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77、蘇玖，你這是在逼我
景榆如今能做的只有這些了，莫淮盛怒之中，沒有人知道他會做什麼，當年因爲她的事引發一場血雨腥風，無論誰求都沒有人把她保下，如今這次恐怕蘇玖亦危矣，所以她終究還是通知了莫雲澤一聲，能不能趕回來就看他的造化了，而今晚蘇玖會怎麼樣，看她的命運吧
她本不想把蘇玖卷在裡面，可是偏偏把她捲了進來，她並非想要蘇玖死，她要的只是她離開莫家，離開這裡，可是她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關於當年的事情，景榆並不清楚，她只記得當年莫淮要把顧青檸杖斃，無人敢攔，莫家兩兄弟一個要顧青檸死，一個讓顧青檸活，兄弟兩人差點反目，最後據說顧青檸死了，兩兄弟才消停下來，而這麼多年，大房二房感情越來越淡薄，顧青檸的死就像一道刺一樣，刺在人的喉嚨裡，拔不掉，去不掉，就這麼懸在那裡，宛若一把隨時能砍落腦袋的刀。
莫雲澤接到景榆的電話的時候，本來就很意外，他這段時間跟景榆聯繫的很少，她平時也很少給自己打電話，這會兒他正在跟人吃飯談合同，跟客戶打了聲招呼就接了這通電話，可是電話接通了，卻沒有人說話。
他很疑惑，景榆這是打算幹什麼
難道是無意中碰到了他的電話，他在這邊嘗試叫了幾聲景榆，景榆，還是沒有人應答，卻聽那邊陡然一聲怒喝，他心下一緊，手中的手機差一點掉在地上。
難道是，出事了一想到這種可能，莫雲澤再也顧不得別的，自己跟幾位合作伙伴打了聲招呼，把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莫心之後，就開着車直接回了莫宅。
莫淮看着眼前這一幕，這一幕跟當年何其相信，因爲青檸的事，兄弟兩個反目成仇，鬥得不死不休，莫家倘大基業搖搖欲墜，公司股價暴跌，人心慌慌，本來已經不打算管事的自己又重出江湖，解決了那番動盪，而今歷史重現，更盛當年，而牽扯的人更多，莫家的人都在這兒了，他氣得渾身發抖，費盡心思護住了顧青檸，卻沒有想到一朝所有的秘密盡數揭穿。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蘇玖。
他看着蘇玖的目光兇狠殘冷，蘇玖下意識的一驚，懷裡的白貓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怒氣，喵喵的叫了幾聲，那聲音似乎在祈盼，也有求饒，可是莫淮這個時候哪裡顧得上這些了，朝一旁的傭人說道：“來人，把這個闖了禁地的波獅貓給我杖死”
蘇玖心神陡然一驚，匍匐在地，驚恐求道：“爺爺，別殺小白，小白它什麼都不懂的，求求您饒了這一次吧，爺爺，你要罰就罰我吧，這不關小白的事，求您了”
“蘇玖”莫淮的語氣微涼，卻讓人心湖一沉，通體冰涼，那目光帶着兇狠和殺戮，刺得心一個寒顫：“看到我們莫家兄弟闔牆，土崩瓦解，你是什麼感覺”
蘇玖不敢動，膝蓋跪在地上，疼得她冷汗直冒，可她不敢求饒，不敢站起來，莫家規矩嚴明，她自知自己犯了錯，所以她不敢求饒，可是小白畢竟是無辜的，它什麼都不懂，罪不至死吧，更何況這是向晚的貓，是向晚的貓，她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讓這貓有什麼差池。
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她知道這是莫家所有人不知道的秘密，卻因爲她的無心之過讓這個秘密公之於衆，他心裡不恨，不怨是假的，所以她認了，不敢求饒，只求爺爺能大發慈悲，能放了小白，聲音悲泣道：“爺爺，是我的錯，您罰我吧”
莫淮冷哼一聲：“你以爲我今天會饒了你”
蘇玖一動不動，跪在那兒感覺渾身發冷，她怕的要死，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家老爺子向來說一不二，他如果今天要做什麼，她估計怎麼都躲不過。
