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亦天問:“陶妍琴是什麼時候患上精神病的?”
“我也不知道,我懂事起,所見的她就是那樣子啦。我小時候很害怕她,後來逐漸長大,卻覺得她非常可憐。唔,”雪雁頓了頓,望向亦天,“你很在意她的話嗎?”
“什麼話?”
“她說你不是村裡的人,會……”
雪雁沒有說下去,但亦天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哈哈一笑,說:“不是啦,只是我覺得她好像在表達一些什麼。”
“說起來,陶阿姨每天晚上八點左右,都會離家到樹林裡,在樹林裡一呆就呆半個小時,直到十點多才回到家裡。”
亦天“咦”的一聲,問:“每天晚上都去?”
“對,風雨不改,哪怕是打颱風、下大雨,她也會去。”
“這事有點耐人尋味,”亦天把右手放在嘴脣前,想了想,說,“她去那裡幹嘛?”
“你猜呢?”雪雁對着亦天眨了眨眼睛,展顏一笑。
“我怎麼知道……咦,難道……”亦天望着雪雁,“跟富雁爸爸的墳墓有關?”
“啊。”阮雪雁輕呼一聲。
“猜對了?”
“差不多啦。你怎麼知道陶阿姨每天晚上都到樹林去是跟墳墓有關?”
亦天笑了笑:“我猜的,她剛纔提到了墳墓嘛。”
雪雁點了點頭:“我姐姐跟我說陶阿姨每天晚上八點都會從家裡出發前往樹林去,在樹林裡呆半個小時,十點多才回到家,幾十年如一日,卻又不肯告訴我她到哪裡去幹啥,我心裡好奇,有一個晚上在陶阿姨離家後,就偷偷地跟着她……”
亦天插話:“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
雪雁淡淡一笑,續道:“她一直走呀走呀,繞過了懸崖,走過了百年古樹,直到懸崖邊上才停了下來。我走近一看,只見她站在一座墳墓前面。”
亦天問:“那就是富焱的父親的墳墓?”
“不對。”
“咦?”
“還記得我剛纔跟你說過,村裡除了富村長的爸爸的墳墓外,還有一座墓碑嗎?”
亦天恍然:“那座寫着‘池冢’的墓碑?”
“對,陶阿姨就是在那座墓碑前停了下來,接着跪在墓碑前,自言自語。我想聽聽她在說什麼,就走前了幾步。只是她的聲音實在太小,我根本聽不清楚。我又怕再接近她會被她發現,所以就放棄了。”
亦天一邊聽一邊點頭,忽然說:“咦,她剛纔說:‘他的墳墓就在那裡。’她所指的墳墓,難道不是富焱父親的墳墓,而是那座墓碑?”
這樣一說,亦天思維一轉,又說:“接着她還說:‘是他把他埋葬在那裡的’。是誰建的墓碑?墓碑裡的是誰?建墓碑的人跟陶妍琴是什麼關係?墓碑裡的人跟陶妍琴又是什麼關係?”
亦天說到這裡,望了望雪雁,卻還在想自己還沒想明白的問題,接着說:“後來她還說:‘他留在村裡,我感到好害怕。’誰留在村裡讓陶妍琴感到害怕?建立墓碑的人?墓碑裡的屍體?那墓碑裡的人的死跟陶妍琴有關?”
雪雁目瞪口呆地望着亦天,心想:“他一瞬間能想到這麼多事情?他能把陶阿姨的話一字不漏地記下來?他真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
亦天還在思索,忽然目光一轉,見雪雁在望着自己,笑問:“怎麼啦?”
雪雁笑了笑:“你的記憶力好棒喲,背單詞對你來說一定很容易啦。”
亦天一笑不語,心想:“只有跟偵察案件有關的事我才能記下來,背單詞時我的記憶力倒不怎麼能用得上。”
兩人又走了一會,離開樹林,回到村裡,到空屋裡拿過行李後,便往雪雁家中走去。雪雁的家就在村口旁邊、寧山村的極西之處。剛走近房子,只見一人從房子裡走了出來。亦天一看,原來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面目慈祥,穿戴簡單而整齊。
雪雁一見男子就高聲叫道:“原叔叔!”
亦天心中恍然:“是寧山村村民之一——原希晨。”
一想到“原希晨”三字,腦袋一轉,立刻想到在火車上雪雁跟自己說過關於原希晨的事:原希晨是一個小說翻譯家,在家工作,他以前對攀山活動十分熱衷,現在年紀大了,基於安全問題,不再進行攀山活動。雪雁還說他是一個大好人,陶妍琴發病的時候,都是他照顧她的。
原希晨微微一愣,接着淡然一笑:“雪雁,是你呀?”
