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走後,父親敲響了姚芊羽的房門,得到了姚芊羽有氣無力的迴應,就開門進去了。
姚芊羽正坐在房間裡,聽着悠揚的藍調音樂,似乎只有這種類型的音樂纔有讓她心平氣和的能力。
父親坐到牀邊,慈祥的看着姚芊羽,心疼她又瘦了,他知道女孩都愛美,明明是很瘦了卻仍然吵着要減肥,但爲人父母,只希望自己孩子健健康康的。
“芊羽,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不順心?”
“不是,爸,剛纔我心情不好,不應該這樣對你和趙強。”姚芊羽冷靜過後,懊惱着自己的不懂事,再怎麼說,也不該那樣對父親。
“沒關係,誰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啊,爸只希望,你心情不好時,能跟爸說說,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作爲父親,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跟女兒這樣面對面的交流了。
以前,姚芊羽的母親在的時候,倒是經常與姚芊羽聊天說心事,但是,自從母親走後,姚芊羽再也不願說自己內心的想法,特別是她覺得母親的改嫁,不僅是背叛了父親,而且更是背叛了她。
“爸,我已經沒事了,剛纔真的是一時衝動,不要擔心我。”
“那你說,是不是魏哲浩爲難你了?”
“不是。”
“不是爲什麼我們提到魏哲浩,你這麼不高興?”
“沒有啦,再怎麼說他幫我們還債呢,我哪裡會對他不高興。”
“真的?”
“真的!”
“好吧,那你早點休息,記得,老爸永遠站在你這邊。”看姚芊羽用力的點點頭,聽到這句話鼻頭有點酸。
父親欣慰地笑了,並站起來想離開,卻發現自己眼前一片發黑,整個身子跟着搖搖晃晃起來,他不得不坐了回去。
“爸,你怎麼了?”姚芊羽焦急的站起來,跑過去扶住父親,臉色驟然大變。
父親喘了口氣,緩緩的說道:“沒...沒事,可能是累的,休息一會就好。”
“不行,我們去醫院。”上了年紀的人哪能跟年輕人比,一點點不舒服最好是要到醫院檢查的,否則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隱患?
“不用了,一定是累的,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沒事的。”爲了證明自己沒事,父親急忙站起來就要走。
“不行,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父親已經很久沒有做身體檢查了,這也是姚芊羽最不放心的地方。
所以,這次姚爸爸怎麼也拗不過姚芊羽,只好乖乖的跟姚芊羽到醫院做全面檢查。
在醫院,量血壓,抽血,拍CT一切能找出問題的檢查項目都做了。
最後醫生的診斷意見爲疲勞過度,加上血壓偏高,建議多休息。
這才讓姚芊羽心裡的石頭落下來,兩個人開開心心的準備離開醫院,卻聽見了不遠處的哭叫聲。
“醫生,求求你,再寬限兩天吧,我一定把醫藥費補齊,求求你了...”遠處,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跟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只見醫生皺了皺眉頭,顯得有點不耐煩:“你求我沒用啊,醫院又不是我開的。”
姚芊羽看女人長得很像開餃子攤的林姨,直到走近才確定是她。
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拉住林姨,林姨發現是姚芊羽,像長途跋涉後,走累了,突然看到了可以小憩的驛站,一下子就撲進了姚芊羽的懷裡,哭起來。
姚芊羽想起了林姨攤位上的那盞小燈,雖然發出的光極其微弱,但是卻這樣堅強而獨立的散發着自己的光和熱,她一直覺得林姨就像那盞燈。
但現在,會是什麼事,讓她這麼痛不欲生?讓堅強的她頃刻崩潰?
“林姨,發生什麼事了?”姚芊羽輕輕的撫摸着林姨的背,試圖舒緩她的情緒。
“飛飛病了,錢用光了,沒錢醫生不讓住院。”林姨哽咽着,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飛飛病了?什麼病?嚴重嗎?”飛飛就是林姨的命,姚芊羽聽到這個消息,也跟着揪心起來。
“白血病,必須找到配對的骨髓才能治好,而且要很多錢。”
“需要多少錢?”這時姚爸爸一臉擔憂的插問道。
“30萬。”林姨說到這個數字時,滿臉的絕望。
三十萬對一個靠擺夜市的女人來說算是個天文數字了,姚芊羽能體會這種感受,畢竟自己也身負五百萬的鉅債,不同的是,林姨的三十萬關乎一個生命。
“林姨,我能先去看看飛飛嗎?錢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姚芊羽說完看了看父親,看他同意的點點頭後,繃緊的臉才放鬆下來,緊接着幫父親和林姨做了個簡單的介紹。
三個人一起到了飛飛的病房裡,病房是六人牀位,加上探病的人,顯得很擁擠,又髒又亂。
飛飛一邊掛着水,一邊玩着一個用紙疊成的千紙鶴,看到林姨進來,高興的想坐起來,但又使不出勁,只能脆生生的喊了聲:“媽。”
林姨眼角仍然有哭過的淚痕,看到飛飛想起身,加快步伐走過去把他扶起,:“飛飛,你看誰來看你了?”