莫淮冷眼掃視衆人一週，厲聲說道：“你們馬上給我滾回去，把顧青檸重新給我關進禁園，莫家就當她已經死了，誰敢再多說一句，家法伺候”
“爸，你不能這樣，青檸已經在這裡受苦多年，你難道就不能饒了她嗎”莫明皓一聽這話急了，忙將妻子護在身後，可是顧青檸突然咯咯的笑了起來，她一笑，那張本就麻木淡然的臉慢慢浮起詭異的神色，她喃喃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
“阿力，請家法”莫淮臉上的戾色更盛，那樣子像是要殺人一樣：“你們不走是吧，如果不走的話我絕不輕饒，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走，還是留下”
衆人皆驚，莫淮的臉色太過可怕，太過嚇人如今請了家法，誰還能退出去
“爸”莫明皓還想再說什麼。
“你走，還是不走”莫淮冷哼。
“爸，我不能走”莫明皓想了想，咬牙道，當年顧青檸的死已經讓他後悔一輩子，如今這個場景，他怎麼能棄自己的妻子於不顧，哪怕當年的事真是她做的，那又如何
她是他的妻，有福同享，有過同當，既然青檸做錯了事，這個責任他來承擔
“明晉呢，你是走還是留”莫淮目光掠向莫明晉，莫明晉心神一顫，咬了咬牙，還是堅持說道：“爸爸，我只要一個交待，僅此而已。”
“你馬上離開這裡，我會給你一個交待”莫淮沉聲說道，很快二房的人一一退了出去，而莫淮看向陸雲薇，直截了當的對她說道：“雲薇，你現在不是莫家人，你要留下嗎”
“爸”莫子涵有些遲疑，身邊的陸楠扯了扯她的胳膊：“子涵，這事我們不能管，我們還是先走吧，爸，對不起，我們先走了”說完，不由分說的拉着莫子涵離開了。
陸雲薇本來不想離開，但是瞧見自家爸爸一向溫潤如玉的臉上浮起薄薄的怒火，難得垂着眼跟着陸楠離開了，這一次闖了禁園，觸怒了外公，她倒要看蘇玖如何能逃得過這一劫。
臨走之際，看着跪在地上冷汗淋淋的蘇玖，這回，我倒要看看，你的孩子如何保得住
不一會兒，人走得走，散得散，禁園裡只剩下幾個人，蘇玖還跪在那兒，感覺寒意自身體一寸一寸的蔓延出來，她冷得難受，可是又不敢求饒，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禁園裡如今只剩下大房三人，莫淮臉色陰沉不定：“明皓，你確定你現在還要留下來”
“爸，我求求你了，當年的事並非是青檸一個人的錯，就算是她做錯了事，可是如今已經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不能放不下的呢，她已經恕罪了爸，我求求你了，你就放她出去吧”顧明皓苦苦哀求道。
莫淮目光死死的盯着莫明皓，突然冷哼一聲，似笑了一笑，目露寒光：“明皓，當年誰對誰錯我自有定論，這麼多年我保全青檸一命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賜，如今你們卻不知死活闖到這裡面，說到底，害死青檸的人是你纔對看在我們父子一場，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保蘇玖，還是保青檸，你仔細考慮一下她們兩個今天你只能救一個”
莫明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個是他的媳婦，一個是他的妻子，他能怎麼選擇，他擡頭悽聲求道：“爸，您罰我吧，放了蘇玖和青檸吧，你今天就是杖死我我都沒有半句怨言”
顧青檸卻突然詭異的笑了起來，嗚嗚咽咽的聲音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我沒錯，不是我不是我爲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
