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親兵見了黃祖這一幅樣子,着實嚇了一跳,急忙跑去擂鼓,軍中衆將早就得了消息,紛紛跑了上來,聚在一起,只是偷偷的瞥了黃祖一眼,卻都嚇了一跳,不敢再看,只是低着頭,不知道再想什麼。
黃祖卻不管衆將的心思,看到人都到齊了,他也收了淚水,只是那目光之中,兇狠嗜血的氣息極爲的濃烈,凡是接觸到那雙眼睛的人,都感覺自己被一條毒蛇盯住了一樣,渾身從頭涼到腳。
“陳生、張虎何在!”黃祖聲音空洞、冷漠,彷彿這隆冬的寒氣,令人渾身就是一抖。陳生張虎心裡震動,卻是不敢怠慢,齊身出列道:“末將在!”
黃祖滿意的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兩員大將,難得擠出一絲笑容,道:“今日此戰,還須你二人努力,務必盡心死戰,你們誰能率先攻破劉尚水寨,我可收爲義子,幾年之後,這江夏太守的位置,就是他的!”
衆將大驚,紛紛轉頭望着兩人。陳生張虎更是心中火熱,一起對視一眼,只是這一眼,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溫情,有的,皆是防備與敵意。兩人同時踏前一步,大聲叫道:“今日必將死戰,不是我死,就是劉尚死!”
陳生叫道:“不消主公多給人馬,只需我本部一萬人,就可衝破水寨!”
張虎也叫道:“何須一萬,我族中兒郎三千,足以抵擋十萬大軍!”
陳生大怒,指着張虎叫道:“什麼你族中,其中大半皆是我的族人,要指揮,那也是我指揮!”
張虎也怒,不屑的說道:“你武藝連李通二十合都不及,也好意思率領族中勇士!”
被當面揭出醜事,陳生臉色刷的通紅,擰着脖子不服氣道:“爲將者領軍爲上,武藝再其次,非比某些人莽夫一個,只知道好勇鬥狠!”
“你說什麼,可敢同我單挑,勝的人可爲前部!”張虎大怒,赤銅刀一揚,那鋒刃污黑一片,全是過去殺人留下的印記。
陳生也是取出一杆分水叉,原來的一杆,在逃命的時候就丟棄了,還沒有來得及找到新的,而陳生,大半的武藝都在兩杆叉子上,丟了一杆,武藝也是下降了不少,見到張虎挑戰,他雖然取出了叉子,卻不敢真的開口迎戰。
看到兩個手下鬥得如此激烈,黃祖卻是大喜,心中的陰鬱也散開了不少,他令人勸住兩名愛將,笑道:“你們二人都是我軍中虎將,豈可兩軍交戰而內部失和,你們可齊心戮力,第一個攻下水寨者,可以接我江夏太守的位置,第二個也不必灰心,蘄春之地富庶,也足以爲業,可做那蘄春太守!我如此相待,你們切不可負我!”
兩人見了如此說法,方纔罷手,一起跪下道:“我等誓死效忠主公,但有二心,天誅地滅!”
黃祖更是滿意,親自扶起二人,就點齊六萬兵馬,每人給了三萬,自己獨自領着數百親兵在後壓陣,又對兩人說道:“你們可分做兩路,每路十餘股,連續不停輪番進攻,劉尚軍中箭矢雖多,我料其必定不能持久,只需捱過一陣箭雨,勝之不難!”
兩人得令,各自領着軍中大小將佐分別上了戰船,那水上的城池也在黃祖的一聲令下,迅速分散開來,各自擂響戰鼓,發出喊殺之聲,整片長江之上,到處都是鼓聲,就連遠遠的內地,那也是隱約間能夠聽聞,更別說劉尚的水寨之中,那種震天般的巨響,六萬人齊聲怒吼之聲,彷彿一道道霹靂,擊在人的心底,當場,一些意志薄弱的士兵就想要後退,但是,靖海軍的將士面不改色,從容的拉開弓箭,點燃火油,分別立在水寨四處,一旦戰船靠近,就是萬箭齊發。
動搖的士卒,多是李通的部下,看到這種情況,李通面上無光,乾脆脫光了甲冑,親自帶着心腹手下立在最前頭,如此一來,看到主將不畏生死,那些驚懼的士卒面有愧色,也是舍了性命,跑在前面。
陳生。張虎心中都存了比較的心思,雖然黃祖答應兩人成功,可同爲太守,不過蘄春雖好,怎比江夏富庶,而且,義子人選,只能有一個,誰爭到了,誰就穩勝一籌,自然是兩人同時拼命,只顧催促士卒前進,就算無數箭矢就從身邊穿過,射死士卒無數,兩人也是死戰不退,插滿了箭矢的戰船不斷往水寨逼來,戰船之上,也是大量的箭雨彷彿蝗蟲過境,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漸漸的,劉尚軍中弓箭漸漸的跟不上射擊的速度,更有人沒了箭矢,只得從地上撿起敵軍的弓箭開始還擊。
水寨的抵抗突然變弱,衝在最前面的江夏兵如何感覺不到,隆隆的戰鼓擂的更加的響亮,隨着戰事的持續,水寨之中,箭雨還擊的更加的稀疏,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種變化,黃祖大軍士氣暴漲,紛紛使力划槳。
就在這是,突然水寨之中衝出大量的火船,原本稀疏的箭雨突然又密集了起來,靠近的戰船猝不及防,中箭者無數,而且整個江面上都是火船,大家也不敢靠近,只得轉了船頭,退到弓箭射程之外,好在江夏水軍是輪番攻打,也不擔心會擁擠,這些衝出去火船,並沒有起到最大的效果,衝出一段距離,自己燃燒着沉入江中。
看到這種情況,黃祖卻是大喜,那臉上,頭一次發出了真心的笑容,對身邊的親兵道:“看來劉尚箭矢快要用完了,所以用火船來抵擋,速速傳我將令,命陳生。張虎二人全軍押上,務必儘快奪下水寨!”
