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確實刻意隱瞞這件事,一是他從未提及雲長道,連介紹我時他有提及我外婆外公和我娘,卻避開了雲長道。
後來提及張奉先受傷時,他也只是模糊的提到十幾年前,並未指明是十九年前,而且絕口不提是在泰龍村受傷的。
連提到我娘,他都只是說在她送了心回山時見過,可既然他去過泰龍村,自然是見過我孃的。
何家的事情,發生的太快,我自然也想過其中另有隱情,現在想來,雲長道借何家引我遠行,但從他留下屍鸞的情況下看,肯定也想過給何家一條生路。
何必語也有提及,雲長道不會想到他們會這麼狠,直接用兩任家主給我陪葬,那麼就是說有人跟他合作,讓我一入何家,他們就弄死我,要不然何家人不會這麼拼命。
現在想來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遊婉,她既然計劃催現了黑門,卻任由我遠行,想來是肯定我沒有生還的可能。
“你就不想知道十九年前,我師兄去泰龍村做什麼嗎?”張奉先聲音越發的低沉,如同一條誘惑人朝深淵望去的毒蛇。
我猛然驚醒,卻他搖頭笑道:“張天師想說時,自然會告訴我。”
他眼睛輕輕跳動,咂了咂舌頭,將頭微微後仰道:“果然跟你娘一樣。”
我起身,離他微遠,剛纔他那幾句話,句句都在誅心。
不!
確切的說從我一開始進入這小院,他說何家必滅時,就已經開始埋下了影子。
何家滅,會造畜之術的,就只有何必壯兄妹和雲長道,而這些人都跟我有着關係。
他刻意提及十八年前那場無論是泰龍村還是張天師都刻意隱瞞的禍事,顯然另有目的。
可相對於他的陰損挑撥,我更相信一臉祥和的張天師,雖然他隱瞞卻必未挑撥。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龍虎山不只臥虎藏龍,居然還隱藏着毒蛇,還是跟他體內的瘡蛇一樣,藏得這麼深。
這時遛狗的道士牽着吐着舌頭哈着氣的黃狗進來,我讓人幫忙捆住了黃狗四肢,龍虎山的道士念過超生經咒,在張奉先興趣盎然的目光中,我用小刀劃破狗肚,將狗肚拉到張奉先腳後跟十來公分的地方,手握着小刀屏息已待。
隨着狗肚那轟然的熱氣噴到瘡口,率先探出的依舊是蛇信,跟着一個淡灰的蛇頭從劃破的瘡口探出,那蛇頭扁平無眼,蛇鱗細如米粒卻全部倒生在蛇皮之上。
看着蛇頭緩緩探出,張奉先也不免緊張的握緊了輪椅扶手,畢竟就算他再如毒蛇般挑撥,自己體內藏着一條蛇,還一藏就是十幾二十年,也不免害怕吧。
旁邊的道士都吞了吞口水,隨後趕到的張天師也都握緊了手,朝我看來。
那蛇頭探了探,用蛇信感知了一下外邊的空氣,跟着牽動着蛇身慢慢的朝着狗肚爬去。
張奉先的腿肚輕輕**,裡面一團灰影緩緩遊動,我剛纔摸時,並未感覺到其中有異物,沒成想,那條蛇居然就是藏在那裡面。
眼看着蛇頭整個探出,我猛的將小刀將蛇頭釘在地上,旁邊的道士立馬上前幫忙,順勢將灰蛇扯出。
與書中的不同,這條蛇居然長足四尺,一經扯出,蛇尾拍打地面,啪啪作響,卻不一會化成了一淌膿水。
龍虎山自然有傷藥給張奉先敷上,張天師一臉感激的看着我,並親自送我出小院。
在院門口時,我看着張天師,心生敬畏地道:“天師可否告知,奉先道長的傷是怎麼回事嗎?畢竟瘡蛇並不多見,除非——”
“雲舍。”張天師臉帶苦笑,朝我眨眼道:“我都活了一百多歲了,給我留點臉吧,以前做錯的事,就讓我帶進黑門之內吧。”
那就是說,他並不想提及。
想來他也知道,蛇主欲,且從燥。
只有人心慾望過重,且燥動不安時,纔會身生出蛇。
一個瘡只是外表而已,張天師不會不明白,可爲什麼他依舊對張奉先如此內疚?
晚上我跟何必壯安頓在張奉先的小院旁,再往邊上就是天師府了,可謂是龍虎山重地。
龍虎山沒有我們要的東西,只能等明天張奉先的瘡傷確定無事後,我再試問下張天師十八年前泰龍村的事情,然後去懸空寺碰碰運氣,至少也求點援助,在我有能力控制黑門前,別讓遊婉再催現黑門了。
道家清修,臥室極爲簡陋,除一幾一榻之外,並無外物。
我累了一天,卻思緒翻轉,倒牀想着白水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總感覺迷團越來越大。
翻轉之間,被窩似乎都冷了許多,我微微抱胸,想着白水在時,總喜歡從後面抱住我,心中正微酸,卻感覺一隻胳膊慢慢的探過肩膀,朝着我胸前探來。
就着窗口透進來的月光,那胳膊白中帶青,而且十指修長異常如利爪,這明顯就是鬼故事裡的鬼爪啊!
我壯着膽子,強撐着腰緩緩的扭頭,手卻已經摸着枕頭下面的魂植了。
等我扭過頭,只見一個五官清淡如水,雙眼帶着痛苦的女子與我並枕在枕頭上。
她一隻手勾着我的肩膀,一隻手握着被子,雙眼似乎含淚的看着我道:“別讓他去,求求你,別讓他去——”
那聲音低長幽怨,如泣如訴——
也嚇得我小心肝亂跳。
鬼魂我也是見過的,比如何家那竄出來的冤魂厲鬼,還有人蛻那晚河邊隱藏在人羣中的鬼怪。
但那些都沒有跟我正面衝突,我從來沒有試想過,有一晚,我一個扭頭,就能看到一個女鬼跟我睡在同一個被窩裡,而且她的頭髮還跟我的頭髮交織在一塊,她的手還攀着我的肩膀。
最重要的是,這可是龍虎山啊,我住的還是天師府旁邊的院子,居然會有女鬼出現在我牀上,這龍虎山的治安問題就這麼嚴重了嗎?
這種出奇不意的恐怖,讓我渾身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