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認真觀察了供食管道,插入紫娟鼻間的位置和先前有些偏差,但這並不能算是什麼證據。我用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把眼前的紫娟和我的印象結合起來,她的面容枯槁,眼窩深陷,臉頰不再有嬰兒肥,鼻孔上可以清晰看到鼻毛,略帶黃色,好惡心。
秋意在牀腳熟練地查找證據,不斷拍照,透過防毒面具,我能看到他眼裡的喜色,應該是有些不錯的發現,而我只能無聊地拔弄這張屍體的臉,其實只要湊近看,就會知道一個女孩最用心擺弄的臉皮是全身受損最嚴重的,上面有無數皺紋,粗大的毛孔,脫落的角質層和油脂混合的皮屑,還有無數的黑頭、暗塵,我甚至能看到有小蟲正在毛孔裡爬進爬出。難道這就是人類,最後面臨的下場,當初紫凝的死是不是也同樣的淒涼?
但如果那時候我能見到,相信只會覺紫凝死得悽美,就算有太多的困難,也要查出足夠的證據,爲她還一個公道。而紫娟的死,並不出乎我的意料,甚至讓我都沒有什麼好同情的,只是能被利用到這種地步,也算是死得其所。這張臉唯一可以告訴我的證據,就是雙眼,紫娟昏迷後,很長的時間都沒有睜開過眼,可現在是睜開的,一定能說明什麼,但警方只怕早就注視到這個細節。
我沒有擡頭,雖然一進門就注意到她眼睛正對的天花板已經被做了細緻的分解。紫娟要留下什麼證據,也不會留在天花板上,紫娟昏迷後無論如何致幻,都不可能有這種藏東西的能力。我倒是覺得,她現在這副模樣,倒有些像是遊戲裡的精靈,更像是對着波瀾大發脾氣的泰麗,臉型特別像,只是胸前的形狀差了許多。
我小心地把睡衣拔開,看到兩團肉已經難看地癱在胸部兩邊,薄得甚至比不上一塊比薩餅,只有懸空的部份才能看到像一塊果凍似的肉,雖然已經完全喪失了體溫,但拔動一下,仍然可以有節律地顫動。我用手指把這塊果凍擡起來,立刻注意到一個細節:“秋意,過來看,這裡有傷口。”
他站起身,瞄了眼:“不是傷口,是隆胸的創口,被警方重新割開了。”
“什麼叫隆胸,什麼是創口?”
他倒是愣了下,才笑起來:“這事與你無關的,別問了。這個創口比手術口要大一些,是爲了便於伸進鑷子把裡面的東西夾取出來,從屍體的狀況也可以看出,警方已經把填充物取走,裡面不會留有任何證據。對了,在下體和臀部也有這樣的創口,一共三個,你要不要來看一下?”
“不看。”我不明白那裡都有什麼,但用來排便的地方,實在想想就噁心。反正秋意都已經查到那裡,估計身軀部位,我沒有什麼可看的,乾脆把視線重新拉回紫娟的頭頂。
那裡的頭髮顯得乾枯,因爲被翻找過而顯得蓬亂,以前紫娟總是把頭髮梳得繃直緊貼頭皮,爲此需要不少髮夾一類的東西,但現在已經沒剩幾個了,很可能是因爲與頭髮顏色相近,加上昏迷後沒人幫助梳頭,頭髮散亂,這些髮夾藏在其中不易被發現……
對,是藏!
我的心思一下貫通了。
在那次高層會議上,我提到過紫娟有研究過專門的腦電波程序,當時泰格的反應很特別,很爽快地表示他有批准過紫娟副總監研究,但堅決否認有研究成果。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當時指的是哪個方面,只覺得應該是與男女之間的事有關,就像泰格與紫娟之前做過的那些事,但我後來提到利用這項成果能讓紫娟從昏迷中恢復過來時,泰格的反應非常強烈,最後甚至拍了桌子,我記得當時說的話:“我說了沒有,我不知道!你儘管派人去查,查到了,我把技術總監的位置讓給你!”
