,那傻子要娶了人家的嫡出小姐呢,不多給點聘金人家哪裡願意。”
“我看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這兩人可是聖上賜婚,瞧見那十匹的紗茜鍛沒,那可是鄰國進貢的寶物,這可全賜下來了罷?”
“皇上如此看重,怪不得搞的這般隆重了,這段家小姐可真是有福氣。”
“福氣?若讓你家女兒嫁給一個傻子,你願不願意?”
那幾人哈哈一笑,繼續一邊瞧着熱鬧。
段常在坐在主位上,瞧着那玉石古玩、珍寶翡翠,各種珍奇之物擡了個滿滿當當,那送過來的宅子田契,加加起來,這聘禮可不止萬金了。更何況這其中還有宮中御賜的寶物,見見皆是珍品。
他可真沒想到,原來這趙賀辰在皇帝心中佔着這般重的分量,安親王府準備的聘禮已是不少,再添上宮中的這一筆,段常在憂愁了。
這般隆重的聘禮,要他該怎麼準備段雲蘇的嫁妝,他將軍府可沒這般的財氣,能與這聘禮相比照。
怕準備得再多,在這面前都還是顯得寒酸了罷。
“段大人,這王府的聘禮已送到,這是禮單,您好生對照一下,看可有出錯?”說話的正是王府的管家,他將一折疊着的禮單交到段常在跟前,說道:“原本王妃娘娘可是打算親自前來的,無奈被府中俗事絆住。王妃讓老奴轉告一聲,說這聘禮準備的倉促,若不然定會備得更齊,還望段大人多擔待。”
這還算是倉促?段常在眼角一跳,這陣勢,若不是忌諱着,這安親王妃可是打算按着皇子的規矩來置辦?
待送走王府管家,段常在看着這滿廳的東西,揉揉額角不知該作何打算。
段雲蘇的聘禮,還是好生與母親商討一下罷,莫要落了將軍府的臉面,說他段常在賣女求榮了。
安泰居內,段雲錦如今可是頗得段老夫人的青睞,她站在段老夫人身後捶着肩,看着祖母打開的禮單,心生嫉妒,眼珠子粘到了那禮單上,恨不得把它盯出一個洞來。沒想到這段雲蘇可是撿到了好運,這安親王府也真是瞎了眼,一個名聲全無的女子,也值得這萬兩聘金?
段老夫人也是眉頭皺起,這安親王府,可是純心要給她將軍府出難題?
“那些個備好嫁妝,我看着可是不夠了,西邊的那幾家鋪頭,還有城外的那百畝良田,一併給她填上,那庫存中也有不會少精緻的物事,一併拿了出來罷。”
西邊的鋪頭?那可怎麼行,不是說好了要留給她哥哥的麼?段雲錦急了,說道:“祖母,依孫女看,這安親王府怕是並未多想,只是瞧着以往那般多的人拒絕了趙公子的婚事,想着這時候趁機出一口氣,讓那些人眼紅眼紅罷了。這莊子鋪頭再怎麼添,可都與那聘禮的還差得遠呢。”
段老夫人聞言也覺得有些道理,安親王妃爲人一向低調,想來自己唯一的兒子要成親,怕是想好生置辦罷。可是,安親王妃這般做法說到底也還是想挽回當年四處求親落下的面子,若今日她將軍府隨隨便便置辦幾擡嫁妝,那豈不是又同樣落了她臉面?
“無礙,府中的鋪子也不少,不缺這麼幾個。”
段雲錦見老夫人沒有改變主意,有些着急了,她微微繃着臉,尋思還有什麼法子。想起了前些時日哥哥提到的那幾個鋪頭,頓時心生主意:“祖母,我記得城北那邊不是有一排鋪子麼?人員簡便大姐以後打理着也方便,再說哥哥如今學着在外面做事,一下子可照看不來。不如祖母將這幾家離得近的留下,其他的再添多幾處,卻也正好。”
段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不做聲,段雲錦站立不安,以爲祖母是看透了她心中的注意,便急忙解釋道:“錦兒認爲,大姐姐是個有能耐的,多幾家鋪子面上也好看。倒是我們將軍府,可要靠着那些產出過日子,不能大意啊。”
這倒是可以一想,如此一來,這妝面上好看了,也不會斷了將軍府的收入:“錦兒的主意不錯,便這樣罷。”
段雲錦得意一笑,那幾個鋪子,早就虧空了,我看你段雲蘇拿着一個無用的破攤子,該怎麼收拾!
