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個髒兮兮的蛋白，陳錦華已經兩三天沒洗臉了，那上面的灰塵指不定多少呢，但是喬松卻覺得這個雞蛋是他從小到大吃過最好吃的雞蛋。
喬松看着陳錦華的嘴角攢着一點雞蛋黃，但是陳錦華並不知道，喬松想了半天，還是伸手將陳錦華嘴角的雞蛋黃給抹掉了。“你，你嘴角有東西。”
喬松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結巴。
手指邊的雞蛋黃渣不知道該怎麼辦，喬松秉承着不浪費吃食的原則，還是將雞蛋黃渣放在了自己的嘴裡，卻覺得這一點點的東西，比以往吃過的糖都甜。
喬松悄悄的擡起了眼角，看了看真看着自己的陳錦華，又低下來頭去，心裡不知道爲什麼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
陳錦華有些發愣，剛剛這個喬松，是臉紅了？不過就是一個雞蛋黃渣被他吃了而已，自己怎麼感覺到了一絲曖昧的氣息。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這人怎麼可能會像大城市裡，她的那些男同學一樣，看到喜歡的女孩子會害羞臉紅，這人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在夜裡強迫自己做那事！
兩個人看着晚霞，喬松道，“你看這雲彩多好看啊！紅彤彤的，這是不是書上說的火燒雲啊？”
陳錦華看了一眼，“不是，火燒雲多出現在夏季，出現預示着會雨水豐沛，現在是深秋了，這只是晚霞。”
“讀過書就是不一樣。”喬松感嘆。
讀過書又怎麼樣？不還是被困在這裡！陳錦華有時候真的很想問問老天，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她到了這個地方。
兩個人長久的沉默，然後喬松開了口，“小花，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啊？”
陳錦華道，“知道那個喬老歪爲什麼要那樣對我嗎？”
“因爲你長得好看啊！”喬松很自然的回答。
“沒錯，因爲我長得好看就可以那樣對我。你不也是嗎？你和喬老歪沒有區別，你們都拿我當個物件，你花錢買來的物件，專門給你們生孩子用的物件。要是豬能給你們生孩子，你們也會這樣做的。”
陳錦華看着腳邊的小花，“可是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會在你打了我之後仍舊爲你說話，是因爲我知道一碼歸一碼。我是建立在你是一個獨立的人的基礎上，講理不講情。”但是說着陳錦華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可是我現在在你們眼中，連個人都不算，就算個物件。”
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從沒想過，在大城市什麼男女平權，孩童教育權正進行的如火如荼的時候，她在這裡，竟然是連個人都不算了。
喬松見陳錦華的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陳錦華哭，但是這次的好像更讓自己手足無措，“你別哭，我會對你好的，對你很好的。”
陳錦華知道自己這純粹是因爲來大姨媽而引起的傷感，喬松說幾句對自己好，難道就會放自己走嗎？根本不可能。
喬松壓低了聲音道，“那我要是跟着你去大城市，你會樂意嗎？你是我媳婦，我想跟着你。”
陳錦華不明白喬松爲什麼會這樣說，但是她明白喬松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但是還是應下來了，“可以。”
然後兩個人都不說話了，陳錦華知道這個人離不開這村子，問這話八成也是腦袋抽了。
陳錦華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屋子後面的那個嬸子是不是也是買來的？”
陳錦華問的是幾個月前抱着自己說讓自己想想爸媽，不能去死的那個嬸子。
喬松見陳錦華不哭了，纔算是微微的鬆了一口氣，“你說的是德福嬸子吧，確實是買來的。剛買來的時候也是不樂意，現在孩子都生了兩個了，得福叔對她可好了。”
陳錦華真的不想聽喬松嘴裡一口一個好字了，什麼叫好？不打不罵，有好吃就叫好了？那自己的自由呢，自己的爸媽呢？那個嬸子對自己說話的時候用的是老漢兒，那是蜀地纔會用的方言，那個蜀地的嬸子經受的要比自己難得多。
喬松看着陳錦華的長髮，他沒敢告訴陳錦華，得福嬸子剛來的時候被打得厲害，逃了好多次都沒逃出去，後來生了娃，德福叔才慢慢的不打她了。
他知道，陳錦華看不上這樣的好，可是他真的很喜歡她，他不明白了，女子不都要嫁人的嗎？遇到一個能喜歡自己的男人，那不是好事嗎？
陳錦華看着太陽落山，跟着喬松回了家中。卻沒想到第二天，謠言四起，說喬松那個買來的媳婦可不檢點，爲了能逃出去竟然和喬老歪睡了，那喬老歪還說了陳錦華的胸口處有個紅色的胎記。
傳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當時給陳錦華洗澡的時候，村中有幾個婦人也確實見了陳錦華胸口處的胎記，這下這罪名是真的洗不掉了。
一上午陳錦華都被鎖在了屋子裡，院子裡是喬老太太的謾罵聲，她罵的不是那些造謠者，而是陳錦華，覺得陳錦華的不檢點讓喬松丟人了。
