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旺達到了深湖,應聘在一家電子公司當保安,幹了三個月,到當地派出所改名,派出所戶籍警要求說清楚改名的理由,夏旺達道,名字不好聽,這口音聽起來像是綠大鬼綠大鬼,把人都嚇死,所以要改了,派出所也就替他改了,改名叫盧小雨。
夏旺達改了名後,不在這個公司幹保安了,仗着身體高大魁梧強壯,到了一家鍵身館當起了鍵身教練,教練做了不到一年,認識了一箇中年女老闆,就成了這個女老闆的保鏢兼司機。
女老闆也姓夏,叫夏楊子惠,夏旺達還以爲是個日本娘們,後來才知道這個姓是她父母的姓合成的。夏旺達後來才知道,這個所謂的老闆夏楊子惠,卻是一個非法傳銷集團的頭目,手下已擁有成金字塔型嚴密組織的團伙成員數十萬人。
下世紀末到本世紀初,全國風起一時的傳銷團伙,就像是刮來的一陣旋風,來得猛,來得快,去得也快,2002年,夏楊子惠的這個團伙,也被公安機關依法打擊取締,夏楊子惠捲款逃到了境外,夏旺達幸好只是個司機,沒有介入骨幹組織,免受了法律懲罰。
夏旺達雖說是夏楊子惠的保鏢兼司機,其實團伙裡的人誰心裡都明白,夏楊子惠雖說人早過四十了,依然貌美體白氣質高,身材保養得也好,還是個單身,夏旺達這麼個強壯的男人從早到晚跟着她出雙入對,令團伙中不少男女都對他倆投來奇異的目光。夏楊子惠要去國時,夏旺達還以爲要帶他一道走呢,結果卻只是她一個人一走了之,夏旺達這才強烈感受到,平時在牀上的恩愛,只不過是她的生理需求,在她的眼裡,永遠僅僅只是一個保鏢兼司機。
夏楊子惠的傳銷團伙雖說散了,夏旺達卻也交了幾個團伙中成員朋友,一夥人便幹起了製作販賣光碟生意,一開始,只是拷貝電影電視劇等,由於銷路不好,便開始製作販賣黃色光碟,幹了幾年,被公安一舉搗毀,團伙成員大都抓了,夏旺達當時不在現場,得知消息後,連夜逃離了深湖。
2012年初,夏旺達認識了一個自稱電腦網絡行家的朋友,在深湖弄出一個“放鬆心情”的網絡賭博平臺,當時也只是小打小鬧,平臺運行了半年多,主服務器移到了境外,參與人員越來越多,賭注越來越大,夏旺達知道自己的身世,別人抓了不要緊,大不過只是牢獄之災,他就不一樣了,一旦被抓,公安一蔸底,說不定命都得搭上,就越來越害怕,於是便中途退出。2016年,隨着電商行業日新月異地興起,他終於看準了一個機會,退出了“放鬆心情”,加入到了另一家電商平臺,做起了網絡電商生意。
2015年,“放鬆心情”賭博網被公安機關偵破,一舉抓獲國內外骨幹及團伙成員1071人,夏旺達暗自慶幸,自己因及早退出,又逃過了一劫。
2017年,夏旺達跟風,自己出頭,幹起了網上團購肉菜平臺,取名叫“農家鮮”。
隨着時間的推移,夏旺達的名字,已漸漸淡出了他的記憶,然而,常常在突然的時候,他會被一陣陣的噩夢驚醒,無數的噩夢裡,都會顯現出大葵和肖尚香的影子。
夏旺達對肖尚香的思念,早就沒有了,但他至今卻還是不能釋懷,令他時常牽掛,令他牽掛的,不是情感,是擔心肖尚香會不會被受害人舉報,被公安查出來,把他交代出來,他常常試着聯繫她,但只要一提起電話,他的心就咚咚直跳,強烈的恐懼,最終還是讓他放棄了。
他不敢結婚,不敢向任何人說自己的身世,他不敢深交朋友,所以也就沒有朋友,知道他的人,只是在貴州黔州老家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兒。
夏旺達在創辦“農家鮮”網購平臺時,在距離深湖東北60多公里的雲崗縣鳳安鎮,簽訂了一千畝蔬菜種植基地和年產量百牛千豬萬雞的養殖業合同,大半年的時間,他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了當地農民承包的種養殖業上,鎮裡的承包商,名叫盧小豪。
史麗麗在證實她的仇敵夏旺達被大葵殺了後,便同盧小豪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這位替自己報仇雪恨的恩人。
盧小豪懊悔不已:“我當時怎麼就想不到,他殺了人,會擔心公安抓他,他哪裡敢回家呀,更不敢與我聯繫了,他在這裡無親無故的,他能去哪裡呢?”
“不管他在哪裡,我們都要找到他,他能這麼做,都是爲了我,不能讓他替我受苦代過。”史麗麗道。
倆人在東州找了一個多月,纔在一個出租車司機口中得知,當天有一個個子高大,身材魁梧的男子拖着行李箱出了如家旅館,就是坐了他的車,他上車時,問他去哪,他說,距離火車東站最近的,找個住的地方,我拉着他去了火車東站,找了半天,找到了城郊的一傢俬人旅館。你們要找他,就去火車東站打聽,他一定是坐火車去外地了。
盧小豪到火車東站一打聽,才知道他去了深湖,倆人又忙趕到深湖。
在深湖找又找了一個多月,沒有絲毫線索,盧小豪帶的盤纏都差不多用光了,正在心灰意懶時,在一個菜市場聽一個賣菜的說有個菜販,就叫大葵,個子也挺高,一隻腳走起路來還有點瘸,倆人驚喜不已,忙問在哪裡,賣菜的說好像在鳳安鎮,這裡的菜,都是從鳳安鎮販來的,倆人忙來到鳳安,一看這整個鎮裡,地裡種的,公路邊堆的,車子拉的,全是各色蔬菜,倆人倒是打聽到了一個叫大葵的男子,卻不是她們要找的人。
盧小豪對史麗麗道:“身上的錢都花光了,要不,我們回家吧。”
史麗麗雙眼充滿了失望,問:“你還想回到那山溝裡嗎?”
