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這樣推斷下來,兇手不是村裡的人的機會比較大,可是又有一個新的問題產生了:既然兇手不是村裡的人,那他到樹林去殺掉陶妍琴的時候,爲什麼能不驚動狗羣呢?難道兇手是一個會控制狗羣的人?
“第四,兇手爲什麼在殺害陶妍琴後,割掉她的頭顱?兇手這樣做,僅僅是爲了模仿寧山村裡流傳的‘惡人的傳說’,還是另有目的?如果是另有目的的話,唔,一般說來,殺人犯割掉死者頭顱的原因只有一個……”
簡軍然一臉迷惑地望着亦天,連羲卻突然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混淆死者身份!”
“對!難道當晚我和村裡的人在無名墓碑附近所看到的無頭屍體,並不是陶妍琴的屍身?我們所看到的,是陶妍琴的頭顱和另一個女人的屍身?兇手在我們離開樹林後,在第二天法醫來鑑定屍體前,把真正的陶妍琴的屍身換回去?”
簡軍然聽得張大了嘴巴,愣愣地望着亦天。畢竟,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推論。
連羲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兇手爲什麼要這樣做呢?爲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
亦天搖了搖頭:“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問題之一。如果事實真的像我推理的這樣,那麼兇手煞費苦心調換陶妍琴的屍體到底是爲了什麼?還有,我們所看到的那具無頭女屍又是誰的?”
“無聊!”簡軍然大聲說,“這些都是你異想天開、毫無根據的推理罷了!別說的跟真的一樣!你說,你到底有什麼證據能證明當晚你們所看到的屍身不是陶妍琴的?”
亦天“哼”了一聲,針鋒相對:“我沒有說我說的是事實,我只是把有可能發生的情況說出來,讓大家討論。我不能肯定當晚所見的屍體不是陶妍琴,難道你又能百分之百地肯定當晚我們所見的屍體是陶妍琴?別老鑽牛角尖呀,別老認爲自己的想法纔是對的呀。”
簡軍然被亦天氣得七竅生煙,連臉色也變了,聲音也抖動了:“你……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我是刑警……”
“是刑警又怎樣?”亦天得勢不饒人,“你總按自己的想法辦事,以爲自己想的都是對的,別人想的都是錯的,難怪到現在不僅不能逮到兇手,甚至連一丁點的線索也沒有。”這樣說已經是給簡軍然留了幾分面子了,其實與此同時亦天心中咒罵:“白癡!笨蛋!豬頭!”
簡軍然怒極反笑:“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後,緊握着拳頭,怒視亦天。
連羲知道簡軍然生氣起來非同小可,立即來打圓場:“好啦,別在這個問題上耽擱了。亦天,你繼續說吧。”
亦天“嗯”了一聲,瞟了簡軍然一眼,心想:“哼,我等着看我把兇手逮住的時候,你心服口服的樣子。”頓了頓,繼續說:“第五,那座寫着‘池冢’的墓碑跟陶妍琴有什麼關係?爲什麼陶妍琴每天晚上要在那座墓碑前跪上半個小時?墓碑裡埋葬着誰?”同一時間,亦天想到了自己向原希晨提起“池冢”時原希晨那驚恐的表情,心想:“恐怕原希晨跟這座墓碑也有莫大的關係。”然而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簡軍然和連羲。
連羲點了點頭:“的確,那或許是破案的關鍵。”
簡軍然卻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但沒有說話。
亦天接着說:“陶妍琴被殺一案中我所歸納的疑點就是這五個了。唔,我們按發現屍體的順序往下說吧。接下來是富焱被殺一案中的疑點。”
“第一個疑點:兇手爲什麼要給簡刑警發一個短信息,讓我們去發現屍體呢?我們及時發現富焱的屍體對兇手有利?兇手通過某種詭計爲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不會呀,富焱被殺時,村裡的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如果兇手是村外的人,那麼不在場證明就更加無從談起了。
“第二個疑點:富焱生前爲什麼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藥?是兇手讓他服下的麼?如果是,兇手爲什麼要這樣做呢?他(她)要讓富焱昏迷的理由是什麼?”
“第三個疑點:富焱死時,脖子上綁着一圈尼龍繩。兇手爲什麼要在他的脖子上綁上一圈打上了死結的尼龍繩?”
簡軍然聽到這裡,打斷了亦天的話:“兇手是用那圈尼龍繩把富焱勒斃的,那圈尼龍繩是兇器。”
連羲補充:“經過化驗,那圈尼龍繩上的痕跡和富焱頸上的勒痕相互吻合。”
亦天點着頭,劍眉一軒,喃喃地說:“可是如果要把一個人勒死,直接用一根繩子就行了,爲什麼要把繩子套在被害者的脖子上,打上死結,再把被害者勒死?”
連羲皺了皺眉,思考着亦天的話。簡軍然卻低聲說:“就會研究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亦天吁了口氣,隔了一會,說:“接下來是阮雪冰被殺一案的疑點。”
簡軍然不耐煩地催促:“快說呀。”連羲則拿出筆記本,翻開記錄阮雪冰被殺後的狀況的那頁,看了起來。
“其一,兇手先殺了阮雪冰,再殺富焱,卻爲什麼要讓我們先發現富焱的屍體?其二,兇手爲什麼要把阮雪冰的屍體藏在空屋裡的櫃子中?其三,阮雪冰的男朋友,也就是我跟你們所說的那個高個子男人,他跟這案件有關嗎?他有嫌疑嗎?”
