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椑木城大捷的消息是在大年三十那天宮宴的時候傳回京城的。
彼時,皇帝正在大宴朝臣,各家有誥命在身的女眷也在偏殿,並諸位皇子,便是連未曾及冠的十四皇子,也破例在側。
報捷小吏沒資格進宮,便由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雙手捧着捷報,匆匆進殿。
“啓稟聖人,西疆大捷!”老太監扯着尖利的嗓子,滿臉喜色的道。
聲音不大,卻整個正偏殿的人都聽到了。
整個殿中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着老太監手裡的紅色火漆的捷報。
皇帝正喝酒的動作一愣,跟着他很快反應過來,大手一揮,“念!”
老太監當即展開捷報,唱喏起來,“天佑大殷,兒臣蒙父皇皇恩庇佑,僥倖剿滅西疆椑木城中邊夷蠻軍,殺敵數萬……”
後面的便是殺敵多少,擊殺敵方將領多少。以及後面我軍折損多少,最後纔是最重要的解救大殷無辜百姓多少!
這一句一句的,且有名冊在錄,真真實實,半點虛假都沒有。
皇帝當真是龍心大悅,他將捷報拿過來親自看了幾遍,驀地哈哈大笑道,“哈哈,朕這皇九子可還真是一員猛將,不遜任何人,好,好,好!”
皇帝一連三個好字,底下的是有人憂來有人喜!
“賞。朕要大賞,如此軍功戰績,就封皇九子爲端王,清貴端方的端,賜?金良田。”皇帝一高興,賞賜就和不要錢的一樣。
皇子封王,這在衆位皇子裡還是頭一份。就連皇后誕下的大皇子都沒有如此殊榮。
賞賜的口諭一落,宮宴上羣臣唱喏,“天佑大殷,吾皇萬歲萬萬歲!”
正在這喜慶當口,七皇子捏了捏酒盞,忽的站出來高聲道,“父皇,兒臣也願往西疆一行,既然九皇弟能衛我大殷疆土,作爲年長九皇弟的兒臣,也是熱血沸騰,肯請父皇恩准,兒臣也要上沙場!”
這話一落,其他的皇子反應過來,皆附和表示也要去。
除卻六皇子和年紀小的十四皇子還有大皇子,紋絲不動。
其他人等,都在請命上沙場!
皇帝臉上的笑意一下就淡了,他也是做皇帝的人,哪裡會是傻子,衆位皇子的心思,他看的明明白白。
若是說七皇子請命,皇帝倒還想的過,畢竟此前身爲副將的驃騎大將軍徐術也是去了西疆,不過卻被皇九子革職,是以,皇七子咽不下這口氣也是正常的。
但其他的皇子,跟隨附和,他就不太高興了。
這一比較,沒有吭聲的老大和老六還是十四就順眼多了。
皇帝揮了揮手,淡淡的道,“此事稍後再議。”
七皇子悻悻回了座位,他喝了口悶酒,目色晦暗,臉上神色難辨。
宮宴繼續,不過總有些人。心思不在了。
有高門夫人過來與賢妃套近乎,賢妃揚着笑臉,很是得臉。
皇后?不作聲,精緻妝容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這當有人提及霧濛濛,便道,“聽聞,九殿下將準皇子妃也是接去了西疆。兩人好像已經大婚,真是恭喜賢妃娘娘了。”
賢妃眉頭一皺,“這不孝子就是這樣,總愛做些讓人出其不意的事,大婚這樣的大事,也是能草率的,不過啊,本宮倒是覺得這皇子妃舉的便宜。”
話中對霧濛濛的不喜那樣明顯,誰都聽出來了。
當即就有一些夫人心思活絡了,閒話幾句,就領着自家未出閣的姑娘往賢妃面前轉悠。
賢妃一一看過,心頭自有一番衡量自是不提。
京城年味很重,家家戶戶都鬧着守歲過新年。
而遠在西疆的霧濛濛和殿下,也正守在歲,用殿下的話來說就是——
“這是成親後,第一個新年,需得一起從頭守到尾。”
霧濛濛窩在殿下懷裡,笑眯眯地點頭應好。
這轉頭,殿下就從袖子裡摸出個福字紋的荷包塞她手裡,霧濛濛愣愣打開,幾粒金子制的圓滾滾的小狗崽就出現在她手心。
那小狗崽的模樣胖乎乎的。正和她從前畫的q版畫一模一樣。
她擡頭望着殿下。
殿下輕咳一聲,錯開目光道,“給你壓歲。”
霧濛濛捏着金狗崽把玩,“可是我已經和殿下成親了,也及笄了,還有壓歲錢拿啊?”
往年她沒及笄的時候,是會每年都收到殿下給的壓歲錢。
殿下不輕不重地拍了她小腦袋一下。唬着臉道,“恁的廢話多,給你就拿着,再廢話本殿就扔了它!”
霧濛濛趕緊將金狗崽子收進荷包裡裝懷裡,“不扔,我要,殿下給再多我都要!”
笑話。那可是一粒一粒的金子,她又不嫌金子多!
殿下哼哼兩聲,將人攏好,扯了背後的披風一起裹緊了,兩人坐在暖烘烘的榻上守歲。
霧濛濛沒守一會就有點睏覺了,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往殿下懷裡靠了靠。嘟囔道,“殿下,我困了。”
殿下伸手戳了她腰窩一下,冷言冷語的道,“不準睡,過午夜一塊睡。”
霧濛濛只得撐着眼皮,又陪着守。
忽而。殿下問,“霧濛濛,你沒什麼要跟本殿說的?”