親兵之中,有那打老了仗的人卻是擔憂,勸道:“敵軍據險而守,看其防禦,一時半會,想要消耗光他們的箭矢卻是不易,主公可不再等一等,等到他們發不出一隻弓箭,放不出一隻火船,然後大家一擁而上,免得徒增士卒傷亡。”
黃祖臉色一沉,看了眼遠處高高的竹竿,那上面,可是他兒子的人頭,黃射被甘寧所殺,屍身當場被丟入了長江,只有腦袋,被甘寧拿回去請功,所以,黃祖連給黃射收斂屍體都是不能,這心中如何沒有遺憾,如今見到黃射人頭,更是勾起了他心中的悲傷,恨不能立刻衝過去奪過來,如何肯在等片刻。只是冷冷的道:“我意已決,哪怕就是這六萬人全死光了,只要能殺了劉尚,有何不可!”
親兵大震,心頭都是冒出一股子寒氣,知道黃祖已經瘋狂了,都不敢多說,只是前去傳令。陳生張虎兩人也打出了真火,這樣子來來往往,敵軍一根毛都沒有撈到,卻是被箭雨阻擋了腳步,他們早就焦躁,聽了黃祖命令,頓時大喜,急忙傳令全軍押上,水寨之外,大片戰船連成一片,一起涌了過來,那聲勢,彷彿一座大山就要壓過來一樣。
水寨中的士卒見了,臉上一起變色,都扭頭看向自己的主將。太史慈甘寧也知道厲害,急忙回到劉尚身邊,道:“黃祖大軍傾力而來,不畏箭矢,如果不把備用的箭矢拿出來,恐怕抵擋不住。”
劉尚大笑,想到六萬人一起進攻,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害怕,等到這一刻真的來了,他的心中反而輕鬆了不少,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爲什麼那些謀士常說翻手之間就可覆滅十萬雄兵,現在,他就有了這種感覺。憐憫的看了一眼這些螞蟻般前仆後繼的江夏士卒,他的嘴裡冷冷的吐出了一個字:“撤!”
太史慈甘寧得令,急忙揮動令旗,水寨之中,萬餘士卒把手中最後的箭雨全部射完,紛紛棄了輜重,在主將的帶領下,有條不紊的退出了三江口,然後大軍啓程,開始往蘄春方向退卻。當然,臨走的時候,黃射的人頭與劉尚的帥旗也被一起帶走,現在天色已然大亮,老遠就能看見。劉尚也不愁江夏的探子發現不了。
看到水寨守軍突然撤退,幾乎一霎那,整座三江口水寨之中鴉雀無聲,留下的,不過是滿地的箭矢,各種旗幟,兵器,雜物等。就是沒有了一個人影,最最主要的是,那原本立在最高處的黃射的人頭,同樣不見了蹤影,這讓攻進水寨的陳生、張虎二人有一種一拳打在空出的感覺,心裡恨不得吐出一口血。但是,畢竟他們同時攻下了水寨,也算是完成了黃祖的命令,兩人也分不清誰纔是第一個殺進來的,都湊在一起爭功,也沒有心思前去追敵,都害怕自己去了,另一個前去表功,只是派出小股探子,尾隨在劉尚身後。
黃祖見到攻下了水寨,心中大喜,急忙帶人走近水寨,詢問劉尚下落,陳生、張虎兩人同時愣住,卻不好說自己爭功,只是同聲道:“劉尚不戰而逃,正趕往蘄春,我們未得主公命令,不敢急追,害怕有什麼埋伏!”
黃祖大怒,厲聲喝道:“劉尚窮途末路,又只有萬人,能有什麼埋伏!蘄春堅城,要是被他得了,急切間怎能攻下,你們不可懈怠,當起兵追殺!萬萬不能讓他據城而守!”
也有將領心中疑惑,暗道劉尚就算弓箭用盡,手中人馬卻是沒有折損,就是再抵抗十餘日也是沒有問題,如何這麼快就逃了,但是,看到黃祖臉色,這些人都不敢明說,只是心中疑惑,卻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