“谷晴,你去帳房支些銀子,在打多幾套金飾,我箱底裡那全套的紅玉飾,也給拿了出來罷。她孃親去世後留下嫁妝,也開了庫好生清點一番,全都擡了過去。”
段老夫人思索着怎麼才能做得好好看看,又不會讓將軍府以後的日子拮据。這嫁女兒嘛,原本就該是能得錢銀的事兒,將軍府如今可是還有兩個小姐未出嫁呢,總不能全掏空了。
“祖母,聽我姨娘說,大姐的外祖父家定會過來添妝的。祖母莫要太過操心了,那宋家人最疼愛大姐,倒是定是添上不少。這加加起來,可也不知道有多少擡了。”段雲錦面露妒忌,當年她二姐出嫁可沒這麼多好東西,也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就是因爲她是皇上賜婚,所以便能高人一等!
此時被嫉妒吞噬的段雲錦,怕是早已忘了,這嫡出和庶出,根本就不能放在一塊兒比的罷。
與前廳的熱鬧相比,絳雲居了可就安靜多了。段雲蘇悠悠地扇扇扇子,這成親一事,自己完全插不了手,怕全府最閒着的人便是她了。
此時她手中拿着幾張信紙,這是宋老爺子派人送過來的,上邊寫着的正是關於安親王府的一些信息,內容詳盡,怕是外祖父花了不少心思。
外祖父定是怕她不清楚這王府中的關係厲害,以後遇事會吃虧。
最讓段雲蘇吃驚的,莫過於上面寫着的一行:溫媛媛,安親王側妃,父溫董,乃朝中兩朝元老,託先皇的遺命,手掌十萬兵馬。
看着這句話,段雲蘇不禁一怔。這朝中之事果真不是她一小小女子就能全都猜透的。這溫董溫大人,不過是一官,卻也能託管兵權?還是如此龐大的一隻軍隊!
兵權自古是非多,也不知當今聖上是何想法,怎麼能容忍這兵權外放。
“小姐,這是前廳了送來的,說是給小姐的。”谷秋捧着一個不小的長箱子,走着有點艱難。她將東西擱下,說道:“這是王府的管家特意交代的,說是趙公子給你準備的聘禮。”
哦?那呆子還會準備聘禮,居然還是給她的?段雲蘇好奇了,她打開箱子,裡面滿滿當當的居然全是畫卷。
隨手打開一幅畫,紙上畫畫着的正是她自己,白紙宣墨,那裡面的人兒抿嘴輕笑,嬌俏萬分。
段雲蘇又打開一幅,居然依舊是她的畫像。
“小姐,趙公子這是在向你表達着相思之意?”谷秋捂嘴偷笑道。
這小姐都不在跟前呢,若不是趙公子心裡滿滿的都是小姐,怎麼又可能畫的如此逼真。
段雲蘇嗔了調侃她的谷秋一眼,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離婚禮不過還有短短九日,段老夫人請來了從宮中退下的尤嬤嬤,意思是給段雲蘇教教規矩。畢竟這安親王府算是皇親,這規矩可不能少,而段雲蘇又是個不服她管教的,請了這經驗豐富的嬤嬤,能學多少便算多少罷,反正她是盡了這份心。
只是這“不服管教”的段雲蘇此時卻是無比認真,她自知自己將要嫁到的是怎樣的一個人家,再加上自己對這熙國的規矩多有不解,因此學得特別認真,倒是讓教導的嬤嬤驚歎一聲。
“段小姐,奴婢說過的,您都記住了,這動作禮儀也是做的極好的,嬤嬤我可還沒見過小姐這般聰慧的人物。”那嬤嬤心中驚異,原本過來時可是聽說這段大小姐脾氣差的很,最不重禮。如今一看,那些話可真是荒唐,莫不是有人存心詆譭罷?
“還要多謝嬤嬤教導,雲蘇才知曉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段雲蘇輕笑着,隨手爲尤嬤嬤倒了杯茶,驚的那嬤嬤急忙雙手接過:“天色也不早了,今日的便到這可好?”
