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南淮,謝府。
卿辭走到謝府門前時,就被懷寧攔住了去路,她未與懷寧多言半語,只是微微施法,將其定在了原地,便盈盈走進了謝府。
謝府下人看着她如此走進,個個心下驚怕,無人敢上前阻止。
因而卿辭一路無阻的走到了謝眠面前。
謝眠身着一襲月色衣衫,青絲低束,正獨身一人在中庭品茶,好不愜意閒適。
卿辭不由輕笑上前,放下酒壺,道:“故人來訪,怎的謝相竟有相拒之意?”
謝眠見來者是她,又聽她這般說,細想片刻,不由也笑道:“懷寧不識尊上,還請尊上寬恕。”
卿辭見他這般說便也輕輕搖頭,散了施加在懷寧身上的法術。
懷寧失了桎梏,忙趕到謝眠跟前,見卿辭就站在謝眠跟前,正欲持劍相向。
謝眠卻攔下他,笑着說:“吩咐下去,故人來訪,本相要慶祝慶祝。”
懷寧應下,神情複雜的看了卿辭一眼,見謝眠對自己輕輕點頭便也匆匆退下。
是夜,中庭月色皎潔,卿辭與謝眠月下對酌。
酒過三巡,卿辭舉杯對着空中月,喃喃:“阿眠,你說是我錯了嗎?”
卿辭傾杯一飲而盡,轉過頭看着謝眠,眼角微微泛紅,癡癡問:“是我錯了嗎?”
謝眠看着她,並末說什麼,只是久久的看着卿辭。
謝眠手摩挲着酒盞,許久傾杯一飲而盡。
他輕輕地說着:“卿辭是我們錯了。”
“我們錯就錯在天道本無情,可偏偏還要去做有情人,去求一心人。”
謝眠說着,淺淺地就同喂嘆一般。
卿辭閉着眼靜靜聽着,一滴淚從眼尾滴落在衣衫上,引起片片溼意。
卿辭仍舊閉着眼,淡淡說着:“我等了他整整十萬年,整整十萬年。”
“我活了太久,時間對我而言不過過眼雲煙 可這十萬年我卻覺得漫長無比。”
“漫長到我竟覺得那些往事就似前世,甚至漫長到我都忘了我到底所求爲何。”
“而今我好不容易等到他,我……我卻不知何去何從。”
謝眼靜靜聽着,待她說完,他輕輕起身拿起兩個酒壺坐在卿辭身邊,將一壺遞給卿辭。
卿辭睜開眼,接過酒壹,傾壺而飲。
謝眠見她這般也坐在她身側,擡起頭望着亭外寒月。
“離愁千縷斬不盡,輕月萬斤舟難載。玉壺傾盡愁難消,空杯對月淚盈袖。”
“空杯對月淚盈袖。卿辭隨之而念道。
謝眠不再言語,竟望着空中月癡癡流下一行清淚。
卿辭頓了許久,又似自言自語一般輕輕說着:“在天族衆小輩中我與你最爲親近,最初我心中滿是困惑不解,可後來我也漸漸明瞭了。”
卿辭站起身,久久看着默默落淚的謝眠,半晌才遲遲嘆道:“阿眠,你我本是一類人。”
語罷,卿辭擡手傾壺而飲,跌跌撞撞的向謝府外走去。
謝眠也未攔她,只是兀自閉着眼癡癡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笑得淒冷荒涼,生生帶出了眼淚。
卿辭許是聽到了他的悽笑,竟也跟着笑了起來。
她一邊笑着,一邊飲着酒,步伐踉蹌。
寒玉凝霜顏,巧醉添緋色。煦風弄素裙,姿若謫仙舞。
一襲素裙隨風拂動,皎潔月光落在她身上,愈發襯得這滿城清冷月色分外淒涼。
謝府有下人見她這般,皆無人敢上前靠近。
懷寧站在謝府門中望着卿辭這般獨自離開,忙去到謝眠處請示是否需下人相送。
謝眠並未回覆懷寧,只是癡癡念着:“人世七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惡。原是……原是我們從未走出…從未走出。”
懷寧眉眼微蹙,卻也不再問,自己忙向府外追去。
可府外街道上空空蕩蕩,卿辭早已沒了身影。
一陣風過,一場雨匆匆落下,淋溼了塵世萬物,也淋溼了世人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