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世界,黑暗的輪迴,有人像影子一樣跟在身後,怎麼跑,朝着什麼方向都甩不掉。
夢中有人在跳舞,穿着最最潔白的裙子,用獨特的舞步,讓她追隨着,不斷的追隨着,彷彿那便是仙女化身的跳舞者,只要追上她的腳步,就能找到最後的救贖。
可是她看不見,只能聽見跳舞的聲音,以及身後不斷追她的腳步,她的世界是黑暗的,然後有人在身後不斷的大笑。
你心狠手辣,你罪有應得,你該死,該去償命了。
恐懼逐漸的入侵大腦,然後有什麼在身體中逐漸流失,冷,愈發的寒冷,她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她在跟牛頭馬面做最後的角逐。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這個時候,她突然間聽見那舞步越來越近,彷彿有人引導着她,她用盡全力的向那個方向跑去,突然間有一道光亮,身後的黑暗化身成手臂的剪影,瞬間朝着遠處被拉扯的很長,而她的周圍也逐漸亮了起來。
光,全都是光,她在哪裡?是夢中瓊樓玉宇一般的天堂,還是另一個美麗幻影的地獄。
你被救贖了,她聽見這樣的聲音,然後轉過身,是那個跳舞的女子,背對着她,她高興的想要微笑,然後走近那個給她救贖的女人,還未開口問她是誰,那個女人已經轉過身來。
旋拂輕容寫洛神,須知淺笑是深顰。
她驚詫,不可置信的開口:“是你。”
那女子伸手在脣間一點,“噓”了一聲,然後轉過身,突然之間消失不見,連同那光亮也一起消失,她驚恐的看向四周,然後的拼命的大喊起來。
“救救我,你救救我......”
“她怎麼還不醒?”
虞美人指間相互的用着力,已經整整一個晚上,明明薛非子告訴她只要她早晨醒來就不會有事情了,可是已經是清晨了,她竟然還沒有醒來。
“夫人,你一夜沒睡,還是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奴婢看着就可以。”
休息?她怎麼敢去休息,萬一南宮傅那個魔頭過來,這兩個小丫頭怎麼鎮得住他,雖然她也未必能阻止他,可是那兩個侍女恐怕連阻止都不敢吧。
“我不去,你們去把薛非子招來,快,我要立刻見到他。”
“可是,左護法去了宮主那裡,宮主昨日昏迷還未醒,北丘皇帝親自掛帥,宮主若不醒來,是沒有人能夠下命令的。”
手指用力的握在一起,剛剛她沒有聽錯的話,那條蚯蚓竟然親自上陣,他瘋了嗎?他根本就不是南宮傅的對手,如果出戰,就只能是死。
“北丘皇帝親征?那影子將軍呢,爲何掛帥的不是他?”
虞美人試探着開口,芸瑤小丫頭有些猶豫,突然間想起左護法強調過千萬不要在夫人面前提起此事,但她已經開了口,依照夫人的個性,一定會繼續問下去,仔細想了想,她好像已經把不該說的說了,其他的不算什麼了。
真是煩惱,蕪月要是在這裡就好了。
“回夫人的話,影子將軍被宮主一箭射傷,據說舊疾又發,所以暫時是不能出兵的,不過也有傳言說,現在的影子將軍並不是真的影子。”
“你說什麼?她受傷了?”
虞美人心中一痛,她心中早已覺得有事發生,所以纔要趕早的將令牌送出去,有了令牌,即使南宮傅武功再高,面對着幾十萬大軍,也有精疲力盡的時候,可是若是讓他得了令牌,那麼北丘軍隊就只能是全軍覆沒,在劫難逃。
“我只是聽說,難道夫人認識影子將軍?”
“我怎麼會認識他。”
虞美人突然意識到自己表現的有些奇怪,立即收斂了情緒:“不過我曾經是北丘右丞之女,當然不希望北丘國有什麼事情,如果天下沒有戰爭那該多好啊。”
“是啊,如果天下沒有戰爭,我和蕪月或許還能跟爹孃在一起,承歡膝下。”
芸瑤笑了笑,小女兒家的心態全部都表現在臉上:“如果世上的人沒有那麼多的野心和仇恨,那麼左護法也一定不會不快樂。”
“芸瑤,你是不是喜歡薛非子?”
虞美人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又想起映紅那日的表情,真想象不到這個超脫世外的薛非子竟然可以讓這麼多女子爲他心動。
“不是喜歡,是尊敬,左護法是我和蕪月的救命恩人,我們當然會喜歡他,希望他快樂一點。”
是這樣的嗎?虞美人轉過頭看着牀上還未醒過來的魔音,天下間女子都是感性的動物,應該都曾奢求過那種簡單的幸福,這個女子恐怕也是一樣的吧,但是生存的環境不一樣,爲了生存環境是會改變一個人的,就像是她,重生之前是多麼自私的一個人,所以重生之後也曾想過無愧於心,也曾被恨困擾,也曾利用過無數的真心,人是獨立的個體,所以自私是難免的。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什麼樣的生活?”
不知不覺的開口,明知道牀上的人不會回答她,不料身邊的小丫頭卻開口:“如果能夠從頭來過,我一定要做一個乖女兒,做一個好妻子,生一大堆孩子,踏踏實實的過一輩子。”
虞美人擡起頭,然後笑着嘆了口氣。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什麼樣的生活?
是誰,是誰在和她說話?
