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轟的一陣連環巨響,一線天兩邊的山崖稀里嘩啦地被炸裂開來,亂石崩然砸下,石屑飛揚騰空,過得一刻才揚揚落下。
秦雲昭和哥哥各人戴了一隻厚厚的口罩,從掩體後走了出來,靠近前去。因爲裝填藥量和鑽眼計算得充分,這一次起爆結果很令人滿意,不僅一線天的間距擴大到一丈多寬,就是炸裂下來的石頭也沒有什麼難運的巨石,基本都是些方便運走的小塊石頭了。
隨着秦思源的發令,從各屯裡徵調來的民夫在各屯小旗的指揮下,輪流上前取石運到了一邊,大塊的就鑿成以後打算用來鋪路面的石板,小塊的直接敲得更碎,方便到時和泥土等混合了修築路基。
張傑看着站在前面監察指揮的秦思源,忍不住感慨萬千,這少年成長得真快啊,如今將軍已經將這樣的事都交予他全權負責了,以後前程不可限量啊。
秦思源前天就已經在張傑帶了靠山屯的民夫過來時,請了大家夥兒一餐,這時見輪到靠山屯的人上來了,微笑着衝張傑幾個點了點頭致意,走了過來:“張叔,這些天可要辛苦你們了。”
秦雲昭估算着這工程量應該是三十來天大致能夠拉通這一線天,但是要趕時間,民夫們都是日夜排班,人是辛苦了些,不過好在雖然這時修路雖然是爲了軍事,但是今後卻是民事便利,興州布政司極給沈謙面子,拿了不少銀錢出來,因此這一趟給民夫發的工錢是很豐厚的,夜班還格外有補貼。
張傑跟屯裡帶來的人商量了,現在日頭長了,白天做工熱,索性就請秦思源幫着儘量多排了些夜班,既涼快,工錢也要厚上一成。
這會兒見秦思源過來說辛苦自己了,張傑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也是爲了東野的老百姓辦好事呢,何況我們還拿了這好些工錢的。”
這路一打通,東野和興州的聯繫就緊密起來,聽說東野那邊有一個很大的湖,物產也挺豐富的,原來因爲地理位置所限,一直運不出來,如今這路要是修通了,那邊的老百姓可就日子好過了。
或許是因爲秦思源排班統籌科學,或許是工錢豐厚,大家夥兒幹得來勁,又想做完這裡的工好回去打理地裡的莊稼,再加上秦雲昭設計的一些簡易工程器械投入了運用,整個工程竟然比秦雲昭預計得要早了好幾天。
沈謙早已得了報,今天只要把靠近東野這頭的崖壁炸開,這路就算初步拉通了。
一大早,沈謙就急急忙忙地帶了人過來在一線天外面等着,興州那邊動工修了路,東野這邊也不閒着,沈謙令人組織了東野的民夫先鋪好了一條驛道出來,只等一線天炸開,兩邊路段就能接上了。
山頭上插上了一面紅旗,幾個工兵繫了安全繩,藉助滑輪飛速地從山頭上面懸垂下來,按着秦雲昭昨天勘探好的地點,迅速開始鑽眼作業。
鑽眼結束,另有粗繩吊着竹筐,慢慢地把需要裝填的炸藥和雷管吊在了工兵們的面前。裝填好的工兵從腰後取出一面小紅旗,朝上面揮了揮,立即有人將他們慢慢拉了上去。
沈謙看着這批工兵有條不紊地工程作業,心裡大爲滿意,見工兵們都已經被拉上去了,懸崖上卻突然又出現了一個纖巧的身影,而且並沒有系安全繩,沈謙心裡不由一緊。
秦雲昭戴着黑色粗布的緊腕手套,身形靈活地攀巖而下,直到快近地面了,回頭查看落腳點時,早已趕到山崖下的沈謙才喚了出來:“阿昭!”
秦雲昭輕巧地一腳蹬在崖壁,斜着彈跳落到了沈謙站着的那塊巨石上,沈謙歡喜地站近過來,離着秦雲昭一臂遠的距離又趕緊站住了,從上到下狠狠打量了她一回,才帶了些小心的意味問了出來:“阿昭,你不生我的氣了吧?”
