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舛堡內,一陣混亂終於平息下來。
沉聽竹三人喘着粗氣,倒在了地上。
就算再厲害,畢竟魔教人多勢衆,而且這千舛堡到底也是魔教的天下。
玄箏語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穩住身形胸口幾番起伏才定住神。
“還好夢渺姐讓我先回來,不然……”玄箏語心有餘悸道,“這仨果然……也不好……”
“你們……你們把霽鬆怎麼樣了?!”尋羽楊身中暗器數枚,倒在地上吼道。
“雲霽鬆?呵,她還沒抓到呢,不過,你放心好了,夢渺姐會關照她的……”玄箏語冷笑道,“還是關心好你自己吧……”
“什麼?霽鬆她……”
三個人在難以置信和驚詫中被拖了下去。
又是一場殘酷的拷問要開始上演。
正在這時,玄夢渺回來了。
“夢渺姐,怎麼樣?”玄箏語第一個迎了上來。
“別提了……”玄夢渺搖着頭道,“整個山都搜遍了,啥也沒有,還差點被凍傷。”
“休息一下,再說吧,好歹我們這邊也逮着了仨。”玄影華道。
“開始,這仨什麼都不知道啊,只有雲霽鬆知道……”玄傲霆道。
“不管怎麼樣,當年的仇,先報了再說。”玄影華的關節咔吧咔吧直響。
“你們先去動刑吧,我再想想怎麼辦……”玄夢渺撐着額頭道。
雲霽鬆……這個人……
她沒想到自己碰上的是塊萬年寒冰。
若是自己能把她收爲麾下,然後……
玄夢渺不禁搖了搖頭,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雲霽鬆不僅意志力驚人,而且性格倔強,一身傲骨,哪裡那麼容易讓她屈服。
玄夢渺支着頭嘆息。
千舛堡外,一個藍色的身影悄然落下。
雲霽鬆立在寒風中,冷冷地看着前方黑色的城堡。
如果玄夢渺知道雲霽鬆現在的心態,恐怕也只有束手無策。
老和尚的一番話,讓她更加成熟,意志力和毅力更加驚人,也更加捉摸不透。
斷翼天使,真是應了這個稱號。
不得不墜落塵世,但她卻不是塵世中人。
雲霽鬆的一襲藍衣被吹得獵獵作響,如同雕塑般,傲然立在黑暗中。
要她憐憫人間確實太難,不過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拿自己的一切燃燒罷了。
雲霽鬆的眼中,看不出什麼感情。
似乎萬物對她都沒有什麼意義。
千舛堡的幾個守衛已經被雲霽鬆冰冷的目光盯了老久,嚇得動也不敢動。
其實雲霽鬆根本沒在看他們,也不屑於看他們。
守衛哆嗦着想去稟報給四位護法,奈何腿不聽使喚。
忽然,一堆巡邏的護衛經過,看見了雲霽鬆。
爲首的正是那天給玄夢渺玄箏語指錯方向的大漢。
大漢目光一凜,帶着人走了過來。
雲霽鬆臉上泛起一抹不禁察覺的笑意。
“老五老六,你們去稟告護法大人,我們在這裡拖住她。”大漢大聲說道,同時給老五老六使了個眼色。
老五老六心領神會,急匆匆地拉了門口的守衛一同跑進千舛堡。
“雲霽鬆,我們又見面了。”大漢道。
“凌問大俠客氣了。”雲霽鬆淡淡道,“可惜我想不到問天六俠居然淪落到給魔教當差。”
她早看出來這些人的來歷。
“姑娘好眼力,可惜……”凌問苦笑道,“爲了生計也是迫不得已。”
“以你們的武功,絕不會淪落到只當一個小小的巡邏的護衛吧。”雲霽鬆道。
三個人臉上都露出不滿和憤怒。
“不錯,我們的武功確實不低,但……”凌問道,“魔教的人說了,要想做更高的職務,就必須發下毒誓!發誓這一輩子都無怨無悔地奉獻給魔教!”