莫明皓的眼淚啪的一聲掉了下來，他拉着顧青檸，喃喃道：“阿檸，我信你，信你”
莫淮不動聲色，目光裡卻浮現一絲悲哀之色，冷意似乎凍結在眼眸之中：“明皓，當年如果你說這句話，青檸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你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青檸今天必須死”
“不要，爸，你饒了阿檸吧，不是她的錯”莫明皓大驚失色，扯着他的褲腳求道。
莫淮突然擡起一腳，生生的踹在了莫明皓的心口，莫明皓猝不及防，生生被踹的半歪在地上，輕咳了幾聲，瞪着眼睛不肯認輸：“逆子，我斷定過的事情哪容你說誰對誰錯”
“爸，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爲了一已之私就能殺了阿檸嗎，阿檸她又有什麼錯，爸，這麼多年，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你當年處置錯了嗎”莫明皓吐了口氣，硬生說道。
“閉嘴”莫淮厲喝一聲，突然騰的一下子一腳用力的踩上莫明皓的胸口，莫明皓疼得冷汗直冒，可是仍固執的回瞪着他：“不知死活的東西，我今天打死你算了”
蘇玖聽出莫淮口中的殺氣，不知道當年到底是什麼事，只覺得今天的莫家亂成一團，莫家兄弟關係不好，她早就知曉，可是莫明晉對自己一直挺好，甚至比莫明皓對自己更好，但是他畢竟是自己的公公，莫雲澤的爸，而顧青檸在這裡關了近十年，看起來神智不清，如今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她說什麼也不能讓她今日在這裡喪命
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她而起，倘若她不闖禁園，是因爲她心存僥倖，明知道是個陷阱還是不管不顧的闖了進來，是她處事不周，是她不該，千不該萬不該破了爺爺的禁忌，她早就知道禁園是這個家誰都不能去的地方，可她偏偏破了這個禁忌，犯了雷霆之怒。
如果她沒有進來，顧青檸還能在禁園裡，哪怕神志不清，可畢竟還活着，因爲她進來導致了一切都沒有辦法回覆到原狀，聽着莫家兩兄弟的爭吵，那兄弟兩個該是有多大的怒意纔對說出那樣大義滅親的話，而爺爺又該是多麼痛心，面對兒子的不和和叛怒。
蘇玖雙腿跪得發麻，渾身直抖，她今天本來就穿了一條薄薄的褲子，如今跪得久了，早已經疼痛不已，她硬生生的忍着，咬着脣，認錯道：“爺爺，我不知道媽媽以前犯了什麼錯，可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您罰我一個人吧，你放了爸爸和媽媽吧”
說這話時，鼻子酸得難受，可是卻不敢哭，只能硬生生忍着，一字一字的說道：“還有小白，它只是一個貓，什麼都不懂您也饒過它吧”
莫淮擡頭看了她一眼，這才鬆了腳，看了一眼地上狼狽不已的莫明皓，又背過身去，吐了口氣，纔開口說道：“那好，既然你已經認了錯，我今天先饒你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今晚在祠堂反省，我明日再處罰你”
這話，分明是要處置顧青檸，莫淮讓人叩住莫明皓，將顧青檸拉在了凳子上，開始杖樍起來，板子聲聲，一下一下落在心底，顧青檸非但不哭，反倒哈哈大笑，那情形怎麼看怎麼詭異，蘇玖心底發寒，鮮血自顧青檸嘴上滑落下來，莫明皓一個大男人被人摁在地上，嗚嗚的叫着，一字一字的喊着阿檸，阿檸。
可莫淮的心，就像那千年的寒冰，冷硬無比，揹着衆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玖看到這裡，心有不忍，忙撲了過去，抱住了顧青檸，顧青檸如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她趴在那裡，她聽到她在她身下悶哼一聲，可是卻不哭，反而一直笑着，聲音飄渺的緊，一字一字的念道：“孩子，孩子，孩子”