霧濛濛茫然看着他,腦子裡混沌,一時沒想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殿下目光從她懷裡裝着荷包一劃而過,撇開臉沒吭聲。
霧濛濛想了會沒想明白,她也就不想了。
兩人誰都沒說話,相互抱着終於守到了午夜,殿下才抱着困的眼皮都睜不開的霧濛濛上牀榻休息。
霧濛濛一沾牀,殿下再躺上來,她就自發滾進他懷裡,小手小腳地纏着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拱了拱,幾個呼吸就睡熟了。
殿下看了她睡顏好一會,頗爲有些氣悶地捏了捏她小鼻子。
霧濛濛伸手拍開,模糊不清地嘟囔了兩句,跟着又睡死過去了。
殿下也就不鬧她,扯了被子將兩人裹的嚴嚴實實,跟着依偎軟乎乎的小人,安靜地睡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霧濛濛竟是比殿下還醒的早,被窩裡太暖和,她磨蹭着壓根就不想起來,便躺殿下懷裡看他睡覺。
她左看右看,覺得殿下俊的簡直毫無死角,心念一動,她偷偷摸摸地湊上去親了他脣珠一下。
殿下睜眼,狹長的深邃鳳眼有瞬間的恍惚,烏?長髮糾糾纏纏,就給他眉目帶起鮮少的呆愣。
不過也就一瞬間,他閉眼再睜眼,整個人就清醒了,眸色?沉銳利,長眉冷厲逼人,就又是那個淡漠不苟言笑的殿下。
霧濛濛覺得可惜,殿下剛睡醒的模樣,她都沒看夠來着。
“殿下,新年好!”她撲騰到他身上,彎着眸子,面頰梨渦隱約現,歡快的道。
被子下面的小腳丫子還去蹭殿下的大腳。奈何她太矮了,只蹭到殿下的腿肚。
殿下眉目柔和下來,他單手摟着他,長腿一彎,大腳就包着她的小嫩腳。
“早。”他親了她眼尾一下,低聲道。
新年第一天,務必要開心哇,第一年才都會順遂安康。
霧濛濛和殿下分別穿衣起牀,兩人又一同用了早膳,跟着霧濛濛就問,“殿下,我們今年去哪玩吧?”
殿下看了她一眼,“你想去哪玩?”
如果是在京城,他大婚之後。少不得要往皇宮裡去走動一番,如今在西疆,卻是免了那些繁文縟節。
霧濛濛看了看外面皚皚白雪,突發奇想,“殿下,我們去爬雪山吧,聽說在雪地裡品茗手談是爲雅事一樁。”
雪地裡品茗手談?
殿下其實不想出去受這罪,他寧可拉着蠢東西在牀榻上廝混幾天,但見她興致勃勃的模樣,不忍拂她意,便點頭應允,“讓司金去準備,一會出發。”
霧濛濛歡呼一聲,跟着就去找司金和司火。
最後出門。就只有四人外加一隻半大的狐狸,這狐狸自然是霧濛濛從前撿回來的那隻,沒幾個月過去,它就長的這麼大了,四肢爪子是?毛的,背脊的毛也有點點泛?,其他地方則是雪白的毛色。
霧濛濛看久了。也不覺得難看,反倒是殿下時常嫌棄它醜。
說來也怪的很,那小狐狸平時都是司金在照料,霧濛濛偶爾纔看顧它一回,可它就是認霧濛濛,誰都不親近,只親近霧濛濛。
便是在司金面前。它都高傲地不行,理也不理他,但一見霧濛濛,它就能從狐狸變成諂媚的狗!
好在它怕殿下,只要殿下在,它就絕不會靠攏霧濛濛,本能的覺得殿下不好惹。
四人一狐狸還沒出城,就遭到城中百姓的擁護,從縣衙到城門口,霧濛濛懷裡已經抱了很多零嘴吃食,盡是百姓送的。
椑木城裡,如今就沒人不認識大殷九皇子還有小九皇子妃。
霧濛濛挑選了一些讓司火幫她拿,其他的她一會摸個出來啃,順帶還喂小狐狸一點。
西疆的冬天很長,積雪要到三四月纔會有消融的跡象。
殿下尋了個稍微平坦的開闊高地,司金和司火將煮茶和手談的器具擺出來,地上的雪也沒掃,就那麼擺上頭。
司火倒是清掃了一小塊空地出來生火煮茶。
煮茶的水,直接攏乾淨的雪來化開,茶則是單純的臘梅花茶,跟着殿下朝霧濛濛招手。兩人對面一人執一子,對弈開了。
霧濛濛就是個臭棋簍子,她在麓山女院的時候,手談最後也只得了個乙等成績。
而殿下,顯然是個中好手。
霧濛濛壓根就沒撐過兩刻鐘,還在殿下故意放水之下,她就輸的片甲不留,棋盤上讓殿下殺的丟盔棄甲。
她沮喪着小臉,挪了挪屁股底下冷冰冰的雪,眼巴巴的道,“殿下,我能不下了嗎?”
殿下長眉一挑,“是誰說雪地裡品茗手談是雅事的?”
霧濛濛覺得自己純粹是活受罪,這高地上風嗖嗖的,冷不說,她下棋又臭,都贏不了殿下。
司火那頭煮好茶,霧濛濛便殷勤地給殿下殿下端了一盞,她手捧熱氣騰騰的茶水,這才覺得活絡過來。
殿下也覺得和霧濛濛下棋太欺負人了些,便喚司火,“司火來,手談一局。”
司火嬌笑了聲,將煮茶的活計丟給司金,身姿搖曳地在殿下對面盤腿坐下,當真對弈開了。
第二更一會16點。
今天有鑽石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