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軒聞言,下意識眉頭微皺,顯然他已經知道來者身份。
“長寧郡主金安。”
謝雲見慕容軒身邊的婢女行禮,照她模樣重複一遍。她用餘光看向長寧郡主,卻只見紫色裙襬浮動。
來人眉目如畫,眼眸溫情,仔細看去倒與慕容軒的眉眼有幾分相似,頭上帶着一對雙鳳金步搖,隨着主人翩翩而來,發出陣陣輕靈的脆響,紫衣長裙的裙襬浮起波紋漣漪。
在郡主府能穿紫衣的女子,身後還跟着林嬤嬤的,那也只能是酷愛紫色的郡主府的主人,長寧郡主。
慕容軒自從知道這位表姐的心思,就對其敬而遠之。他向來不喜心機城府的的女子,再說他這位表姐最會裝模作樣,並不如表面上那麼端莊大氣,被她暗地裡折磨死的下人不知有多少。
“郡主。”
長寧郡主見他冷淡的神情,沒有絲毫意外,只是淡淡一笑。
“靖世子來郡主府,下人怎麼都不通報?”
長寧郡主目光嚴厲的掃視謝雲和慕容軒身邊的婢女,像是在質問。
“是容軒考慮欠妥,不關她們的事。”
長寧郡主似笑非笑的盯着靠近慕容軒身邊的婢女。若是她沒聽錯的話,剛纔那些話都是出自她之口。
“容軒想着來書司看會兒書,就不想大動干戈了,郡主倒可以詢問你府上的這位雜役。”
慕容軒淡定的看着長寧郡主,他根本不在乎長寧郡主知道什麼,不過是一個失寵的皇女,他還不放在眼裡。
長寧郡主怎會相信他這番說辭,但臉上笑意未減,看向一旁面露膽怯的謝雲,“是這樣嗎?”
謝雲自然不敢說不是,雖然兩人並沒有慕容軒口中說的那麼清白。但她害怕慕容軒靖世子名頭的威懾,卻忘記長寧郡主一樣也是不能得罪的主。
果然,長寧郡主眸子微冷,臉上的笑意收斂幾分。
“既然如此,是表姐小題大做了。但你應該清楚,老太君最是不喜你與後宅的女子來往的,更別說是出身低賤的婢女,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苦心。”
“容軒自然是記得郡主的好。”但慕容軒的神情沒有一絲動容,顯然沒把長寧郡主的話放在心裡。
長寧郡主也早已習以爲常,並不在意。轉而冷冷的盯着他身旁的婢女,“不過這婢女剛纔說誰不擇手段來着?本郡主很是好奇呢。”
那跟着慕容軒的婢女早在看見長寧郡主來時,就已經惶惶不安了。她是老太君府上的婢女,外人不知長寧郡主的性子,難道她還不知?長寧郡主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性格狠戾。但凡使她不高興的人或事,都不可能善了。在郡主府裡,背地裡議論長寧郡主的人,不是割舌發賣花樓,就是斷其手腳扔出府外當乞丐,不死既傷。下人們根本不敢私下議論,恐怕淪爲那些人一樣的下場。
“奴婢該死,請郡主恕罪。”
長寧郡主眼眸微眯,嘴角上揚,“怎麼就該死了?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本郡主欺負你呢。”
謝雲只見那婢女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用力磕着頭,那碰碰聲聽的她心驚肉跳。
慕容軒表情冷漠,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他怕是根本就不在乎一個婢女的死活。
“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
屋內一時只有婢女不停磕着頭的聲音和嘴上不斷重複這句話。這時,她內心後悔不已,哪還有與慕容軒春風一度的心思,能夠保下命來已是萬幸。
長寧郡主一改溫和的神情,嘲諷一笑,“既然犯錯了,那就交給林嬤嬤處置吧,按往常的慣例即可。”
婢女聞言,當場癱軟在地,按往常慣例,長寧郡主這是想要她的命啊!她下意識想張口求慕容軒救自己,就被林嬤嬤帶人捂住了嘴,直接像拖死狗一般帶走。全程她只能無助無聲的流淚,看着在場這些人或冷漠,或嘲諷的眼神,她知道沒人會幫她,包括那剛纔與她柔情蜜意的男子。
謝雲與她無助絕望的眼神對視,當即內心慌亂不已。不知怎的,她竟膽大的上前一步。
“奴婢斗膽,敢問郡主如何處置她?”
在場的目光瞬間都看向謝雲,誰也不會想到這種時候會有人站出來。
長寧郡主皺眉,上下打量這個婢女,剛纔謝雲一臉膽怯懦弱的樣子,原本也沒指望她能說出什麼,就是這麼一個東西竟敢質疑她嗎?
