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府書房。
一臉滄桑的嶽展鵬疲倦的坐在書桌後,左手無力的揉着突起的太陽穴,看着站在書桌前的一男一女說道:“這是南平王府的來信,你們也看看。”
說罷將右手中的信箋遞了出去,一直站在書桌前的白衣女子伸出一雙瑩白如玉的素手將信箋接過攤開在兩人之間看了起來。
信還未看到一半,白衣女子就不淡定了,一雙瑩光流轉的杏眼一下就騰起一層薄霧,不可置信的用小手捂着嘴望向嶽展鵬,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姐姐怎麼會!父親,這不是真的,對嗎?”
“唉”嶽展鵬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南平王的親筆信還能有假,玉兒這回可是糟了大罪。現如今就按信上的提議,你們明天便起程去南平府陪陪你姐姐,好好開解開解她。”
一旁一直看着信箋,眉頭緊鎖的男子這時才遲疑的開口道:“父親,月前姐姐來信還一切安好,如今突然就遭此禍事,這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
“大哥,你的意思是~~”白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麼,蓄滿淚水的雙眼看向緊鎖雙眉,默不吭聲的父親,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霓裳帝國當今的聖上連得十六個公主後於兩年前下旨冊封南平王世子喬恪喬恪爲太子,僑居東宮。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年前宮中傳出消息雲妃被太醫診斷出已懷有三月身孕,半年前,雲妃分娩,當今聖上第一位皇子降世。
一時間朝堂上爲太子歸屬之事議論紛紛,南平王曾替兒子請旨辭去太子頭銜,但被太上皇否了,並頒詔聲明,本朝太子只會是喬恪。
太上皇也是好心辦壞事,一紙詔書將南平王一家推上了風口浪尖,招來這等禍事。
白衣女子心中的怒火熊熊的燃了起來,連帶聲音都沒有了剛剛的嬌弱:“他們怎麼敢,好歹姐姐腹中的胎兒也姓喬,若姐姐這次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讓他們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嶽展鵬看着眼前眉梢含怒,杏眸流轉的女兒,神思略一恍惚,真是越來越像了,她當年也是這般恩怨分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怒,可如今卻是陰陽相隔,她若知道玉兒受的苦,肯定也會這般生氣吧。想到這,嶽展鵬的心又如針錐般的疼痛起來,本來不算挺直的背又佝僂了幾分。
白衣女子看着他滿是追思的眼神,便知他想到了什麼,臉上的怒色很快被關心掩蓋,聲音也輕柔了幾分:“父親,你又想孃親了嗎?”
嶽展鵬強忍着心中的痛,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月兒不要擔心,這次去南平府一路上不能淘氣要聽你大哥的話。見到你大姐,你們兩個多開解開解,畢竟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有,若身子垮了,再說什麼都是枉然。”
白衣女子細細的思索着話中的意思,懂事的點了點頭。
“父親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月兒的,姐姐那裡也交給我,我知道怎麼做。”
嶽展鵬看着站着的一雙兒女,心裡很是欣慰,不禁又想起了亡妻,心口的痛就更深了幾分,又不想讓兒女擔心,瞌上雙眼,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們都下去準備準備,鈞兒晚飯後再來趟書房,我還有事吩咐。”
嶽令鈞沒有絲毫遲疑的答應下來,便拉了拉粉衣女子的袖子,示意一起離開。
白衣女子的小嘴張了有張,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說,擔心的看了一眼父親,隨在嶽令鈞身後出了書房。
嶽展鵬睜開眼,癡癡的看着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瞬間便被潮水般的思念淹沒
這白衣女子便是嶽憐月,三年的時間,早就褪去了身上幼時的稚氣,出落的越發美麗,也越發的像年輕時的夢嫣然,因而嶽展鵬每次見到自己的女兒,總是很難剋制自己的感情,若不是一年前阿玥臨終時的叮囑,自己恐怕早就隨她而去了吧。
憐月跟在嶽令鈞身後,走出書房好遠的距離,滿眼落寞的對着嶽令鈞的背影問道:“大哥,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出現在父親面前?”