秦雲昭的臉色微微一紅,瞪了他一眼,並不答他這話,直接就說起了正事:“我要去劃安全線,趕緊讓這邊的人往後退到安全線之外,上面就好啓爆了。”說着當先就往外面走去。
沈謙只好跟了上去,瞧着她的倩影在山石間幾下起落,自己的心情也慢慢地化成了輕盈的蝴蝶,跟在她身後隨她走了出去。
秦雲昭很快劃定了安全線,把沈謙這邊的人全部拉到了安全線外隱蔽了,這才跳到右邊開闊處的一塊高大的山石上,取下別在腰間的小紅旗揮舞起來,見山頂一杆大旗應和着揮了三下,連忙跳了下來。
沈謙不放心她,就站在山石後面接應着秦雲昭,見她下來了,連忙把她拉近自己身邊,先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外面。
秦雲昭見他只顧注意着自己,連忙提醒了他一聲:“蹲下,把耳朵捂上。”
沈謙聽話地蹲了下來,捂的卻是秦雲昭的耳朵。估計着時間也來不及了,秦雲昭無奈地極快伸手出來,緊緊捂住了沈謙的耳朵。沈謙微微一怔,笑了起來,低了頭與秦雲昭的額頭輕輕相抵。
男人清新好聞的氣息立時與秦雲昭的呼吸纏在了一起,秦雲昭不由一窒,還由不得她做出什麼反應,驚天動地地一聲爆炸聲已經傳來。
秦雲昭下意識地一縮,沈謙卻借勢單腿跪在了地上,將她的頭緊緊按在了自己胸前。外面明明還有轟鳴巨響的山石崩坍的聲音,秦雲昭卻再一次清晰地聽到了沈謙的心跳,一下,然後接着又是一下,強健有力,帶給人莫名的安心。
外面的響聲已經停了,秦雲昭輕輕一掙,沈謙不敢再孟浪,遺憾地鬆開了手,與她一起站了起來,跳上那塊山石,向啓爆處看去。
一條狹谷通道終於打通,秦思源帶着從興州徵調的民夫出現在了那堆剛被炸下來的碎石堆上,開心地衝這邊揮手吶喊起來。
“通了!終於通路了!”
這二十多天來,秦雲昭爲了方便民夫們的搬運,和減少以後的落石隱患,都是儘量做到了精益求精,沒有電腦的輔助,每一次啓爆點和藥量的計算,都耗費了她大量的心神。
現在見道路終於打通,只等最後鋪填土方就完全完成了,秦雲昭也是興奮不已,舉起那把小紅旗遠遠地衝哥哥又跳又大叫起來。
沈謙沒想到秦雲昭還有這麼情感熱烈的時候,不由有些失笑,等她平靜下來了,才柔聲笑了起來:“還真是個野丫頭。”
秦雲昭此時心情很好,斜睨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輕巧地跳下山石,才說了下一句,“也不是什麼小家碧玉。難不成你現在才知道?”說完還示威性地衝沈謙晃了晃拳頭,轉身向秦思源那邊跑去了。
沈謙不由啞然,一時又覺得牙癢了起來,輕聲呢喃了一句:“壞丫頭!”輕輕一躍,也從山石上跳了下來。
兩邊的民夫合力填土鋪石,一鼓作氣一直幹到了大半夜,終於成功修平了這一段道路。一排排火把將路上照得明亮如晝,最後一塊鋪路石落下之後,衆人齊聲歡騰吶喊起來,驚得夜鳥撲簌簌地飛離了林子,半天才兜轉繞了回來。
伙頭兵們早就得了吩咐,這時把一盆盆熱氣騰騰的餃子當宵夜端了上來,大家夥兒熱熱鬧鬧地興奮開吃,一時間氣氛喜慶的就像過年一樣。
秦思源早被一黨子同僚拉過去拼酒慶祝了,沈謙表示了一下後,就放手任他們鬧騰,自己則偷偷溜到伙房端了兩碗熱呼呼的餃子出來,環顧了一週卻沒有發現秦雲昭。
靖風剛走過來,正正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裡,笑嘻嘻地湊了上來:“將軍什麼時候食量大增,宵夜都要吃兩碗餃子了?”
沈謙橫了他一眼,一腳踹了出去,靖風急忙往旁邊一閃,嘴裡卻裝作委屈地叫了起來:“虧我還好心來提醒將軍別忘記給秦教頭送點宵夜過去呢……”
沈謙立時就收回了另一隻要踹出去的腳:“阿…秦教頭她人呢?”
“啊,秦教頭啊,”靖風故意拖長了一點聲音,聽着像是學着沈謙一樣,趕在沈謙沉臉之前,伸手極快地往後面一處營房那裡一指,“我看她先前還在那裡指導工兵明天要修什麼樣的防禦工事……”
沈謙不等他說完,就急忙大步朝那處營房走了過去,剛到門邊,已經聽到了秦雲昭在裡面的說話聲:“我剛纔說的,大家都聽明白了吧?”
“明白了。”
營房裡響起了一致的應答聲,聽着大家似乎要出來,沈謙下意識地就閃到了旁邊的陰影裡躲着了;他手上還端着兩碗餃子,並不想讓別人看見,倒不是自己怕,而是擔心阿昭會被人說閒話。
工兵們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沈謙瞧着人走遠了,正要擡腳,裡面卻又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音:“秦教頭,你說的我們都聽懂了,明天你好好睡一覺再過來吧,我保證我們都會照你說的做得好好的。”
然後是秦雲昭隨意的聲音:“李四哥,沒事的,你們沒修過這類工事,還是我看着點好些。”
“可是,”那男子明顯有些着急,“阿昭,這些天你這麼拼命,每天都要籌算到三更,五更的時候又起身了,就是男人也經不住啊,何況你還是個女孩子……”
難怪今天第一眼看到阿昭時,覺得她下巴都有些尖了,沈謙一邊心疼,可聽着別的男人這樣體貼秦雲昭,心裡又忍不住泛起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