夢中人的眉心跳了跳,黑暗中有人帶着光亮走來,一身錦繡華服,五官絕美,羽扇輕搖,笑着送她碧玉簪。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的話,她希望永遠定格在這個時刻,她希望夢中的他真的是一個少年郎,然後她會主動牽他的手,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是否已有妻妾,她都會追隨他,至死不渝。
可是她的手纔剛剛碰到那樣的畫面,就又陷入了黑暗,痛,突然從頸間的位置傳來,像是要將什麼從身體中抽出。
牀上的人突然間像是痙攣一般的抽搐,虞美人拉開被子,那頸間包裹的布條漸漸滲透出了血色,她縮回手,衝着一側不知所措的芸瑤吩咐道:“快,你快點去將薛非子招來。”
芸瑤得了吩咐,立即朝着殿外走去,虞美人轉過頭,看着牀上抽搐不止的人兒,瞳孔中的顏色愈發的深。
不能死,她絕對不能死,如果她死了,她不僅要揹負上一條人命的債,還要眼睜睜的看着的天下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還有那個人,那個她愛了一世的男人,她依舊不能夠忘情於他,至少她不能讓他就這樣死去,他還欠她好多東西,這一世一定要還給她。
不知站了多久,身後纔有腳步聲響起,虞美人轉過身,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一身如火的紅衣,將那冰雕刻般的五官襯得更加的妖治豔麗,銀髮散亂,深瞳漆黑如墨,那個男人就那般站在原地,整個人卻釋放出一股肅殺之氣。
南宮傅來了,南宮傅來了......
心底潛藏的恐懼飛速的叫囂起來,她忍不住向後退,直到她的腿貼在了牀邊,然後突然間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虞美人轉過身,病牀上的人依舊在夢裡掙扎,臉上的表情極度的痛苦,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清楚。
“救我,救救我......”
心中的慌亂還未平息,虞美人看着那隻抓住她的手的纖細的手指,很用力的幾乎要將她手上的傷口再次握的裂開,她再次轉過身,看着身後那個如魔鬼一般的男人,芸瑤在他的身邊瑟瑟發抖,她擡起頭,任憑心中的恐懼無限期的蔓延,然後她堅定的迎上南宮傅的目光。
“我不會讓你殺她的。”
紅衣銀髮的男人並不開口,凝着她看了許久,然後朝着她走過來。
退無可退,卻不能讓開,虞美人隱在袖中的手一直在發抖,當南宮傅靠近的時刻,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森森寒意,他的手伸向病牀上的女子,虞美人嚇了一跳,立即伸手去攔,手指剛剛抓住男人的手的時候,一種似乎被冰封已久的寒冷頃刻間像針刺一般滲入體內,她本能的想要縮回手,驚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爲何會這麼冷?”
像死人一般的寒冷,難道真的如前世的那些電影中所演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是有吸血鬼的,他們的身體冰冷冰冷,就像現在的南宮傅。
“你,是吸血鬼?”
鬼?南宮傅冷冷一笑,並不去理會女人的無知,伸手就要扶起病牀上的女人。
“你不能吸她的血,如果,如果你......”
“你不是想要救她嗎?”
冷冰冰的話,冷冰冰的氣息,虞美人似乎沒有聽明白,男人卻已經將病牀上的女子扶起,然後伸手在她後背的位置給她輸入內力。
原來他是想要救她,虞美人微微的吁了口氣,卻又不明白爲什麼他要救她,而且這個人除了殺人,從來都沒有救過人,他又不是醫生。
“薛非子在陣前,短時間內是趕不回來的,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保證她不會死。”
南宮傅的話說的有些突然,不過虞美人聽明白的是,南宮傅只能夠保證她暫時不死,卻不能夠救魔音,他們只能選擇等,等薛非子回來,而這樣就說明他要和她處在同一個屋子裡很長時間,這段時間內她還不能離開,否則他就算殺了魔音也沒人能夠阻止。
“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現在很正常不會隨便殺人,除非我控制不了自己身體中的魔性。”
“我不累。”
想也沒想虞美人就接上對方的話,老實說,她不放心他,她怎麼能夠相信這個殺人如麻完全沒有人性的人的話,就連笑的時候也是在別人痛苦的時候。這樣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內力輸給背叛自己的人,他究竟是有什麼樣的目的。
或許他跟她一樣都是想要知道令牌的下落,可是他比自己要可惡的多,至少她還不想揹負一條人命,而他早已揹負了無數條人命。
虞美人走到一側的桌子旁邊坐下,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南宮傅依舊維持着那個動作,而她也漸漸的有些睏倦。
不能睡,一定不能夠睡着,她還得監視這個男人。
虞美人用力的睜大眼睛,可惜睡神就像是纏上了她,慢慢的眼皮越來越重。
哐噹一聲,南宮傅回過頭,虞美人不知何時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張絕美的小臉卻始終皺着眉頭,似乎連睡着了也要跟什麼人過不去。
南宮傅凝了許久,想要笑面部卻很僵硬,他側過頭,挑了挑眉,他懷中的這個女子是背叛過他的人,其實只要他現在扼斷他的咽喉,就可以讓背叛他的人消失在這個世上,可是......
他轉過頭看向熟睡中的女子,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去觸碰那傾城的容顏,彷彿這個動作他渴望了許久。
明明應該是恨纔對,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像是很久之前就存在過一樣,南宮傅轉過頭,他的瞳孔漸變深邃,許久過後,那神色才漸漸的化開,迴歸最初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