喬松多次和別人解釋，可是卻沒有多少人相信，還說喬松連買來的媳婦都不敢打，這一看就是個慫蛋，也難怪看不住媳婦。至於喬松自己，則是在陳錦華多次拒絕和自己同房後有些鬱郁不振。
直到有天，喬松將地裡的洋芋都收好了，走在路上盤算着什麼時候去賣錢呢，卻被幾個同村的漢子打趣，喬松晚上給自己洗了個冷水澡，然後進了陳錦華的被窩。
當天晚上，陳錦華想要再次拒絕喬松，可是喬松卻不樂意了。“我怕你這段時間會想起來喬老歪趴在你身上的事，已經多少天沒碰你了，可是你也不能一輩子不讓我碰。”
陳錦華想要反抗，但是掙扎了幾下，發現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最後放棄了掙扎，這讓喬松誤以爲是陳錦華在接納他，頓時高興不已，對陳錦華也更溫柔了下。
完事之後，喬松抱着陳錦華，語調帶着笑，也帶着幾分希翼的道，“真好，這樣你才能給我生娃。”
往後的一段時間，夜夜如此，陳錦華和喬松在牀上又回到了陳錦華剛被買回來的樣子。
而在事情出現轉機，則是很久之後了，那個時候已經很冷了，陳錦華被喬松關在院子裡，不能出去，只能是趁着中午頂的在曬太陽，喬松在一旁收拾院子。幸好，沒有喬老太太的魔音灌耳，因爲喬老太太走親戚去了。
一個看起來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女子走進了院子，陳錦華注意到，喬松看這人的眼神有些奇怪。
“翠花，你咋來了，是來回孃家的嗎？”喬松還特地給翠花端了一碗水。
翠花？陳錦華突然腦子裡閃過一段話。
你之前還給我摔盤子打碗的說不樂意，這會子倒是高興上了。我知道你喜歡隔壁山頭的翠花，可是咱們家沒這麼多錢，娶不起那樣的媳婦，你看這個，和翠花長得有點像，還比翠花漂亮，你這下該滿意了吧！
原來這個翠花就是喬松喜歡的姑娘，陳錦華看了看，只覺得兩個人的臉型有點像，其餘的真看不出有什麼像的。
“喬松哥，我回來走孃家，這是你買的媳婦啊！”
喬松笑着點了點頭，繼而拉起來家常。說了幾句，翠花說自己有些餓了，喬松說家中還有一些洋芋，說着要進去給翠花拿。翠花又說想借一下喬松孃的花樣子，讓喬松也給找找，回去她好按照花樣子做個鞋墊子啥的。
沒想到喬松一進屋子，翠花就變了一幅嘴臉，惡狠狠的盯着陳錦華，“不過就是個買來的媳婦，還跟祖宗似的坐在這裡等着伺候，喬松哥怎麼不打死你。”
“你是不是喜歡喬松？”陳錦華問道，其實這不用問，不然翠花不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翠花沒想到自己的來意，目的被說的這樣清楚，“你想幹什麼？”她確實是想來看看，自己的爹爲了兩萬塊錢的彩禮，將自己嫁給了隔壁兩個山頭的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長得沒有喬松好看，說話做事又樣樣不行，最近她還聽村裡的小孩子說喬松夜夜都要搞他媳婦，就覺得自己漢子連牀上都沒喬松厲害。
這種心裡五味雜陳的滋味讓翠花不好受。
“你要是喜歡他，幫我逃走，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五萬。你拿着錢嫁給喬松，就是喬松娘都不敢對你說什麼。”陳錦華道。
五萬塊錢，對陳錦華來說，不算什麼，可是對這大山中的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個小數目。
“你說的是真的？”翠花被陳錦華這樣一說，真的心動，喬松家除了有點窮，再有就是他娘不好對付，其餘的什麼都好。
“真的，你求的是嫁給喬松，我求的是回去見我爸媽。你出嫁了還能回孃家呢，可是我呢？我不想一輩子見不到爸媽。”
不知道是出於金錢的誘惑，還是翠花真的可憐一個女子出嫁了就見不到爸媽，真的給應下了。
“等晚上我會來送花樣子，到時候我會將你帶出門，帶到村口，剩下的就看你的了。”翠花道。
陳錦華點了點頭，看着這綿延不絕的大山，想着就是死在大山深處，也比死在自己背後那黑乎乎的小屋裡乾淨。
喬松不一會拿了花樣子出來，還給了翠花兩個洋芋，讓翠花越看越覺得喬松好看，拿了花樣子走了。
等到了晚上，喬松剛想睡覺呢，就聽見有人敲門，原來是翠花來送花樣子了。快走的時候，說自己怕黑，想要人送一程。喬松有些皺眉，他娘走親戚要等明天才能回來，自己卻送的話，覺得有些不大好看。在家上鍋裡煮着東西呢，也實在脫不了人。
“你讓我嫂子去送我唄，你放心，這黑燈瞎火的，我一個從這裡長大的都害怕，她一個城裡來的，更不得害怕，到時候怕是要回到家就扎你懷裡。”翠花笑着道。
喬松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就是跑也跑不遠的。
陳錦華按捺住自己的緊張，跟着翠花出了房門。走到村口，“你沿着這條路，不停的往前走，走上五六個小時就是鎮上了。”
陳錦華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像是怕翠花反悔一樣，一頭扎進了夜色中。
可是這重巒疊嶂的大山又怎麼是輕易走的出去的，陳錦華不敢走大路，只能是山上亂走，終於還是跌了一跤，隨後寒冷襲來，陳錦華暈了過去。
最後的想法是，死在這裡，歸於自然，乾淨！
可是天總是不隨人願的，陳錦華再次醒來，看到的竟然是喬松的笑臉，擡頭看去，是自己那看了將近半年的屋頂。
這次的逃跑，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