那嬤嬤想了想便點點頭,反正這事得慢慢來,日子還有好幾天呢,也不急在這一時。
“谷秋,陳域可過來了?”段雲蘇見尤嬤嬤一走,轉身問道。
谷秋往門外看了眼,說道:“正在外面候着呢,奴婢這便將他叫來。”
陳域進來了,臉色嚴肅,腳步穩健,待見到段雲蘇拱手一禮便直接說道:“段小姐,屬下按着你說的,去了那人房中,果真是找到了這符佩。”
陳域在懷中掏出那東西遞了過來,說是找到,還不如說是直接盜了過來。這符佩就掛在那姨娘的脖子上,自己可是直接點了她睡穴給拿了出來的。
也真是奇怪了,這姨娘不是段大人身邊的人麼,就這般掛在脖子上也沒被看見?
陳域哪裡知道,這五姨娘也不過是剛得了這東西,如今已懷身孕,自是不用伺候段常在的,這東西放在自己身上最好不過了。
段雲蘇接過那東西仔細瞧着,真與畫中的一模一樣。這枚符佩以青玉製成,上邊刻着流雲紋飾,中間一個“段”字彰顯其歸屬的主人,玉上有着稍許的刮痕,看着有種古樸滄桑的年代感。
她將那符佩直接收入懷中,陳域瞧着不免一愣:“小姐,您留着這東西可是要作甚?”
“自是交給我父親,但在這偷了符佩之人抓出來之前,還是不要輕易拿了出去。”段雲蘇的話中真真假假,倒是堵住了陳域的問話。
夜幕降臨,谷秋正想伺候着自己小姐寬衣入睡,擡眼看了看西邊的院子,很是奇怪:“小姐你看那邊,那不是清暉園麼,爲何那般亮堂?”
段雲蘇也是回頭一看,只見園中一處火光閃現,耳邊便傳來了一聲大呼:“起火了!起火了!”
寂靜的夜瞬間被打破,府中家丁無不是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提水滅火,一陣木頭燒焦的氣味蔓延至空中,也不知這火勢有多大。
“小姐,可要去瞧瞧?”谷秋問道。
這般大的動靜,怕是將府裡的主子都驚動了罷,她也不好一個人呆着裝作沒看見,便點了點頭,往那邊走了去。
身邊不時有家奴匆忙經過救火,段雲蘇站在院子前,瞧着那燒了一角的院落,默不作聲。
“大少爺可出來了?”段常在看着眼前的火光滿臉黑沉,也幸好今夜沒有起風,不然這火勢就難以控制了。
“回老爺的話,還沒找到大少爺呢。”一家奴稟告道。
“沒用的東西,還不快去找!”段常在朝着那人便踹了一腳,胸膛氣的直起伏,這好好的怎麼着火了?火勢並不算太大,可清兒爲何還沒出來!
段老夫人和三姨娘也過了來,連五姨娘也挺着肚子走了過來。段雲蘇四處瞧瞧,依舊沒瞧見二姨奶的身子。這段餘清可是她的親兒,怎麼就這般遲遲還未出現?
“老爺,找到了!找到大少爺了!”兩個家奴身上粘着不少黑灰,正扶着段餘清走了過來。
段餘清已是昏迷了過去,那身形比之前所見還要瘦削了幾分,臉色蠟黃眼眶深陷,一副頹唐萎靡的模樣。
難道這二姨娘還是沒有聽她的話,依舊給了段餘清繼續服那“靈藥”?
火勢不猛,府中的家奴也是不少,這火也被慢慢地控制了下來,府中之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瞧着地上昏迷的段餘清,那瘦削的身子、空蕩蕩的衣服讓段常在眉頭一皺,之前聽聞清兒生病還沒多上心,可是怎麼才這麼一段時間,清兒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雲蘇,還不給你兄長瞧瞧。”段常在看着呆站在一旁的段雲蘇滿眼不喜。
段雲蘇撇了一眼地上的段餘清,心中無多少好感,但想着過幾日便是自己的婚禮,還是莫要弄出什麼糟心的事兒來罷。如此一想,段雲蘇輕輕蹲了下來,仔細地號起了脈。
段常在瞧着專心的大女兒,燈火之下那與其母宋婉君有幾分相似的臉,不禁讓他心中一熱。突然之間想起的那些往事,心中一陣唏噓一聲。那般溫婉似水的女子,怎麼就偏偏生了個驕縱的女兒。
“父親,大哥並未被火嗆到,好生休息幾日便是。”段雲蘇起身淡淡說道。
“怎麼好生休息之日?你沒瞧見你大哥這身子都病成這樣了麼,怎麼可能是歇息幾日便能治好的!”段常在見她那淡淡的臉色,怒從中來。這女兒對外人那般上心,怎麼偏偏卻對家人無心,真是氣死他了!