“對呀,原叔叔,我好想你哦。”
“原叔叔也很想念你。”原希晨說着又笑了笑。
接着,原希晨注意到亦天了:“雪雁,這位是……”
“他是我的好朋友,叫亦天,亦天,他是原叔叔,他是村裡最疼我的人啦。”雪雁高興地說。
“你爸纔是真正疼你的人啦。”原希晨笑道。
“他好凶!”雪雁做了個鬼臉。
“呵呵,他很關心你,只是不善表達而已。”原希晨說。他說話的聲音很平和,沒有起伏,卻讓人感到非常舒服。
當然雪雁也知道父親心裡十分關心自己,說他兇只是賭氣話而已。
接着原希晨對亦天微微一笑:“你好,亦天,歡迎你到寧山村來。”
亦天連忙說:“嗯,你好,原叔叔。”與此同時,心想:“這原希晨跟剛纔在車上遇到的卓千楓截然不同。那卓千楓對人說話好像很敷衍了事,而這原希晨對人說話卻十分真誠有禮。”
雪雁問:“原叔叔,你怎麼到我家來啦?找我爸爸?”
“嗯,今天是富村長的生日。”
“啊,對。”
“富村長叫我來找你爸爸,問問他今天晚上是否跟我們一塊到富村長家吃頓飯。”
“我爸去麼?”
原希晨苦笑道:“你爸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從來就沒有參加過富村長的生日宴會,富村長只是禮貌上邀請他而已,大家心底都明白,他是不會去的。”
亦天心想:“聽起來,雪雁的爸爸是個兇惡而且古怪的人呢。”這樣想自然沒有這樣說出來。
阮雪雁點了點頭:“那倒是,今天晚上我跟姐姐一起到富叔叔的家去吧。”
原希晨笑了笑:“嗯,那就好。對啦,你怎麼回村裡來啦?你姐姐不是說你五一假期會留在學校裡嗎?”
“呵呵,我沒有說過不回來,是爸爸和姐姐不允許我回來而已。”
原希晨吁了口氣:“是因爲幾天前發生的那件事吧?”他所指的自然是村長富焱的父親的墳墓被砸、遺體被盜的事情。
雪雁點了點頭,問原希晨:“原叔叔,那件事現在怎樣啦?”
“也沒怎樣,富村長把被砸壞的墳墓和棺材處理掉了,這幾天也沒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但村裡的人總覺得不怎麼放心,儘管大家表面裝得若無其事。”
亦天想:“同樣是屍骨被盜一事,卓千楓一聽我們提起就閃爍其辭,而原希晨卻坦然地向我們說出他心裡的想法。”越這樣想,對卓千楓的印象越壞,對原希晨的印象越好。
“到底是誰那麼壞,把富叔叔的爸爸的墳墓砸壞了?”雪雁問,語氣中帶有一絲憤慨。
“這個我也不清楚啦,我想是村外的人吧。村裡的人我都十分熟悉,再怎麼說,我也不相信他們的其中一個會幹出這樣的事。”
“如果是村外的人,他們一進入樹林,立即就會驚動雪雁和她姐姐所養的那羣狗了。在墳墓被破壞的那天,你們在村裡有聽到狗吠的聲音嗎?”亦天問。
“咦?”亦天的話引起了原希晨的注意。顯然他之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再一次望着這個聰明的少年,想了想,說:“我倒沒想過。只是樹林離村民們的家中間隔着懸崖,即使狗羣在樹林裡狂吠,我們在家裡也不一定能聽清楚。”
亦天點了點頭:“那倒是。只是墳墓被砸壞了,屍體被偷走了,但村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也太不合理了。再怎麼說,還是假設破壞墳墓的是村裡的人比較合理。”
原希晨笑了笑:“或許你說得對,反正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們倒不急着去證實。”不等亦天回答,又對雪雁說:“對了,你回村裡來,你爸爸和姐姐還不知道吧?”
“還不知道呢,待會見了他們,又要被他們臭罵一頓了。”雪雁說着吐了吐舌頭。
“我跟你一起進去吧,如果你爸爸罵你,我就跟你說說情。”原希晨說。
“那最好。”阮雪雁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謝謝你,原叔叔。”
亦天心想:“寧山村裡的十個人,現在我已經見了四個了:活潑開朗、熱情健談的阮雪雁,嚴肅認真的卓千楓,患有精神病的陶妍琴,真誠平和的原希晨。還沒見過的是雪雁的爸爸和姐姐,村長富焱和他的妻子顧綺雯,卓千楓的妻子趙採冰和女兒卓可琳。現在馬上見到雪雁的爸爸阮廷和姐姐阮雪冰了。不知雪雁的爸爸是否真的跟想象中一樣,是一個又兇惡又古怪的人呢?”
這樣想着,跟原希晨和阮雪雁一起走進了雪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