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想了一萬種可能發生的事情,卻沒有想到南宮傅在離她不到一尺的地方說了這麼一句話。
虞美人沒有多想,她現在可沒有膽量轉過身,便朝着大殿裡面走去,看到牀榻上有一疊被人疊好的衣服,拿起來就要朝外走去,卻又有些忐忑,是出去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
突然之間,她被置於一個尷尬的境地,虞美人想起此次而來的目的,心中一橫,大步朝着南宮傅走去,然後側過身子,將那疊衣物舉到對方面前。
“你是我夫人,不是應該幫我穿衣服嗎?”
虞美人擡起頭,正對上南宮傅那雙漆黑漆黑的眸子,紅衣在瞳孔中映射出來的光芒,那眼神說不上無辜,冷冷清清的彷彿沒有任何感情,讓她心中一跳,手指一哆嗦,差點將手中的衣服仍在地上。
虞美人將視線轉到一側,然後將裡衣取出,往對方懷裡一推:“既然我是你夫人,而不是你的丫鬟,你就要自己穿衣服。”
虞美人的話聽上去理直氣壯,南宮傅卻不去接,依舊是那種冷冰冰的口氣:“服侍丈夫是妻子應該做的事情。”
“我......”
我不是你妻子,只差一點點這句話就要脫口而出,卻被虞美人生生忍住,她擡起頭,雖然不清楚對方是不是故意耍她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但是她現在要做的事情並不是要激怒於他,而是要想辦法讓他放過魔音。
“好。”
虞美人轉過身,手剛剛伸出,卻被對方抓住,聲音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爲什麼會受傷?”
虞美人想起薛非子說過的話,赤練的傷痕南宮傅一眼就認得出,想也不想就要抽回手,卻被對方牢牢握住,然後一圈圈的開始解開布條。
虞美人心中大驚,知道已經沒法隱瞞對方,便咬了咬牙擡起頭:“是魔音。”
南宮傅停下手中的動作,定定的看着虞美人,輕輕的“哦”了一聲。
“是我用死逼迫她的,所以她纔會背叛你,因爲我恨你,因爲你那麼折磨我,我就要拿你身邊的人折磨你。”
虞美人忽然間冷笑,有些嘲弄的看着對方。
“你撒謊,我的人我瞭解,她怎麼會顧及你的生死?”
南宮傅用力,將虞美人拉扯得更近,虞美人立即能夠感覺到對方身上所傳來的森森寒氣。
“你真的瞭解嗎?”
虞美人冷冷一哼,想要推開對方,手腕卻被對方牢牢扼住。
“是,魔音的確對你很忠誠,按理說她根本不會背叛你,可是你知道嗎?她還是妒忌我的存在,人會因爲妒忌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所以她纔會用赤練傷我,她以爲我會怕死,會和她求饒,可是我卻和她做了一個交易,我騙她說只要她幫我把令牌送出去,我就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虞美人邊說邊注意着南宮傅的表情,他面上雖然沒有變化,扼在她手腕上的力度卻越來越大,她的下一句話還沒有說出,身體就被人甩了出去。
腰部撞到身後的大理石柱子,痛得她輕呼出聲,她擡起頭,只聽見風過耳邊的聲音,那些衣物在落地之前已經披在了南宮傅的身上,南宮傅眼睛並沒有離開她的身上,卻在看着她的同時一件件船上衣服。
虞美人避開眼前的畫面,全身上下都被震痛,原本受傷的手在落地按在地面的一瞬間將那些細小的傷口震裂開,溫熱的液體一點點滲了出來,逐漸變近的腳步聲,有人拽着她的頭髮將她從地面上拽起來。
感官撕裂的疼痛,讓她立即從地面上爬起來,然後反手將自己的頭髮從對方的手裡拉扯着減輕疼痛,在她快要疼得暈過去的前一刻,南宮傅鬆開了手。
“你想要救她麼?”
突然間放大的妖治容顏,嚇得她本能的後退,後腦勺撞擊在後面的大理石柱子,虞美人微微喘息着,恐懼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實在想象不出這個男人想幹什麼。
“想要救她的話,就跟我來吧。”
南宮傅轉過身,快得像一陣風,轉眼間就到了殿門前,虞美人靠着柱子,停了一會便跟了上去。
南宮傅始終走在前面,說是走更像是飄逸,快得像鬼魅一般,虞美人緊緊的跟着對方,越走就越覺得熟悉,很快,南宮傅就在一個小小的門前停住,只是一個神情,原本把守在門前的人立即退下。
虞美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在戰慄,她記得這間屋子是一個小小的地牢,而這個地牢曾經承載着她最爲恐怖的記憶,完全沒有光,還有血,源源不斷的血液,從她的身體裡不斷流出,讓她突然生出一種想要逃跑的慾望。
“還不跟上。”
南宮傅的話將她從那個夢魔中驚醒過來,虞美人看着那襲紅衣消失在那個門口,虞美人跟上去,卻在踏進小門的前一刻轉過頭去看身後的星空。
地牢裡很黑,這個時候並沒有白日的陽光,虞美人每下一個階梯都能聽見很悶的迴音,最後一個臺階,她差點踩空跌落了下去,好在有人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滴答滴答的水聲,陰暗潮溼的感覺,和那些日子的感覺一樣,無論睜開眼睛還是閉上眼睛都是無盡的黑暗。
“你害怕嗎?”