亦天一連幾個“爲什麼”,讓簡軍然和連羲都陷入了深思。與此同時,連羲心想:“真是個不簡單的小夥子呀。”而簡軍然,儘管表面上仍然瞧不起亦天,但心裡卻不得不承認,亦天的確是一個觀察能力、分析能力和推理能力都十分厲害的少年。
畢竟,亦天想到了許多簡軍然和連羲想也沒想過的問題。
亦天打了個哈欠,續道:“以上是三個被害者被殺後留下的一些疑點。另外,關於這發生在寧山村的連環謀殺案,我也總結了幾個疑點。”
連羲說:“請說。”語氣竟十分恭敬。
“第一,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富焱父親的墳墓被砸壞,屍體被盜,而且在棺材上出現‘惡人回魂,進村者死’的血字這件事。如果把這件事跟連環謀殺案聯繫起來,我們完全可以這樣想:破壞墳墓、偷走屍體、留下血字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殺害陶妍琴、富焱和阮雪冰三人的兇手。”
“對,很有可能。”簡軍然這回竟承認了亦天的觀點。其實他向來是個直腸直肚的人,說話做事不理別人感受,但向來對事不對人,大公無私,嚴肅認真。亦天剛纔雖然在言語上頂撞了他,但他心中怒氣一閃而過,此時已沒怎麼放在心上了。
亦天見簡軍然肯定自己的話,心頭一喜,表面卻不動聲色,繼續說:“第二,就是我們所知道的流傳在寧山村裡的恐怖的‘惡人傳說’。在‘惡人傳說’中的‘惡人’,用了很兇殘的手法把村民害死:用鐵棍擊打村民的頭部,把村民的頭割下來,把村民吊死在樹上,在井裡下毒毒害村民,等等。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陶妍琴和阮雪冰都是頭部受重擊而死的,而且陶妍琴的頭顱被割了下來,富焱可以說是在樹旁被勒死的,這些都跟傳說中‘惡人’殺人的手法很相似。是巧合嗎?還是兇手故意摹仿傳說中‘惡人’的殺人手法?”
亦天說到這裡,簡軍然忽然說了一句:“村裡有井嗎?”
連羲想了想:“好像沒有吧。”
簡軍然好像想到了一些什麼,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第三,關於‘惡人的傳說’,你們知道這‘惡人的傳說’是什麼時候開始在寧山村流傳的嗎?”
“我調查過了,大概是二十年前吧。”連羲一邊翻着筆記本一邊說:“寧山村附近的一些村莊的居民一致說,大概從二十年前開始,就聽寧山村裡傳出可怕的‘惡人傳說’,從此就沒有人敢接近寧山村——這座據聞有殺害村外的人的‘惡人’存在的神秘村落了,一座本來十分熱鬧的村落突然變得幾乎與世隔絕了。”
“也就是說,在二十年前,‘惡人的傳說’是不存在的?”亦天問。
“是的。”
“雪雁不是說‘惡人的傳說’的背景是乾隆年間嗎?傳說應該是在乾隆年間開始就流傳了,怎麼會是二十年前呢?如果真的是二十年前,那麼是誰把這樣的傳說流傳出來?他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亦天心想。
念頭一轉,亦天突然想到:“二十年前,寧山村開始傳出‘惡人的傳說’;十五年前,一個三十多歲、名叫顧元真的男子來到寧山村;十年前,顧綺雯嫁到了寧山村;五年前,酷愛攀山活動的原希晨突然不再攀山了;現在,寧山村發生了可怕的連續殺人案件。這幾件事之間,有聯繫嗎?二十,十五,十,五……唔,都是相隔了五年呀。”
“你在想什麼?”連羲問。
亦天搖了搖頭,接着說:“接下來是最後一個疑點。”
簡軍然深深吸了口氣,望向亦天。
亦天跟他對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睛,說道:“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對!”簡軍然提高了嗓門說,“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三名死者,富焱、陶妍琴和阮雪冰,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只是……”
亦天苦笑着打斷了簡軍然的話:“他們都是寧山村的居民。”
“啊?你也想到了?”簡軍然望着亦天,吁了口氣,接着說:“對,僅僅是這樣。”
“看樣子也不是謀財害命,唔,難道是復仇?”連羲說。
“對,很有可能是復仇。”亦天這樣認爲,當然有他的理由。趙採冰提到神秘男子顧元真時的驚恐表情,原希晨提到無名墓碑時的惶恐神情,亦天曆歷在目。他深信,寧山村的居民們,有着不爲人知的過去;他強烈地感受到,寧山村裡隱藏着外人所難以想象的秘密!
而這些,極有可能就是兇手復仇殺人的動機!
但亦天沒有把自己所知道和想到的這些告訴簡軍然和連羲,甚至沒有告訴他們,在村口發現了幾個或許跟案件有關、像是被狗羣所挖的坑。
夜幕,不知不覺地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