“父親,大哥這可不病,他之所以變成這副模樣,皆是因爲食了那逍遙仙。”段雲蘇擡眼淡淡地看着地上之人,又瞥了眼段老夫人:“我記得曾讓谷秋稟告過祖母,只是雲蘇說的話沒人相信,這事可就不能怪我了。”
段老夫人總算想起那日,段雲蘇所說之話。當日她可真沒放在心上,說將段餘清關在屋裡綁着就可治病,任誰都不信啊!
不過瞧着段餘清越發糟糕的身子,段老夫人總算是有些懷疑了,莫非段雲蘇說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存心想報復二姨娘?
“你……”段常在沒想到還有這一茬,他回頭看了一眼母親,見後者臉色微凝,一時之間噎住。
清暉園中一片混亂,院子的偏殿被燒壞了,幸好救得及時,火勢沒蔓延至其他屋子。段常在瞧着夜色已深,這裡也沒了他事,便揮手讓大家回去歇息。
瞧着衆人離去的背影,段雲蘇回頭看着那被燒的偏殿一眼,心中不知在想着什麼。
“小姐,明日再看罷?這人可都是走光了。”谷秋瞧着微微出神的小姐,提醒道。
段雲蘇回過神來,看着月色之下早已不見了衆人的身影,也不再停留。
夜色正濃,偶爾傳來蟲鳴的聲音,段雲蘇與谷秋往回走着,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墜水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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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秋,可有聽到了什麼?”段雲蘇腳步一頓。
“沒有呢小姐。”谷秋側耳聽着,卻有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這附近可有池子?”段雲蘇凝眉,她剛纔分明聽的清楚,不該出錯纔是。
谷秋看了一下週遭,說道:“不遠處便是府中的清池,小姐爲何突然問起這個?”
將軍府中有兩個池子,一個是在府中花園子裡,裡面種着荷花等物事,供人欣賞;令一個便是這清池,靠近後院。因段老夫人信佛,而傳言這烏龜是有靈性的,乃長壽和吉祥的象徵,因此府中特意劈出一深池飼養着這烏龜。
段雲蘇聞言朝着那池子的方向走去,還未走近,瞥見身邊假山人影一閃,不禁眼光一沉,喝聲到:“陳域,趕緊把那人給抓了回來!”
陳域原本的職責就是保護段雲蘇,她不說話自是沒動靜。如今瞧她這般說,再順着段雲蘇所指,眼光果真抓到了那畏畏縮縮的一人,提氣一個躍身便追了過去。
段雲蘇繞着小道再往裡走着,隱約見着月色之下那池中水紋波動,隱約一個人影在水裡掙扎她心中一頓,原來自己還真沒聽錯。
“谷秋,快喊人來,將池中那人給救了上來。”
清池的水不比那些賞玩的池子,裡面水位極深,若是不懂水性之人掉了下去,可就別想這能爬了上來。正巧自己也是個不會水的,不可能下去救了那人。
谷秋敞開嗓子就大喊了一聲“有人落水了!”
這火纔剛剛滅呢,那些個家僕都還沒回到園中,半路邊聽見這一生吶喊,急忙又趕了回來。
池面沉靜了下來,段雲蘇心中一驚,對着那下了水的人問道:“可有發現?”
“小姐,這池子水太深,奴才也是沒有法子。”
“那就趕緊再派人下去!”段雲蘇語氣有些着急,那人尚不知是誰,若是溺水過久,再撈起來可也是沒救的了。
家奴們齊齊應是,這邊的動靜很快便驚動了其他之人,段常在與段老夫人也半路折了回來。
段常在更是冷哼一聲,聲音很是煩躁:“這回又是誰,又發生了何事?”
段雲蘇回道:“父親,女兒也不知是誰,方纔聽着聲響便過來一看,隱約瞧着是有人落水了。”
如此一說便有人不願意了,落水的沒準是哪個想不開的丫環呢,至於驚動了這麼多的主子麼。
就在此時,五姨娘身邊的丫環跑了出來,神色慌張無比:“老爺,五姨娘不見了!”