耳邊的聲音很冷,和撫過耳邊的風聲一樣涼薄,虞美人擡起頭,藉着月光她能看到原本她呆過的那張冰冷的牀榻上女子如同她那日一般被鐵鏈捆綁住,聽見有人進來,眼皮微微動了動。
南宮傅一揚手,四周的燈火立即通明瞭起來,被鐵鏈鎖住的紅衣女子咳嗽了幾下,漸漸睜開了眼睛,在看到虞美人的那刻忽然間笑了笑,又低下了頭。
“說,爲什麼背叛我?”
眨眼間南宮傅已經到了魔音面前,伸手用力的扼住她的下巴,魔音驚恐的顫慄了起來,虞美人心中一澀,跑過去拉住南宮傅:“你瘋了嗎?我不是都說了嗎,你幹嘛還要針對她?”
“能夠決定生死的人是我。”
南宮傅側過臉,脣邊勾起一個笑容,有些陰狠的讓人害怕,虞美人踉蹌的退後幾步,就是這個笑容,只有在他折磨別人的時候她纔會看得到,這個平時冷冰冰的人,恐怕只有在享受別人的痛苦的時候,纔會發自內心的覺得快樂。
爲什麼,她記得他曾經也曾會帶給她溫暖,可是爲什麼,他會徹底的變成一個魔鬼,是因爲她嗎?所以她應該償還他纔可以。
“你放了她吧,南宮傅,你放了她吧。”
“放了她?放了她那麼誰來償還她欠我的債?”
南宮傅鬆開手,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虞美人,不知道爲何她的痛苦竟能讓他最大限度的快樂起來,即並快樂的痛苦着,他一點點朝她走過去,然後用力的扼住她的肩膀,搖晃着笑着看向她:“誰來償還她欠我的,是你嗎?你要來償還嗎?”
“你快樂嗎?南宮傅你現在是不是很快樂?”
肩膀被人扼得快要斷裂,她卻忍不住笑着,看着這個有些瘋狂的男人:“南宮傅,你就是靠這種方式快樂的嗎?你知道嗎?你這樣的表現叫做心裡變態,你的心裡有問題啊,你不要再這樣了,不然沒有人能夠救你了。”
“救我?”
南宮傅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連眼睛裡都有了笑意:“你想要救我嗎?我告訴你,你根本就不用救我,我不要你救啊。”
南宮傅說完,用力的將虞美人推開,然後轉身再次朝着魔音走過去。
虞美人的身體撞到身後的牆壁,後腦勺也跟着一同撞了上去,腦子裡頓時嗡嗡作響,她擡起頭,便看見南宮傅正在趴在魔音的頸間,而魔音的臉上卻因爲痛苦而扭曲着,難道......
虞美人用力的喘着氣,腦海中閃現出那一日的畫面,身體中的溫暖不斷的被抽出,疼痛一遍遍讓感官變得麻木,只剩下無休無止的恐懼和絕望,那種感覺,體驗過一次的人恐怕就不願意再體驗第二次。
那麼魔音,想到魔音虞美人這纔回過神,立即衝了上去,用力的將南宮傅拉扯着想要拽開,南宮傅緩緩的擡起頭,脣邊逐漸溢出紅色的液體,瞳孔中原本的漆黑也變成了深紅,銀髮散亂,那張原本就邪魅妖治的臉此刻顯得更加的妖嬈。
虞美人被那場景嚇得完全忘記了換氣,這哪裡還像是一個正常的人,分明就是魔鬼,讓人恐懼的魔鬼。
虞美人側過頭,此時魔音的臉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頸間不斷的溢出鮮血,南宮傅也像是早已失去了神智,俯下身又開始飲血,虞美人雖然無比的恐慌,但是一想到魔音可能就這般死去,一條人命就這樣消失在她的面前,她便又一次卻拉扯盡情飲血的男人。
“放開她。”
虞美人很用力的,真恨自己失去了內息,要不然也不會這般無能,她用力的,總算將那紅衣銀髮的男人甩了出去。
南宮傅的身體撞擊在身後的牆壁上面,血腥味帶着無盡的誘惑還留於脣邊,他擡起頭,看着那張驚慌失措的美麗的小臉,只是在眼前停留一瞬,便朝着牀榻上的那個紅衣女子跑去。
他的魔性又出現了嗎?南宮傅用力的搖了搖頭,突然間眼前一黑,整個人朝着地面摔去。
虞美人看着臉上完全沒有一絲血色的女子,心中說不出的恐慌,虞美人伸出手拍了拍陷入昏迷的女子,用手按住頸間不斷涌出的血液,不斷的說着:“魔音,你醒醒,不要睡,一定要堅持。”
紅衣女子身後的鐵鏈被鎖鎖住,虞美人着急的不行,轉過身,卻看到昏倒在地的南宮傅,沒多想便跑到他的身邊,她記起他走進來的時候應該拿了鑰匙,便在對方的身上摸索起來,很快便找到了那把小小的鑰匙。
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虞美人走到牀榻邊,伸手將鐵鎖打開,然後將那女子攬入懷中。
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魔音有事,除去她不想欠她一條人命,她還想要知道的是令牌的下落,用力的將女子背在背上,路過南宮傅的時候,她停留了片刻。
他現在昏迷,是她唯一能夠殺他的時候,殺了他,就不會再有人會被他所害,殺了他她便是自由的,殺了他甚至能夠挽救天下人。
殺還是不殺,一念之間,她想起曾經那些微暖的畫面,只是片刻她便踏上了出地牢的階梯,迎着月光,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