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德妃沉默了一小會,眉眼彎彎的看着眼前的一簇開得正豔的四色月季發呆。
姜婉陪着她並沒有說話。
竇德妃雖然和崔貴妃一樣,已經年過四旬,可崔貴妃總給人一種不可親近的凌厲之感,而竇德妃卻總是慈眉善目的,讓人瞧得很是舒服。
都說人過三旬之後,便相由心生,只有懷着菩薩心腸的人,纔有可能有着這樣的一副面相。
按理說有這樣面相的人,不會有什麼壞心。
那她拉着自己東拉西扯的聊一些這樣的話題,又是爲了什麼呢?
就在姜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卻見竇德妃緩緩站起了身來,走到一簇開得正盛的月季花前,好似不經意的用手弄着那些紅花綠葉,嘆道:“到底是花無百日紅呀!”
不明所以的姜婉也站了起來,她不懂竇德妃怎麼突然就發此感慨,也就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竇德妃笑着轉過了身,看了姜婉一眼,用手微微的提起了裙襬往前走:“休息夠了,我們繼續往回走吧。”
姜婉自然沒有異議,而是上前虛扶了一把竇德妃。
她有預感,今日竇德妃一定是有什麼話想和自己說。
竇德妃一臉欣慰的拍了拍姜婉的手,繼續往前走,道:“你猜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你的?”
姜婉微微一愣。
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自己?
是第一次的選妃大典?還是第二次給柔嘉郡主的朝賀大會?
拿不定主意的姜婉,微笑着搖了搖頭。
“我感激你那一日爲我皇兒解圍。”竇德妃笑着說道,“所以有件事,我就有必要先提點你一番。”
“姜婉謹聽娘娘教誨。”雖然不知道竇德妃要與自己說的是什麼事,姜婉先是擺出了一副虛心受教的姿態。
這竇德妃一定是知道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消息,然後想出言提點一番。
竇德妃微微點了點頭,低聲道:“等下不管遇到什麼事,哪怕心中再有不願,也要將那份委屈吞下,一定要記住先‘謝主隆恩’!”
姜婉驚愕的看向竇德妃,只見對方也是一臉認真的表情,便知竇德妃和自己說的這話是大有深意的。
“你記住了嗎?”見姜婉半晌都沒有反應,竇德妃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再次強調了一次。
姜婉的心中一陣莫名的悜衝,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卻也只能默默的點頭:“姜婉記住了。”
“那你重複一遍剛纔我說過的話。”竇德妃卻一副猶不放心的模樣,盯着姜婉的眼睛讓她重複一次自己剛說過的話。
姜婉思惆了一番,道:“等下不管遇到什麼事,哪怕心中再不願,也要先將委屈吞下,謝主隆恩!”
“很好!”竇德妃點了點頭,提腳就邁過了個漆着朱漆的門檻,姜婉這才發現兩人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回了小戲臺。
“德妃娘娘怎麼去了這麼許久?”竇德妃前腳才進去,就聽得姜姝那有些故意拿張拿喬的聲音,“你剛纔可錯過了一場孫猴子偷食王母娘娘仙桃的好戲。”
“是嗎?那可真真是可惜了。”竇德妃笑着應道,坐回了自己先前坐着的地方。
跟在竇德妃身後進去的姜婉發現蕭睿暄早已換好了一身薄衫,端坐在了建武帝身旁的小杌子上,雖然臉色蒼白,但還是蓋不住他那與生俱來的玉樹臨風。
見到姜婉過來,他溫柔一笑的站起身來,建武帝也因此擡頭看見了姜婉。
建武帝笑着道了一聲“來了”,然後便讓人賜坐。
有小太監在蕭睿暄的身旁又擺了張杌子,蕭睿暄也就拉着姜婉,兩人小心翼翼的坐下。
見到這一幕的姜姝嘴角帶着一絲蔑笑的翻了個白眼,繼續看向眼前的戲臺子。
看着戲的建武帝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蕭睿暄說着話:“這些日子都用了些什麼藥?”
“程御醫給配的暖香丸一直在吃着呢。”在京城裝“藥罐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蕭睿暄,自然是對答如流。
建武帝捋着下巴上花白的鬍鬚不斷的點着頭,眼神卻是看着前方戲臺上扮成齊天大聖的武生竄上跳下,而身側的姜姝則是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的不斷拍手叫好,看得建武帝也覺得心情大好。
“看賞!”建武帝道了一聲。
身旁自然就有太監衝着戲臺子吆喝了一聲:“皇上有賞啦~!”
然後就有人端着放着五個二十兩大元寶的茶盤往戲臺子那邊去,戲臺上敲得正歡的鑼鼓聲也因此停了下來,剛還蹦跳得正歡的武生們全都安安靜靜的跪了下來。
班主自後臺跑上前來,接了賞賜之後,便領着衆人朝着觀戲臺這邊三呼了萬歲。
“那個誰,上前來回話。”本坐在建武帝身旁的姜姝突然站起身來,點了戲臺上做孫悟空打扮的那武生道。
那武生左右看了看,確定被叫的是自己後,便從戲臺旁的小樓梯下來,快速的跪到了觀戲臺外。
“除了武戲,你們還會其他的戲嗎?”姜姝看着那武生,一臉居高臨下的問。
“回娘娘的話,聽戲的話,當點我大師兄嚴青。”那畫着一張大花臉的武生跪在了觀戲臺外,老老實實答道。
姜婉坐在那,聽到嚴青二字,卻是眼角一跳。
她看向了姜姝,她可沒忘幾個月前,姜姝在樹林子追着人家不放的那一幕。
只見姜姝也回看了姜婉一眼,眼中充滿了得意的挑釁。
“哦?那你大師兄何在?今日爲何沒有上臺?”姜姝掃了眼臺上臺下,並沒有發現記憶中那位溫潤如玉的男子。
“娘娘今日點的是《大鬧天空》,而我大師兄嚴青擅長的是《貴妃醉酒》,因此班主就沒有帶他一同前來。”那花臉武生繼續答道。
姜姝一聽,眼珠一轉的便回到了建武帝的身邊坐下,搖着他的手臂嬌嬌地笑道:“皇上,不如我們明日再點一出《貴妃醉酒》吧?”
來西山行宮本就是爲了避暑,因爲留了太子在京城監國,建武帝每日也只是象徵性的聽聽京城那邊報過來的消息,而更多的時間則是與姜姝這位新晉的壽妃娘娘膩歪在一起。
“恩准!”建武帝看着一臉嬌憨的姜姝,哈哈大笑。
那位班主更是激動的又磕了三個頭。
能夠爲皇上連續唱上好幾天的戲,這說出去,都是倍有面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