“郡主的決定,豈是你一個小小婢女能夠置喙的?”林嬤嬤嚴厲呵斥道。
郡主府裡出入的下人,都需要由她過目,若讓她記住那些婢女是不可能的,但今日入府的,有個身着緞料不錯的丫頭,再加上那嫺靜的氣質,一看就是大家裡養出的大家閨秀,絕非普通平民。所以她便上了幾分心,記得謝雲。
本想留着培養給郡主當伴讀的,誰知是個不懂進退的,這下子怕是不行了。林嬤嬤心裡默默唸叨。
謝雲雖然害怕,但也不想違背自己內心想要救人的想法,擡頭直視長寧郡主,“奴婢謝雲剛入郡主府,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但也明白進了郡主府便是郡主府的人,便是郡主的人。郡主想要怎麼處置奴婢這些下人都是可以的,但這婢女卻不是郡主府的人,如果郡主您隨意處置了,她的主子會不會找您的麻煩呢?”
謝雲想過了,老太君既然忌諱慕容軒與後宅女子廝混,想來這婢女的主子斷不會是慕容軒。能在郡主府出現又不是郡主府的下人,那隻能是老太君府的人。希望長寧郡主能夠顧忌老太君,饒這婢女一命。
長寧郡主原本以爲她會說什麼饒那婢女一命的話,聽她的意思似乎還是爲了她這個主子不成?
不僅是長寧郡主這般以爲,在場的所有人都同長寧郡主想的一樣。
那正準備被拖出去的婢女原本微亮的眼神徹底暗淡下去,她竟天真以爲會有人救自己……
慕容軒饒有興致地看着謝雲,這婢女倒是一個心軟的。他看出謝雲想救那婢女的心思,但無論是長寧郡主,還是老太君,都不是善茬,一個比一個的手段狠戾。她不會天真的以爲長寧郡主會看在老太君的面上就饒過她,或是由老太君自己處罰,手段不會比長寧郡主那般陰毒?
如果讓謝雲知道,她這樣做不僅救不了人,還把那婢女推向更深的深淵,會是什麼表情呢?慕容軒越想越覺得有趣,眼中的諷刺意味也漸漸濃郁。
“爾敢妄言,老太君平日最是疼惜郡主,怎會找郡主麻煩?”林嬤嬤再次呵斥,但臉色卻是緩和不少,對謝雲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不知竟是老太君府的下人。”謝雲一臉惶恐道。
“算了,你倒是個忠心的,也罷,林嬤嬤把人交給老太君府的劉嬤嬤吧。”
只見那原本絕望的婢女,此時更是面如死灰,甚至眼含恨意的死死盯着謝雲。若長寧郡主的手段她最後不過是一死,但如果落入老太君手中,必定查明情況,知道她妄想爬慕容軒的牀,倒是她必定是生不如死。她的家人怕也不能倖免。想着剛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弟弟,她再次忍不住心生絕望。身體不停的翻騰,似是想要逃脫一般,但一切都不過是徒勞罷了。
謝雲見她如此反應,心中的不安更甚,聽聞老太君吃齋唸佛多年,想來不是一個喜殺生是的人,手段應該不會太過殘忍纔對,怎那婢女的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她擔憂的眸子對上慕容軒似笑非笑的眼眸,心臟微微一跳,臉色瞬間漲紅,趕緊轉移了視線。
慕容軒內心毫無波瀾,想的卻是等那婢女被老太君懲治之後,把結果告訴謝雲,不知她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
夏瑤自從在謝嵐那裡得知謝雲被賣入花樓之後,便四處打探謝雲的消息。揚州有名的幾個花樓她都打聽了個遍,卻沒有任何有關謝雲的消息。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停留在剛進醉香樓的兩個男人身上。二人身形都不是體壯之輩,年過中旬。走在最前的穿着灰色長袍,後者穿着藏青色緞襖,在東國身份低微的人偏暗色衣着,那些顏色豔麗的是不配穿的。只見他從袖子掏出荷包,要了一個包間。到了包間門口,神色恭敬的讓後者先入內。
夏瑤自是知道這二人的身份,一個是謝府的管家,一個是謝雲的生父謝大家。她摸了摸頭上的木釵,遮掩了眼底的冷意。以她的手段找到謝雲不易於大海撈針,所以她盯上了謝父。一來他雖不疼愛謝雲,但謝雲畢竟是他的嫡女,又事關謝家臉面,想來不可能不管。二來,大家之名可不是隨意給的,沒有仁德寬厚的品性,是維繫不了的。他就算不顧謝雲,不顧及謝家臉面,總要顧及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三來,謝父的資源,人脈總該是比她要廣的。
想完這些,夏瑤便要了與謝父相鄰的包間,眼下便是該如何接近謝父了。她靠着牆壁,仔細豎耳聽着,確定是兩人後鬆了一口氣。她原本以爲是謝大家約了人,如今看來倒是她想多了。
又等了片刻,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一響,夏瑤連忙打開門縫,看隔壁出來的人是謝府管家,心下一喜,知道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