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待君夙夜離開後,碧水落索性下了牀榻登上鞋子,在自己的院落隨意的逛悠着,心中盤算着,哪天離開最好、最安全,距離十五月圓沒剩幾天了。
當天色微微漸涼,她已經琢磨的差不多從新返回到自己屋子時,似是等待已久的,一柄長劍冷冷地橫在她的眼前。
隨着她前腳剛邁入,屋門也砰的一聲被人關上。
碧水落眨了眨眼,“莫非今日到訪自己這裡的人居多,剛送走一位,就又來了一位,不知道來者是何人,這明明晃晃的舉動,還真叫落兒不敢恭維!”
“你就沒絲毫擔心與害怕!”冷冷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熟悉,明明聽着並不陌生,爲何心存疑慮。
劍氣冷冷卻沒有殺氣,碧水落轉動脖子,所以不是很意外的看到了那不請自來的那個極爲熟悉又陌生的俊臉。
“風……雲逸?”要認出他來不難,一是因爲他的聲音,而是那張未經遮擋的臉。
“聽說你是烈熾國的神醫還是國師,還是夙夜的鐵桿兄弟,想不到你……你還暗藏着殺手身份,真是身兼數職,難道你就不累?”
撤下手裡的劍,風雲逸淡然一笑道:“很累,很累。”
碧水落也不理他,幾步走到桌前,從茶壺中到來水有閒地喝着茶。
“這是昨晚上柔若沏的茶水,雖然已經隔夜了,不過喝起來也甚是香甜,如果你要不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喝上一碗。”說吧,又從旁邊拿出一隻茶碗,倒滿遞給他。
風雲逸深深的看了一眼,伸出手來並沒有接她遞過來的茶碗,而是倒手把她喝過的杯子拿過來,仰頭便飲。
碧水落也不在意,也沒有心思去想他何出此舉,仰脖把剛剛倒出來的茶水灌入口裡,笑着譏諷道:“小小冷清的廂房,今日能蒙您如此身份尊貴的大人物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呀。”
“落兒……”風雲逸忽然目光深沉,呼喚道。
“別這樣叫我?我們有如此熟悉麼?你不是經常叫我落姑娘或是水姑娘麼?”
風雲逸頓住了口,碧水落等待他的回答,迎候她的卻是一片無聲的沉默。
她走到桌邊,也不看他提起茶壺,“這壺茶水是冷了,帶着冷氣不太好喝,我去倒掉從新沏上一壺來好了。”
驀然間,風雲逸白皙的手臂按住了她的手腕,近在毫釐的眼眸中雖然可以震懾住別人,卻沒有讓碧水落變色。
“我想你時半會,也走不了,竟這樣幹吧拉索的說話,也挺沒意思的,我去去就來,你等着。”
“你怎麼那麼確定,我會走,我不會等你!”
“因爲你找我有事,因爲你寂寞。”碧水落眼睛笑的彎彎,看着他,“寂寞的人總是希望能找到一個讓自己對心的人可以交談,要不然一日繼日寂寞的一個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風雲逸頓了頓,丟出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落兒,你變了。”
“變了?或許是吧,或許沒有,或許我本來就這樣,一直這樣,只是你從來沒有發現!”
這一次,風雲逸的眸光之深足以將她的心都挖出來似的,他撤回還覆在她手腕上的那隻手,慢慢地吐出幾個字,“去吧。”
就知道是這樣,只是後背卓光四濺,不回頭,不去看,無論他是誰,或者說和自己有着什麼,不對!他如此神祗的人物,怎麼能會和自己有着什麼呢?心頭不斷的搖着頭,她要時刻提醒自己,他對自己來說也就是個極爲熟悉的陌生人,?除了救過自己的性命,絕無其他,此時唯一能說明的就是她感謝他,除了感謝別無其他。
他目送她出去,感覺他眼中隱有笑意,是舒心、是開懷,或是什麼,或是什麼也不是,卻讓碧水落暗自心驚起來,因爲如此身份高貴,有着俯瞰衆生的人,必然會展露出傲然的笑容,可是爲何自己卻感受不到。
出了門口,忍不住回頭偷望了他一眼,目光交錯間,他人正望向她,身子一縮,碧水落連忙轉身。
軟劍已經纏於腰間,寒光盡收,輕輕微坐於她的牀沿前。
他在等她取茶水回來……
等……
彷彿自己永遠就是這樣默默的等着她……
等着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風雲逸是什麼人?雖然有着未卜先知的神奇本事,但這個也分人,比如說自己,還有一個是——他的愛人。
不能動心,卻在一次次的輪迴中經歷着情愛的迷陷。
寂寞的人總是希望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對心的人交談,否則日以繼日的寂寞的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可言?
心裡說着,想着,他淡淡的笑了。好似印證了自己此刻的低落孤單的心境。
轉眼間,碧水落就端着一壺熱乎乎的茶水回到屋來。
擡眼瞧着他,就坐在自己的牀榻邊上,目光淡淡然地看着她,碧水落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一絲熟悉的感覺。
迎着他的眸光,也隨着他的眼光,淡淡然的望着他。
這麼淡雅的孤傲男子,彷彿有種與生俱來的出塵之氣,彷彿他就是一直這樣白裳清風,清清冷冷的一直過着幾生,彷彿從沒有誰真正的去體味過他的人生?
