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趙辰韋擡起的一隻腳在空中停留了半秒，最後收了回來，落地有聲。兩腳腳跟併攏，腳尖剛好張開60度。
“怎麼？”
趙辰韋轉過頭，看着吳振。身後，定在空中的雨滴失去力量，豎直墜落。
“你掌握的信息對我們是否有用？”吳振開口問。
趙辰韋搖搖頭，“無用。”
“好，我們換了，用一隻鵝！”吳振急忙開口，竟像是怕人反悔。
趙辰韋以爲自己聽錯了，沒反應過來。
向南稍一思索，又重複一遍：“是的，我們願意用一隻鵝交換你們的信息。”
“好吧！謝謝你們，總算遇到好人了。”
屋外的風更加急驟，風聲呼嘯，尖銳刺耳，大雨彷彿失去了控制，浩浩蕩蕩地落下，天地間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除了風便是雨。
二樓一個大房間內，十二人裹着一切能裹身的東西，圍成一圈，小聲說着話。正中央架着電飯鍋的內膽，裡面盛着雨水，鍋內塞着一隻四五斤重的大鵝，鵝嘴微微張着，露出一根根尖銳長牙。
鍋的下方壘起一大堆木條，仔細看，還能看到一個鋁製門把手。
銀白色的內膽在火的燻烤下，快速變黑，鍋內卻沒有什麼變化，渾濁的雨水仍舊渾濁，大鵝保持着猙獰的死相，似乎隨時都會醒來咬人一口。
“你們先說。”
向南把手中的小木條伸到鍋下的柴火中，攪了幾下，中間掏出一個空洞，火勢瞬間兇猛起來。可以更快吃到鵝肉，這讓他很高興。
趙辰韋看到這一幕，心中慼慼。向南的樣子分明就是對他們的信息不感興趣，讓他們留下，不過是看他們可憐。扭頭看了一圈，發現不僅是向南這方的五人，連自己的手下都不例外，全都看着鍋內的肉，沒有一人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還有一個。
趙辰韋心中一喜，果然，還是有人對信息感興趣的。
吳振瞅着趙辰韋，不明白爲什麼他突然笑了起來。
“你——喜歡吃鵝肉嗎？”
“我——我——喜歡。”趙辰韋敗下陣來。
“我們是軍人！”趙辰韋一句話沒有引起任何反響，沒有一個人肯看他一眼。
五人的樣子就像是說，我們早就知道了。
“你們知道？”
“我們又不瞎！”向晴撇撇嘴。
“你們的姿勢、語氣、還有衣服——暴露了你們的身份，我們有理由相信，你們是一支還沒喪失軍心的軍隊。你們是有任務的吧？”吳振漫不經心地說。
“是。我們身負國家的使命。”
說到這，所有人都停下各自的動作，盯着趙辰韋。對於國家，他們抱有幻想，一刻都沒有丟失，如果國家都救不了人民，死亡將會來得無比簡單。
“發生事故第二天，我們接到命令，迅速成立調查小組，奔赴全國各地，任務只有一個：救人。”
“那一天，全球災難，天降粉塵，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去，而我們則活了下來，身體內的潛能被激發，成爲擁有強大力量的新人類。在國家的領導下，我們這些出現進化的人分批次奔向各地，展開救援工作，可惜，五天之後，我們失去了與國家的聯繫。”
“通訊斷絕、水源缺乏、食物丟失、喪屍圍堵，短短一天，我們已經無路可走。”
“我們是戰士！”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我們都會用生命去捍衛戰士的尊嚴。最後一刻，我們也許會死亡，但我們不會畏懼。無路可走，那就殺出一條血路！”
“戰鬥！我們只能戰鬥！”
“半天時間，一百二十人的隊伍還剩下五十七人，但是個個都是好漢，都是強大無比的進化者，最低的也是四級。那個時候，進化的步伐慢得離譜，四級幾乎就是難以抗衡的代名詞，但在我們的隊伍裡，沒有一人低於四級，因爲我們每個人都在戰鬥，一刻都沒有停下！”
“殺戮加速我們的成長，儘管我們不願意，可是，隨着喪屍和戰友的成片死亡，殘留下來的人愈發強悍。終於，又是一個半天，五百多隻喪屍全部被我們殺死，活下來的人中，最強的七級，最弱的也有五級。但是——但是，我們只剩下二十三個人。”
趙辰韋說着說着眼淚就淌了下來。他停頓了一下，鼻子動了動，問了一句：“肉好了麼？”
“……”
“我接着說。”
趙辰韋用袖口擦擦鼻子。
“戰鬥結束後，我們又累又餓，動都懶得動一下，如果就那樣呆着，我們不是餓死累死，就是被路過的異種吃掉，沒辦法，我們只能吃喪屍，成片的喪屍管夠管飽。喪屍肉真的很難吃，又臭又硬，可那次，我們吃了一晚上，吃了吐吐了吃，每個人都吐了好幾回。”
“那個唯一的七級進化者就這樣——把自己給撐死了。”趙辰韋明明是在笑，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眼裡的淚花。
人的肉再難吃也不會比喪屍難吃，趙辰韋他們卻根本沒朝着那方面想，吃掉戰友？對他們這些戰士來說，戰友已死，怎麼能褻瀆他們的遺體？這是堅決不可做的事。
他們這樣想，有的人卻不是，聽到他的話，向南、向晴、王子衝、鵬輝的臉色變得很不自然。
趙辰韋陷入了回憶，沒有看到四人的樣子。吳振卻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在心裡嘆了一聲。也許，這也是他不肯和這四人交心的原因之一，如果到了那種地步，吳振相信，自己寧願餓死，也不會去吃人肉，不論是對手還是同伴。
世界已經如此不堪，人類不可以再沒有底線。
“剩下的二十二人中，兩人死於一隻野狗，也就是所謂的掠食者。還有十三人死於飢餓。如今，還剩我們七人。”
“第九調查組副組長趙辰韋！”趙辰韋站起來，立正敬禮。
“第九調查組隨軍醫師劉棟！”
“第九調查組組員胡柯！”
“第九調查組……”
“……”
七人同時鞠躬。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