“芊羽姐姐。”飛飛看到姚芊羽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
“飛飛真乖,飛飛趕快好起來,到時候姐姐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姐姐帶你去遊樂園,去動物園好嗎?”姚芊羽摸了摸飛飛的頭,心裡堵得慌,眼睛有點酸澀,心疼着飛飛這麼小,卻要承受這麼大的苦痛。
“真的嗎?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哦,反正誰變誰是小狗。”飛飛高興地幾乎蹦起來,可很快意志又消沉了下去,眉頭驟然一緊說:“可是隔壁的樂樂說飛飛得了很重的病,可能好不了了。”
此時醫院的燈光照在飛飛那張蒼白的臉上,圓乎乎的臉上,那雙黑亮的眼睛在想到自己可能再也好不了時,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林姨心疼地撇開頭偷偷地拭去眼淚,不敢讓飛飛看見,姚芊羽則過去摟住飛飛,安慰的說道:“樂樂搞錯了,醫生說飛飛只要乖乖的配合,很快就能出院了。”
“真的嗎?媽媽,芊羽姐說的是真的嗎?”飛飛又恢復了原來的生氣,心裡想着,這下很快就可以去遊樂園玩了。
林姨笑着點了點頭,繼而看了姚芊羽一眼,眼神裡充滿了謝意。
飛飛餓了,嚷着要吃東西,林姨只好給飛飛熱飯,趁林姨不在,姚芊羽和父親商量了一下,決定拿出家裡僅有的三萬元存款,讓林姨先把欠醫院的醫藥費還了,其他的費用再另想辦法。
姚芊羽把錢取出來並交給林姨時,林姨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姚芊羽嚇得連忙把她扶起:“林姨別這樣,誰沒有困難的時候啊,再說我一直把飛飛當成自己的弟弟。”
“芊羽,謝謝你。我會盡快還你們的。”
“不要客氣林姨,剩下的錢,我們再想辦法。”其實,除了借能有什麼辦法?可是,誰還能借錢給她?許悅?想到許悅,姚芊羽很快的搖了搖頭,許悅家境雖然不錯,但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是給林姨借的,總歸不好。
向魏哲浩借?更不可能,自己這關首先就過不了,更何況還欠着債呢。
從醫院回到家中已經很晚,姚芊羽到家後,倒頭就睡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原色酒吧裡仍然歌舞昇平,對於過慣了夜生活的人們來說,此時正是一天的開始。
魏哲浩坐在包間裡,漫不經心的品着杯子裡的酒,心裡想着白天在金陵大學演講時,那位同學的問題,對他來說,這種保護到底是出於什麼呢?
安心於他,是一種習慣,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父母爲了各自利益而即將促成的婚姻,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對安心的感情。即使外面有再多的女人,最後自己要娶的,除了安心,不再會有其他,這點他確定。
而姚芊羽算什麼?畢業時扇了他一巴掌而成功引起他注意的同學?還是爲了錢可以出賣自己,對自己所得從來都是據理力爭的倔強的女人,這個女人於他,和自己衆多的女伴並沒有什麼區別。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女人在某種特定的時候,的確很彪悍,而在某種特定的時候,卻很柔軟。
這種時強時弱的個性,對他有着若有似無的吸引力。
此時,坐在魏哲浩身邊的死黨李文俊,很神秘的低聲對魏哲浩說:“浩少,要不要給你找個人?”
被打斷思緒的魏哲浩有點不耐煩的擺手拒絕,而最終還是被李文俊的話說服了,其實他並不是很容易被說服的人。
只因李文俊說:“我剛纔在包廂外面碰到了哥們幾個當初送給浩少當禮物的女人,如果浩少覺得不錯,我就把她喊進來。”
魏哲浩有那麼一瞬間,腦子是空白的,隨即腦中浮現出了姚芊羽那張倔強的臉,嘴角揚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如此決絕。
狗果然還是改不了吃屎,以爲她跟那些出來賣的人不一樣,原來一切都是虛僞的假象,看來錢的魅力不是誰都能低檔的。想到這,魏哲浩的眸子裡凝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湖。
李文俊很快把女人拉進來,而在女人進來的一瞬間,魏哲浩覺得四周的音樂聲突然停滯。
只見,站眼前的是一個打扮妖嬈的女人,女人笑得很諂媚,看得出來一切都是精心設計過得,就連她的笑。
魏哲浩的外表依然冷淡,內心卻在看到那個女人後翻騰。
那個女人竟然不是姚芊羽!
竟然不是!
魏哲浩不知覺得握緊手中的酒杯,心裡難以掩飾着震驚。
“你那天沒來。”魏哲浩望着眼前的女人,臉色越發陰沉,空蕩蕩的心中涌出一股股熱氣,頂在喉嚨口,口乾舌燥。
“浩少爺,真抱歉,那天我遲到了,所以...”
魏哲浩揮一揮手,示意女人出去,不想和這個女人有任何糾葛,而他此時,更需要的是冷靜。
思緒在腦中翻滾了半響,最終糾結在誤會這兩個字上,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但她最終還是把錢拿走了啊。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他開始覺得自己並不瞭解她,一點也不瞭解。
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的杯子倒滿,又一次一飲而盡,一杯接着一杯,冰冷的液體滑過他的喉嚨,卻覺得心裡越來越難受,而自己的身體越發的寒冷。
此時,城市的另一端,姚芊羽睡到半夜,卻突然被噩夢驚醒,醒來時全身都被汗液浸溼。她回想起這個夢,夢到自己跟魏哲浩借錢時,魏哲浩那張猙獰的臉,那雙向她脖子伸
來的雙手。
那雙看似纖細卻有力的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於是她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幾近窒息。
最後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