“果然……”雲霽鬆暗道。
“我們也想過換個主,但是如今,有誰真正願意把你當兄弟一般看待?不過還不是吆五喝六地使喚。”凌問雙拳握緊,“不過我聽說在琴山,住着武林中最神秘的慕家,待人很好,那裡去投奔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而且慕家家主也從不頤人氣使,和他們稱兄道弟。在那裡的人行走江湖,也無人敢惹。不過,我們弟兄恐怕是無緣了。”
雲霽鬆微微一笑。
雲霽鬆正和凌問說話間,忽然雲霽鬆目光一寒,揚手一掌向凌問拍了過去。
凌問既驚且怪,亦是一掌迎了上去,二人立馬便捲入了一場混戰。
凌問身形變過,纔看到老五老六已經帶着玄夢渺出來了。
難怪雲霽鬆剛纔會出手,原來是怕玄夢渺對自己起疑。
五招過後,凌問等人凌空翻身,落在了玄夢渺身畔。
雲霽鬆沒有追擊,臉上又恢復了一派漠然。
“三護法……”凌問道。
“沒傷着吧?你們先下去休息。”玄夢渺道。
“那……”凌問帶着不放心的眼神看向雲霽鬆。
“無妨。”
“是。”
千舛堡前只剩下了玄夢渺和雲霽鬆兩個人。
寒風依舊,吹動雲霽鬆和玄夢渺的衣衫作響。
看着彼此,二人都忽然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感情。
雲霽鬆看着玄夢渺,眼中泛起了平靜的悲哀。她只覺得這個人跟自己的命運軌跡很相似,同是爲至親復仇,同是揹負着少主的名號。
但她好歹父母都還在世,而且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可自己的母親早已撒手人寰,妹妹也不是很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至於父親……
玄夢渺當然不知道雲霽鬆的真實身份,只是感覺眼前這個人越發捉摸不透。
作爲一個少女,她未免顯得太過成熟。
“渡明究竟給了他們什麼,讓他們這樣無怨無悔地幫他還債?”
父仇,不可不報,但加在這幾個孩子身上,未免……
她也不是十惡不赦的那種人。
其實,她很想把這個孩子收入麾下,但她知道,雲霽鬆不可能答應。
這麼多次交手,雲霽鬆的倔強她已經瞭解了不少。
“你還是來了。”玄夢渺終於開口道。
雲霽鬆只有苦笑,她也不想來,但……
“你何必這麼執拗?那是渡明的債,你只要說出,就和你們無關。”玄夢渺道。
雲霽鬆搖了搖頭。
玄夢渺長嘆一聲,手中鋼索飛出,纏住了雲霽鬆。
刑房內,又是一幅悽慘的場景。
血花朵朵,皮開肉綻。
“你真是倔啊,何苦呢?”玄夢渺四人打得都累了,無奈地看着雲霽鬆。
“先出去休息下吧……”玄夢渺說着,四個人出了刑房。
“霽鬆……你就……招了吧”殿怨梅看着雲霽鬆,心疼道。
“我……答應過大師,不能……咳咳……不能……”雲霽鬆一口一口咳着血。
“難怪當初大師不肯把他的埋骨之地告訴我們,你也沒告訴我們。”尋羽楊被吊在空中,嘆氣道。
“要是我們知道了,肯定早就說了……”沉聽竹低下了頭。
大殿裡,四個人正在喝着茶,默默無語。
“你們說,我們是不是太殘忍了……”玄箏語忍不住開口道。
“也是,他們四個畢竟也不過是跟我們差不多大的孩子……”玄傲霆握着茶杯道。
“若是他們肯說……哎……”玄影華把茶水一飲而盡。
“不可能的……”玄夢渺搖了搖頭,“雲霽鬆那個性子,豈是一般的倔強。”
“我本來想……等這個債還完了……他們不是孤兒嗎……我們就收留他們,算是……”玄傲霆吞吞吐吐道。
不料,其他三人竟一起點頭。
“你們……難道也……”玄傲霆睜大了眼睛。
“是……”玄箏語道,“這幾個孩子確實挺可憐的……但……我只怕他們恨我們……”
“唉,停手也不是,不停手也不是……”玄影華一臉無奈。
“不過你們說得對,等債還完了,至少……唉,算是幫助,也是補償吧……”玄夢渺道。
刑房內,大家聽着雲霽鬆喘着氣說話。
“記住……不要恨他們……他們……也是迫不得已……明白嗎?”雲霽鬆道。
“是……”殿怨梅道,“其實,這確實很糾結……”
“霽鬆,我們懂你的意思,我們知道仇恨的可怕,你是不想讓我們因此毀了一生。”沉聽竹道。
雲霽鬆點點頭,“他們……也……難……”
“霽鬆,我們懂了。”尋羽楊道,“你放心,我們不會恨他們的。”
正所謂人性本善,這八個人最終還是沒有發展到恨透了彼此的地步。
也是太難爲雲霽鬆了,這個被仇恨包裹了這麼久的孩子,如今卻要去教別寬恕和善良。
縱然渾身是傷,雲霽鬆睜大的眼裡也沒有恨意。
這種復仇,她經歷過,她知道那種滋味,所以她理解玄家的這幾個人。
“霽鬆,只是你是如何知道仇恨這麼可怕的?”殿怨梅問道。
雲霽鬆沒有說話,只剩下了疼得發不出聲的悲哀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