“哪能不回去呢,畢竟是我們的家。”
天色很晚了,當晚沒有回城裡的車,拉菜回城的貨車倒是停得滿鎮都是,只是這些車即使已裝好了菜,也是要等到下半夜纔回城的,車到了城裡,正好天亮,趕在早市前,所有的菜便全部到位,新鮮的菜就出現在城市的各個菜市場。
盧小豪帶着史麗麗,來到了一輛拉菜車的面前,車上正在裝菜,全是剛收上來的一網袋一網袋的新鮮生菜,中年男司機一張滿臉黑鬚的臉,正站在車前抽菸。
史麗麗上前衝司機微笑:“師傅,什麼時候回城,能不能搭個便車?”
黑鬚司機打量了一下史麗麗,雙眼即刻亮了。
“你一個人?”
“還有他,我,我哥。”
“你哥?看着也不像嘛!”
盧小豪衝司機笑了笑,忙向司機遞過兩包煙。
黑鬚司機收了煙:“我們要半夜才能走。”
“半夜就半夜,我們也不急。”
司機便打開了駕駛室門:“這外面熱,上車吧。”
史麗麗忙同盧小豪上了駕駛室。
司機也上了車,打開了空調,問:“你們是來找活幹的吧?”
史麗麗一愣,馬上笑答道:“是是是。”
“找活幹,你找我呀,說實話,我要不是這臺車沒人要,我也乾菜販子了,你看,這一車的菜,我拉一趟,能得多少,還不及菜販子的一個零頭。”
史麗麗道:“菜販子要是這麼容易賺錢,還不被人擠破頭了?”
司機笑了笑:“小妹,看你人長得好看,腦瓜子也活嘛,要來這裡做菜販子,你得有本錢,還有,能吃得苦,這一天到晚,白天黑夜顛倒幹,沒有一身體力精力,吃不消。”
史麗麗道:“要有多少本錢?我吃得苦。”
“本錢嘛,倒不多,給這裡的老闆交五千元保證金,還有,每個月,再交一千元的管理費,這老闆,我熟,你們要有這個錢,我可以帶你們去見他。”
“每月一千元管理費?我們賺得了這麼多嗎?”
“賺得了這麼多?”司機哼了哼:“你們倆人做過了兩個月,就知道了。”
史麗麗下了決心,她真的不想回那個村子裡了。
“要不,給爹說說,讓爹匯錢來,我們就在這裡做事吧?”
盧小豪只得點頭,倆人就不回城了,讓黑鬚司機帶着去見老闆,這老闆就是鎮裡蔬菜種植的承包商,姓曾,五十歲年紀,一身肥肉,滿面油光,一頭禿髮,一見了史麗麗,兩眼就發呆。
“他是你的什麼人?”曾老闆指着盧小豪問史麗麗。
“他是她哥,他們是倆兄妹。”黑鬚司機搶着答。
曾老闆問史麗麗:“你是什麼文憑,幹過些什麼?”
史麗麗微笑:“我高中畢業,原來在我們村子裡的學校做代課老師。”
“好好好!”曾老闆嘎嘎笑:“正好,我身邊要一個助手,你就不要去幹那苦活了,做我的助手吧。”
“那,他呢?”史麗麗看了看盧小豪。
“他是你親哥?”
史麗麗點了點頭。
“好說,他就去搬菜吧,這保證金,就免了,以後在月費里扣吧。”
“搬菜?”史麗麗撲閃着一雙疑惑的眼看着黑鬚司機。
“搬菜,就是菜販子,他們這裡叫搬菜。”
曾老闆問史麗麗:“有住的地方嗎?”
史麗麗看了曾老闆看她的眼光,那眼光讓她有些不安,遲疑了一下,忙點頭:“有有,我們有住的地方。”
“在哪裡?”
“就在,就在鎮子裡。”
曾老闆搖了搖頭:“這樣,用不着跑來跑去了,正好,我這裡有一間房,裡面有洗手間,就往我這裡吧,工作也方便。”
史麗麗看了看盧小豪,歉意道:“不不了,我們也不遠,不耽誤幹活的。”
曾老闆也嘿嘿笑:“也好,也好,明天就來上班吧。”
史麗麗同盧小豪來到了鎮上,找了一傢俬人小旅館住了下來。
盧小豪有些擔心:“那老闆,你沒看出來嗎,你真的要去?”
史麗麗哼了哼:“第一眼看他那樣子,我就想吐,他真有心讓我幹活,我就跟他幹,他要想打我什麼主意,我有法子對付他。”
盧小豪更擔心了:“你看他那一身膘,你一個弱女子,鬥得過嗎?”
史麗麗一聲冷笑:“這種南方人,別看他有幾個臭錢,其實膽子最小,我看他有幾個膽子,敢動你的老婆!”
盧小豪還是不放心:“還是小心些好,要不,我們還是回城裡,再找其他活幹吧?”
史麗麗呸了一聲:“就你這小心眼小膽子,就是到了城裡,你也幹不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