“啪”的一聲，板子砸在了蘇玖身上，蘇玖疼得悶哼一聲，卻不避不讓，死死的護着顧青檸，因爲怕自己哭出來，手腕咬在口中，死死的擋住自己的聲音。
行刑的的看着到這一幕有些遲疑：“大少奶奶，您這是”
莫淮聽到動靜回過頭，蒼目一涼，裡面泛出些冷意來：“蘇玖，你這是在逼我”
蘇玖鬆開嘴，疼得吸了一口氣，連身體都在顫抖，堅持說道：“爺爺，我不敢，今天的事因我而起，我就要負責，媽媽是我的長輩，我不能因爲自己犯了錯讓媽媽替我承擔”
莫淮咬了咬牙，看着顧青檸一眼，又看了看莫明皓，眼底浮出一抹悲慟，他今日倘若放了青檸，二房便會不饒不休，當年他一念之差保顧青檸一命，莫家這麼多年看似平和，實則深藏暗涌，倘若他放了顧青檸，以後會發出什麼他不可能知道。
如今幾個孩子大了，倘若當年的事情抖出來，這個家，怕是又要有大風大浪了吧
莫雲澤這幾年因爲景榆的事對雲赫步步退讓，莫雲舒這幾年什麼事都不管，玩世不恭，而莫雲赫看似溫和平淡，實則性子倔強，他一旦認定的事情便會不死不休，倘若讓他知道當年死是因爲顧青檸，顧青檸哪怕是顧家的人，他也護不住，所以這個秘密他一直埋在心底，就連自己的妻子景遙都不知道。
而他已經揹負太久太久，他年紀大了，不像年輕的時候，行事幹淨，殺戮果決，如今他會害怕失去，會害怕這個家散了，敗了，毀在他手上，所以有時候，人生有所得，必有所失，不能兩全其美，他保全了青檸十年，如今卻沒有辦法再保全下去。
至於，把蘇玖引進園子的人，到底存了什麼目的，他豈會不清楚，可就算再清楚，他也不能坦護了蘇玖，也不能再繼續坦護青檸，所以他咬了咬，厲聲道：“繼續打”
下人聽了，擡起板子繼續杖刑，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彷彿敲在心上，莫淮死死的握着拳頭，臉色青青白白，忽明忽暗，他的顧全大局，如今又有誰能看到
莫明皓不理解他，莫明晉對他抱有懷疑，這個家，已經搖搖欲墜了，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爲自己能維護這個家的平和，卻沒有想到，如今他還是維護不了。
今天顧青檸的事，如果不給莫明晉一個交待，莫家肯定會再起波瀾
蘇玖挨着板子，每一次便悶哼一聲，留下淡淡的鼻音，顧青檸還在一旁嗚嗚的叫着，孩子，孩子，響在她耳邊，像是提醒，蘇玖彷彿聽不到她的聲音，疼痛在身體裡蔓延，她的嘴脣已經咬破，卻不敢叫疼，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眼皮已經擡不起來了。
“對不起，爺爺，我錯了”她喃喃的說道，不知爲何，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她看不清莫淮滿臉的怒意，聽不到莫明皓的悲聲哀求，也聽不到顧青檸淡淡悲愁的聲音。
聽不到，她一聲一聲的叫，孩子，孩子。
禁園的夜真涼啊，她冷得全身發抖，身了刺痛一片，可是更痛是的她的肚子，好冷，好冷，好象五年前那一夜也是這般的寒冷，這般的難受，她終於不受控制的悶哼一聲，好疼，肚子好疼，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求饒，這是她該受的。
畢竟，是她觸了衆怒，她該罰，明明不想哭，可是眼角卻有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雲澤，雲澤，我好想你，爲什麼你不在視線一片模糊，她彷彿什麼都看不到了，身子的冷意越來越濃，然後再也不受控制的暈了過去，呯的一聲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