她不過離開一會,便四處尋不到了姨娘的身影。以爲她已經回院子了,可回去一瞧,什麼都沒有!
衆人一聽,不約而同地將視線移至了池中,那清風一見,心中一顫,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
那段常在似乎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了,他急忙讓人繼續下去,池邊已經圍着不少人,手中燈籠將四周照的通亮。
池子說大不大,但奈何水太深,池邊也圍着不少的欄杆,下水之人尋了兩刻鐘,總是有了進展。
一家奴將水中之人托起,岸邊的燈籠一照,正是五姨娘!
衆人頓時被震驚了,是誰人如此猖狂,敢在將軍府中明目張膽地行着害人之事。而這五姨娘可是懷着身孕,如今可是一屍兩命啊!
五姨娘被平放在地上,段雲蘇前去號了一脈,脈搏已斷。燈火之下,五姨娘的臉色蒼白,閉着眼睛已經毫無聲息。
段雲蘇站起身來,搖了搖頭。
段老夫人瞧着五姨娘那凸起的肚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雲蘇,你之前不是將那趙賀辰救活了嗎?”
段雲蘇的聲音清冷,語氣帶着幾分嚴謹:“從聽到聲響到將人撈了出來,已經花費了兩三刻鐘的時間,五姨娘已經錯過了急救的機會。”
這意思,便是沒法子了?
丫環清風聞言跪地,“咚咚”地磕着頭,滿眼是淚:“大小姐,您不是神醫麼?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五姨娘!”
衆人一聽,都將視線投到了段雲蘇身上。
段雲蘇微微側臉,她不是神仙,那起死回生的說法也只是市井之中的流言。
方纔離去的陳域此時回了來,手中像提小雞一樣提着一人,待走至衆人身邊,將那人往地上一扔,轉身站在了段雲蘇身後。
那人就那般跪在地上,不言不語也不出聲求饒。
“這是何人?”段常在問道。
“父親,這人便是我趕過來時,瞧見的一個身影。我看他行事鬼祟,便讓陳域將其抓了出來。”
段常在聞言,伸腳提了那人一下,厲聲說道:“五姨娘可是你給害了的?!”
五姨娘平日裡也沒得罪什麼人,這一屍兩命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心中一顫,是誰這般惡毒,居然連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放過!
“你爲什麼要害了姨娘!就是你……我要你爲五姨娘賠命!”清風撲向了那人,伸手便又抓又打,眼神怨毒似乎要將此人給生生撕碎。
“夠了!將五姨娘好好安葬了,這人押去安泰居,老身要好生審問!”段老夫人厲聲呵斥:“相關人等全都帶了過去,我今日定要知道,是誰敢謀害我將軍府的子嗣!”
安泰居內,主子丫環小廝站了個滿,段老夫人與段常在坐在上首,一副三堂會堂的模樣。
“你是何人,將今日之事給我老實交代!”段老夫人瞧着地上那人,眼光微斂。她可是活了幾十年,什麼風浪沒見過,難道還治不了你一小廝!
沒想到那小廝卻是個嘴硬的,他跪在廳中面無表情,只是眼中時不時閃過幽光:“此事是小的所爲,老夫人要殺要剮隨便處置。”
段老夫人可不吃他這一招,她一拍桌子,怒聲道:“是誰指使你的,說出來我保你一命!”
二姨娘也是悠悠向前一步,說道:“是呢,不好好說話,你一個人也便罷了,難道不想想你家中親人?”
“二姨娘,你這可是在威脅着什麼?”三姨娘嘲聲說道:“難不成這人便是你的人?可是你許了人傢什麼好處?”
三姨娘與二姨娘從來就是對頭,見她說話自己總要嗆聲兩句,只是這有意無意的話倒是讓段雲蘇眼光一閃。
“清風,五姨娘出事時,你在何處?”段老夫人看向一直在哭泣的清風,沉聲問道。這丫頭可是五姨娘的貼身丫環,怎麼偏偏這個時候離了五姨娘而去?