把熱茶擱到桌上,碧水落幾步走到他的面前。
只是他那樣的清雅那樣的淡漠那樣冰涼如水一樣的眼眸還有他骨子裡所透露出來的清冷卻把他隔絕在塵世之外聖潔的讓人半點都不敢心生嚮往半點都不敢靠近。
碧水落忽然身子一沉,蹲在他腳下。
這樣的人彷彿就是應該自己仰視的,彷彿自己從前曾經這樣仰視他。
思緒也在忽然仰視間,越飄越遠……
越來越遠……
淡淡的銀色光暈籠罩着周身素白的袍子,衣襟上繡着銀色的流紗巧奪天工精美絕倫。舉手投足間更顯其飄逸出塵。長及膝的漆黑的雲發垂於地面傾瀉一身。
彷彿這纔是真真正正的他,彷彿他這幅模樣就是他的本尊的模樣。
本尊?他是誰呀?
自己又是誰?
思緒越飄越遠,有點玄幻。她忽然憶起從前在現代的時候,一直幻想着自己有空閒的時間,能去一趟西藏。
可是也不知道爲何卻重來沒有過得償夙願,有時間的時候兜裡沒有錢,有了錢的時候卻沒有時間。
據說西藏是一塊清淨之地,可以在那蔚藍色的明鏡如洗天空裡,看着那繁花似錦燦爛綻放,野草牛羊在無邪的隨風歡唱,據說西藏神聖到可以親近一切,有緣的人甚至可以親近到高高再上慈悲、哀憫、聖潔、普度衆生的佛祖菩薩。
自己是個無神論者,一直以爲所謂的宗教的信仰都是尋求心理上的寄託。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如有寺廟的地方,自己都會肅然起敬的倒頭便拜,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想去西藏,彷彿也不是爲了觀光,據說西藏有數以千記湖泊,最爲知名的是“拉姆拉措”。據說聖湖“拉姆拉措”是被蓮花捧起來的聖湖而且被傳的極爲神奇,傳說凡人轉湖投寶後在山頂虔誠靜坐,再向湖中觀看,湖水就會爲你呈現出各種景象,這就是你的前生來世。
曾無數是的想到那裡去轉一轉聖湖,想要去看一看。
“落……落兒……你在想什麼……爲什麼神識,哦是神智忽然飄遠……”風雲逸忽然打斷她。
忽然轉過神了,揚臉看着他。他剛纔說什麼?說神識?不對!一定是自己心思神遊聽錯了。
“沒想什麼?”搖搖頭,可是卻轉眼間竟改口道:“想起我的前世今生了?雲逸,你說人有前世今生麼?”
碧水落這一出口的話可不要緊,他隨意垂落於身子兩旁的手忽然間握緊成拳,這個微妙的變化讓眼利的碧水落瞬間看到了。
握緊一霎那間,而後又垂於身旁,只是那握緊間,似乎把什麼事情牢牢印於心間。
爲什麼直覺感覺和自己有着莫大的相關?
碧水落陷入迷茫狀態……
迷茫半天也想不出了所以然,想問他卻無從開口,或者說即使自己問了,他也未必能回答,就如剛纔自己問他,人有前世今生嗎?他就沒有之聲,因爲不想回答。
都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擦身而過。
那自己和他算什麼?不知道。
好像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極少,極少。
比不上鳳情玥的幾月相伴,更比不上和君夙夜的日日纏綿。哎……這叫什麼緣?
是情願是孽緣?是親情是愛情?不去猜不去想,感情的事情有時就是個折磨人的東西。
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至理名言,她心頭謹記,忽然有感而發的說道:“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就在這一刻,眸光淡雅的風雲逸豁然眼睛明亮,驟然的看着着她道:“從哪裡聽來的?”
“呃……”弄得碧水落一時間反映不過來。
“什麼啊?!”她再次問了一遍。
“就是你剛纔所說的佛曰這段話,是從何聽來?!”淡雅的人突然滿臉急色,伸手把她從地上不經意的扶起。彷彿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如此衝動的舉動根本不像他的所作所爲。
“怎麼了?”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能這樣回答他。能說自己是在現代的時候,聽來的嗎?能說這是去廟裡無意間聽禪師道來的嗎?不能。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錯。
不是賣關子,是無法可說。
碧水落徒地搖了搖頭。忽然張嘴說道:“茶水可能要涼了,我現在給你倒一杯,你先喝喝看,我新沏的雪松青怎麼樣?據說是宮裡御用進貢來的。”
“我不想喝!”幾個字否定了準備幫他弄的碧水落。
真是不領人的好心,自己容易嚒?什麼時候低三下四的侍候別人過?自己什麼時候這樣設身處地的爲別人考慮過,他不喝拉倒,誰喝誰飽。
翻了一個白眼給他,身子一放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