嶽令鈞聞言腳步一頓,轉過身看着渾身失落的小妹,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月兒不要胡思亂想,父親只是還沒有從孃親離開的傷痛中走出來,慢慢會好了。”
憐月胡亂的點點頭,強顏歡笑的道:“月兒都明白,沒什麼事我先回蘭香園了。”
嶽令鈞也沒再說什麼,站在原地看着憐月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近一年中,兩人之間這樣的對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開始時嶽令鈞這樣的回答或許還能對憐月起些作用,但現在,也只能這樣說說了。
何況,痛苦的又豈止憐月一個。或許,父親這次開口讓月兒隨自己一起去南平府,原因也是如此。
想到南平府,嶽令鈞的眼神便又凌厲了幾分,心裡冷哼道,意外,真當我岳家無知嗎?無論是誰,既然傷了我大姐,那豈能讓你還好好活着。
“青峰,遠遠跟着小姐,等她進了蘭香園你去趟鳳凰嶺傳個信,告訴初晨,明天我和小姐要啓程去趟南平府,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讓他問問他是否同去”
說完又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順便,也問問藍水看她是否同去。”
“是!”青峰一聽後一句,眼睛一下就亮了,就連回答的聲音中都夾雜了幾分興奮和迫不及待,“少主還有其他吩咐嗎?”站在一旁的青丘眼中明顯有幾分羨慕。
嶽令鈞對於下屬們失態也沒有出言責怪,擺擺手,邊讓他退下了。
他們的心思自己還不清楚,自從三年前被藍水打趴下後,心裡就一直耿耿於懷,這三年來藉着向鳳凰嶺傳話的空當沒少找藍水切磋,次次被虐,卻次次甘之若貽。
甚至嶽令鈞還有些羨慕他們,自己知道的所有有關藍水的消息也都是從他們嘴中的得知的。算算時間自己和藍水也有多半年沒有見過面了,明天,她會來嗎?
晃神的嶽令鈞沒有看到身後青丘的滿是擔心的眼神,否則他定能察覺到什麼不同來。
蘭香園
憐月直到進了蘭香園依舊還是一臉失落,正在擺弄院中花草的紫菱趕忙放下手中的花剪,幫她撩開門口的珠簾,看着她了屋,並沒有跟進去。
紫菱放下手中的珠簾,走到還站在院中有些站立不安的青峰面前,輕聲問道:“可是從書房出來就這樣了。”
青峰點了點頭,對着紫菱柔聲道:“我還要去趟鳳凰嶺,估計會回來很晚,你如今身子沉了,晚上就不要等我,早點休息。”
紫菱臉上很是甜蜜的點點頭,又叮囑道:“少主和藍姐姐的事,你們幾個要辛苦些,但萬萬不能讓藍姐姐察覺到。”
“我曉得,你已經交代了很多次了,今天如果順利,少主就能見到藍小姐了。”
“這是什麼意思?”紫菱很是好奇的問道。
青峰一排腦門,“哎呀,我只想着要去鳳凰嶺,把正事都忘了,少主和小姐明早就出發去南平府,你待會給小姐打點下行李。”
紫菱一聽,秀眉皺了皺,“怎麼這般急,出了什麼事了嗎?”
“我也不清楚,我和青丘是守在書房外的,少主這麼吩咐我便這麼辦。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待紫菱給他整完衣服,便匆匆離開。
前年七月,青峰就求嶽令鈞向憐月討了紫菱,如今兩人成親已經快兩年了,成親後,憐月本想給紫菱在嶽府另外安排件差事,但紫菱自己不願,青峰自然是以紫菱的意願爲主。
所以,紫菱依舊服侍在憐月身邊,兩人一直也是聚少離多,直到三個月前憐月搬回府中住,這才能經常廝守,現如今,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不過有失必有得,紫菱的醫術再夢嵐的調教下也進步了很多。
作爲憐月的貼身侍女,紫菱又怎麼會不知道憐月在失落什麼,想以前,家主是多麼寵小姐,現在,回府三個月了,父女兩人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如果是沒有結婚前的紫菱,或許會有些抱怨家主,但如今,她多少也能明白一些,沒辦法,誰讓小姐和夫人長的那麼相像呢!
屋裡,梳妝檯前,憐月呆呆的望着鏡子裡站着的人,瓜子型的臉上白嫩如玉,兩道略掛哀愁的柳葉眉下,一雙流盼生光的眼睛,清澈的杏眸顯得靈動可愛,櫻桃小嘴不點而赤,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挽成了個單螺髻,斜插着一隻七巧白玉簪。一襲月白色煙紗散花裙把優美的身段淋漓盡致的體現出來。
若是以前,憐月必定會好好臭美一番,但現在她只是呆呆的看着鏡中的人,彷彿看的並不是自己。
自顧自的對着鏡中人傾訴:“孃親,父親好想你,月兒也好想你。姐姐的孩子沒了,傷心的臥牀不起。明天月兒就要出發去姐姐那了,這樣,父親就不用因爲見到我就痛苦了。孃親,我爲什麼和你長得這麼像了,我好想也吃一顆換顏丹,可是,這樣父親會不會更難受。孃親,月兒好想你,好想你。不過,孃親放心,月兒現在很厲害的,這次一定要幫姐姐好好教訓一下那些惡毒的人,要讓他們知道,岳家的人是惹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