“起火之時,奴婢瞧着夜深了,便回院子爲五姨娘取件衣裳,這玉嵐院的人都可作證。”
就在此時,角落裡突然站出了一個丫環,她看了一眼那人,跪地說道:“老夫人,此人奴婢認得,是城北莊子上的人陳青。”
城北的莊子?那不是交給二姨娘打理了麼,這莊子裡的奴才何時進了這將軍府中!
“二姨娘,你怎麼解釋?”段老夫人狐疑地看向二姨娘。
一旁站了許久的段雲蘇將一切瞧在眼裡,此時終於說話了。只見她悠悠向前一步站在了那陳青跟前,直視他的眼睛說道:“你想護着的人,她可真是願意放過?良弓藏,兔狗烹的說法,難道你沒聽說過?”
那人不知道段雲蘇是在詐他,聞言身子幾不可見的一抖,段雲蘇趁機說道:“祖母纔是真正能保得住你和你家人的,你且放寬心,抓出了兇手,定會保你家人無事。”
“喲,大小姐這是在做甚,威脅人家?”二姨娘見此嗤笑一聲,別以爲這麼說這人就會動搖,這般簡劣的把戲!
“二姨娘,你且莫急,我還沒問你了,這出事的時間裡,你都在何處,怎麼連大哥院中失火都不出來?”段雲蘇轉過身來,看着二姨娘的眼光有些銳利。這次莫要再顧忌其他了,既然東西到手,她定要將這二姨娘拉下臺去!
二姨娘很快反應過來:“我感染了風寒,正在園中歇息,實在是睡的沉了,院中的丫環和那大夫皆可作證。”
“這證明可沒什麼用,難道事事還要你親自出手麼,這人不就是受人指使才做出這等事來?”
“大小姐。”二姨娘似乎同段雲蘇耗上了:“這麼多人,你爲何總是抓着我不放,可是心理面打着冤枉了我的想法?”
段雲蘇嗤笑一聲,向身邊的谷秋示了一下意,後者點頭飛快地回了園中。
衆人瞧着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是這大小姐是要作甚。
不一會谷秋又回來了,手中正拿着一個錦盒。段雲蘇打開盒子,悠悠地拿出來一張毀成兩半的信來,說道:“不是我不相信二姨娘,只是二姨娘的做派實在讓雲蘇懷疑。你看看,可認識此物?”
二姨娘瞧了一眼遞到眼前的東西,臉色煞白,伸手便想抓着,卻被段雲蘇一把收了回去,眼睜睜地看着它被交到了段老夫人的手上。
二姨奶心中狠狠一跳。
接過信紙的段老夫人仔細一瞧,臉上突然露笑。她看着二姨娘,眼中精光閃動。沒想到你二姨娘也有今日,被你拿着這東西這麼多年,總是被人了盜了去罷!
“許青眉,你還有何話要說?!”段老夫人揚揚手中的紙張,這麼多年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在這麼多人面前,段老夫人親手將那信紙一點點撕至碎末,揚手往二姨娘臉上一甩,好不痛快!
衆人瞧着莫名其妙,只有段雲蘇知道,那張信寫的不是其他,正是將軍府通敵叛國的證據!
只是她也不清楚,將軍府爲何會有這樣東西?可是真有其事?
這可是抄家滅口的大罪,那段老夫人定是知道這事,一日沒拿回,便是心驚膽跳一日,連這二姨娘都不能隨便動。
通敵叛國,若是這東西到了有心人手中,將軍府走到這裡也算是都了盡頭了!她許青眉不知從何聽了這消息,又是從何處得了這張信紙,更是憑此囂張多年也不見段老夫人將她徹底制住。
原因不外就是,你若敢制我二姨娘,我便讓人將這東西傳來出去,到時候走了也拉個墊背的!
這場審問不知不覺轉了個方向,原本是要查出來害了五姨娘的兇手,現在變成了討二姨娘的罪行!
段雲蘇可不想讓二姨娘再能蹦躂,今日便全都了結了罷。
“清風,五姨娘去世之前,可有與你說起過二姨娘身上的什麼東西?”既然攪了起來這趟水,那便攪得更徹底些,讓段老夫人知道二姨娘手中已無空無一物,那這二姨娘定會被這段老夫人打壓。
“符佩,五姨娘曾說過,這符佩已經不在二姨娘身上了,她也沒了囂張的資本。一定是的,一定是她害了五姨娘!因爲五姨娘知道她的事情!請老夫人爲死去的五姨娘做主啊!”清風說完一下一下地磕着頭,滿眼的淚水也掩蓋不住眼中的狠色,當初姨娘說起她也不是多在意,如今想想卻是是有蹊蹺。
段老夫人“砰”地一拍桌子:“許青眉,你給我跪下!”
