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帶來的消息,固然是讓謝元良心頭一喜,但隨後卻是深感有些難以開口。
現在他們這些人在此地扮作流民,雖然爲求掩人耳目但這日子過得的確是拙荊見肘,連忍飢挨餓都算小事,可見他們因爲這麼一場變故落得個何等悽慘的下場。
“衛安大人也知道咱們處境堪憂,所以容身之地已經安排好了,咱們隨時可以派人前去……”
“不過人家也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派人前去時務必僞裝一番,畢竟這百人的陣仗也的確不小。”
姜維絮絮叨叨的將衛安那邊傳回的話送來之餘,臉上的表情並未有絲毫見緩。
在這個小傢伙眼中,既然要將這些人安置妥當,自然要一股腦的把所有人都送出去纔好。
但現如今送走百人,餘下的人該怎麼辦,難道還要爲求裝成流民一般和界面上的野狗搶食不成?
“稍後我與荊綏商量一下,讓他送去一部分吧……”
“這麼多人堆在一處,要真的走漏了風聲,恐怕非要被連鍋端了。”
遲疑了許久,謝元良只能是對着姜維如此答覆着,畢竟他並非這些人手的首領,就算自己開口也未必有人會聽,倒不如先勸了荊綏再說其他。
說來這事兒也是奇怪,起初謝元良來到這食肆之中,看到來往小二和夥計皆是一副慈眉善目、老實拘謹的模樣。
可現在他們一行人突遭變故,被迫化作饑民藏匿在這城中,這之前還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憨厚人竟是須臾間化作了猛虎,完全沒有往日的老實模樣。
要在流民之中混出個地盤,一是靠人多,二來就是能打,反正如今城中也亂,只要不鬧出性命來,巡視的西涼兵也不會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而當日謝元良決定讓他們在此處容身之時,荊綏不過略微皺了皺眉,並未提出任何非議,至於荊綏身後的其他人更是眼皮都未曾眨過一下,直接抓過準備好的麻布披在身上再在自己臉上抹了把黃土,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模樣。
而接下來兩天,起初佔據此地的流民見到他們一行人來此,爲求地盤自然要想方設法把荊綏一行人趕走。
可這些秦川調教而出的精銳,會在秦川吩咐之下迫於形勢藏器於身,可卻未必會無視街邊聒噪的野狗!
在打折了幾個人的手腳之後,荊綏與謝元良二人終是將這塊地方拿在了手中,隨後便讓一些人搭起了木棚好遮風擋雨。
“還商量什麼,能送去多少就送去多少……”
“這市井之地也並非什麼好地方,呆的時日久了,身上的銳氣會愈發憊懶,雖說西涼軍軍紀不成模樣,但也好過在此處消磨!”
謝元良尚且還在由於如何與荊綏溝通,但荊綏之前就一直呆在附近,見他如此爲難,自然而然的便現身出來解圍。
這些人乃是經由自己之手帶出來的,何等脾性荊綏心中自然清楚無比,所以當下也意識到如今人羣之中氛圍有些詭異。
起初跟隨秦川出征之時,在曹軍之中這些人尚且都還是目光銳利,行動迅捷機敏,常人一看便不似尋常士卒。
可自打到了冀城之後,習慣了市井之中的生活,加上這連續幾日的渙散,自己手下這些人不知久疏戰陣還是疏於操練,懶散之風日盛,如今竟是已經有人光天化日昏昏欲睡,在荊綏看來簡直不成體統!
“姜維,衛安將軍可曾說明時辰?”
既然荊綏已經答應,謝元良自然也不打算在耽擱時日,當即便轉頭對着姜維問道。
姜維也未曾料到面前二人做事竟然如此雷厲風行,愣了愣隨即便開口道:
“衛大人有言在先,要是着急,今夜宵禁之時他便可差人前來!”
“而今夜趙衢大人也在他府上做客,你們二人若有事情,不如一同前去先與他們兩人商量好此間細節……”
衛安、趙衢兩人,乃是姜敘在馬超身旁暗中佈下的暗棋,如今秦川已經入獄,他們若想從中調和人手,必定要互相多多聯絡。
荊綏本意是讓自己手底下一部分人先去,自己與餘下兄弟留守此處,也好有個照應……
可聽了姜維這麼一番話,荊綏也意識到自己如今不去不行,現在秦川不在,提前又無任何佈置,荊綏自然要想方設法力保秦川謀劃一切順利!
“好,我今夜去上一趟。”
說罷,荊綏也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連續兩日精神緊繃,每當看到界面之上疾行的巡邏兵士就足以將荊綏嚇得渾身一緊,可見這在城中做臥底的壓力何等之大……
看着荊綏輕撫額頭疲憊至極的模樣,謝元良也無聲的笑了笑,荊綏尚且疲憊至此,他又哪裡好受?
“荊兄,你有沒有覺得,那位大人如今雖然身陷囹圄,可卻是這城中最爲輕鬆的人?”
“有你我在城中鞍前馬後,又有我父親、楊參軍在滷城佈置,更不提那遠在千里之外長安的夏侯淵大軍……”
“我幼時讀書,只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可是你家這位大人,非但不喜帷幄卻喜牢獄啊!”
心中瑣事稍定,謝元良見狀與荊綏一同含笑打趣起來,聽得荊綏那陰沉的面容之上也不由得鬆動了幾分。
與秦川相交以來,荊綏深知他並非循規蹈矩之人,而是事事皆出乎他人預料,似乎就以此爲樂一般……
前幾日食肆之中親自留下週旋,更是將秦川那不拘小節的性子凸顯的淋漓盡致。
可這事後種種頭痛之時,突然落到荊綏頭上,卻是讓荊綏有些無可適從之感,甚至隱隱之間都讓他懷疑之前秦川種種謀劃,爲何事後神情都能這般輕鬆!
“等等……莫非大人真的覺得這日子過得太過無聊,因此主動要與那馬超碰上一碰?”
“將這面前諸多煩心事交到我與謝元良手中,自己去體驗此間樂趣,這事兒光聽上去,似乎的確是大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啊……”
念及此處,荊綏一時間想要爆粗,但卻遲疑之中壓下心中不滿,無可奈何地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