沒想到二姨娘沒有預想中的驚慌,只見她不屑地一一笑,雙眼的狠絕毫不掩飾。又聽得她哈哈大笑,瞪着主位上的老夫人滿是怨恨:“我憑什麼給你跪下?就算五姨娘是我害的又如何,這可全是她自找的!”
衆人不知實情皆是一驚,這二姨娘可是承認了?爲何方纔還那般做戲,現在人證物證都沒有的情況下,二姨娘居然認罪了?!
實在是太詭異了!
二姨娘哼笑一聲:“你等着的不就是這個機會?我早就知道,沒了那兩東西,你個老不死地定會治了我。但任你萬萬都想不到,那符佩既然我沒有,你老不死也不會有!符佩早已不見了,我看你拿什麼去向皇帝交代!哈哈哈……”
想我死?死了也要拉上將軍府來墊背!這兩件東西,哪個不是可以治你死罪。
“你……”段老夫人乍聽聞符佩不見的消息,驚得心中一跳。若此時傳了出去,調動兵力的信物丟失,那可是大罪啊!
“哈哈哈……”二姨娘見段老夫人這幅樣子,好生解氣:“我足足忍受了你二十來年!我與在郎青梅竹馬,若不是你當年爲了將軍府的榮華富貴,我早就是將軍府中的主母了!你現在給我個妾位是打發乞丐麼?這屬於我許青眉的東西,我一件不漏地全要奪了回來!”
還有她的兒子,本就該是這將軍府的繼承之人,其他之人,這將軍府的東西,想都別想!
“就是因此你便害了我的母親?”段雲蘇眼睛微眯,心中直覺真是荒唐,爲了情愛,正能做出這般瘋狂之事?
“宋婉君她活該去死!她搶走了我的相公,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身份!還知道了我手握將軍府的把柄的消息,那是她活該!”
段雲蘇看着雙眼通紅接近瘋狂的二姨娘,手中拳頭緊握,她母親果真是這人害死的,就是因爲這荒唐的嫉妒之心!
當年之所以說她孃親病逝,皆是因爲此人抓了將軍府的把柄,生生地將真相掩埋了。
“那符佩是何時丟了的?!”段老夫人站起身子來,臉色沉得能擰出水來,如今她什麼都不在意,就是一定要找到那符佩!
“我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二姨娘突然間停止了大笑,換得一副怨恨猙獰的面孔:“我不好過你將軍府也別想好過,最好讓別人看看,你這將軍府算的上什麼將軍府,連着小小的東西都看不住!”
“哐當--”一聲,段老夫人將桌上茶盞砸到了二姨娘身上,身子氣得之發抖,一口氣噎在喉嚨之間怎麼都出不來:“你你你!來人,將二姨娘給我關到柴房中去,沒我允許,誰都不許放她出來!”
“今日之事,誰也不準傳了出去!”段老夫人回過頭看着廳中之人一眼,又將視線放在了段雲蘇身上。如此一來,知道得最多的便是這段雲蘇了,不過那信已撕毀,也就沒了證據,她將軍府以後也不用再擔心被誣陷。
廳中的人看着這場戲,又是痛快又是不解。痛快的是這囂張的二姨娘貌似再也沒法翻身了,不解的是,今晚他們在此不是爲了找出害了五姨娘的真兇麼,怎麼直接變成了這個模樣!
只是他們不知,與一個小小的姨娘相比,這將軍府纔是段老夫人最在意的東西。今日有人想害了將軍府,她哪裡還有那心思去管那點小事。只能說五姨娘死得冤枉,連最後一個真相都沒給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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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夜已這般晚了,可是要回去歇息了?”谷秋看了看小姐的臉色,輕聲詢問着。
段雲蘇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應了一聲便回了屋。
母親之事就這般了結了,沒瞧見二姨娘最後的下場,雖是心中有些不甘,但轉念一想也就放下了。
段老夫人定不會將知道太多的二姨娘放了出去,這事也不會去報官,那猖狂得瑟了多年的二姨娘有可能就一輩子關在將軍府某處,人人唾棄,也算是她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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