他甚至用自己的職務來證僞這事,與會者可以理解爲他的信心,但我更相信,那是他的心虛。他很清楚,這種東西是可能存在的,很可能,而且如果查出來,就有可能傷害到他的位置,但那時候,他分析我並不是真正知情,也沒有得到這段程序,那他呢?我相信他更希望自己能拿到這個程序,控制並銷燬。
但他沒能做到,即便是他用盡了辦法,讓警方配合他搜查,在紫娟身上開了這麼多道口子,他還是沒有拿到證據,所以最後他選擇讓我再來查一次,如果我也有認真檢查,就能證明我確實沒查到,如果我能查到,那他完全可以把證據直接搶走,銷燬。
這麼說,我必須首先讓自己檢查得更仔細一些,我必須貼近頭髮,認真檢查。這是纔是筱筱的天地,那些頭髮、那塊頭皮,對於其他人可能沒有意義,但對於筱筱,那是腦電波儀能夠發揮作用的地方,所有的腦電波都是從那兒生成的,而外界對它的控制,同樣是在這個地方實現,紫娟曾經實現的控制模式,一定和這個區域有關。可面前這具屍體,清楚地告訴我,腦死是醫學證明死亡的基礎,我不能提取到紫娟的腦電波,那又能查到什麼呢?
相信泰格從昨晚開始已經做了完全的檢查。在我看來,紫娟隱藏的辦法只有三類:一種是把東西藏在身體裡,但全身都已經被搜過了,如果有什麼缺漏,泰格肯定不會放過;不然就是把信息留在泰麗身上,但我接觸過泰麗,應該沒有這方面的程序,相信泰格更是直接登錄過角色,肯定有一段時間檢查過,沒有任何證據;還有一種可能,是把東西藏在身邊的儀器裡,但從最早的車庫裡的設備,一直到婚宴當晚用的儀器都被技術部搜去了,現在這個房間裡的設備都是史泰龍安排新裝的,應該不會有隱藏設備的可能。
“紫娟會不會把一些重要東西藏在外面安全的地方,只是隨身會留下一些數字、文字來方便開啓?”
秋意隨口一句話,讓我眼前一亮:“你來看,我覺得這個髮夾裡,好像是有一些數字,你把它取出來,認真檢查一下。”
他有些驚訝,圍觀了一圈,笨手笨腳地把我指的髮夾抽出來。
“小心!”我跳着腳攔住:“看看你這麼不小心,把紫娟的頭髮拔下三根呢,給我。”我沒有去動髮夾,只是小心地拈住三根頭髮,抓住發底的位置,埋進那蓬亂髮裡,就在這時,手指微微一痛,沒錯,就是這個!我儘量保持臉上的傷心神情不變,手指小心用力,把一根蜂刺樣的東西拔出來,撳進指甲縫中。
外面警鈴大做,幾個全副武器的警察衝進來:“時間到了,請你們離開,這位先生,請你把手中的東西放入我們的證物袋。”
“我還沒有看清呢,這是我查到的證據。”秋意恨得一把揪住那個警察的肩章。
一個森冷的聲音從屋角傳來:“秋意……先生,請你注意自己的舉動,不要讓我告你襲警。”
我往那個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只能返身拉住秋意:“走吧,我們回頭去投訴,就說我們找到的證據都被他們破壞了,我們對這個案情無可奉告。”
“對不起,魔法總監,這是我們的職責,這個證物袋的序號,我會給你記下來,經過我們法醫的檢驗後,你們可以隨時要求調閱。”
這時候,已經有人把紫娟頭上的髮夾全部取出裝進另一個證物袋裡,甚至還小心地舉起幾根頭髮對空觀察了一下,同樣裝起來。
秋意氣憤地衝出房間,把防毒面具狠狠摔在桌子上:“這算怎麼回事,我們才檢查了十二分鐘,而且我們的證據都沒有看清!”
大鬆滿面笑容走過來:“好了,筱筱侄女,都查清楚了吧,證據齊全,應該可以開新聞發佈會,向各路記者解釋一下,洗清我們總裁的冤情?”
“這要開新聞發佈會?如果是公司,應該是史泰龍吧,再說,紫娟的死亡與公司技術無關,她已經很久沒用腦電波儀了,讓魔法總監出面解釋,不會顯得欲蓋彌彰麼?”秋意這話,火藥味夠濃。我只好對他揮手:“這裡沒你事了,趕緊回去吧,方舟裡今天還有三次試驗要做的,你幫我照顧一下。”
“三次?”他皺起眉頭,接下來史泰龍和凌零七的遊戲時段馬上開始,然後就算上明天凌晨的史丟角色,也只有兩次試驗。很快,他應該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長長呼了口濁氣:“好,那你自己小心,在我回來之前,你什麼話都不用說。”
屋角四個警察自始至終都在觀察我們,即便是可以確認我和秋意沒有接觸,依然以檢查證據爲名,一邊翻閱拍攝內容,一面巧妙地對秋意實施了搜身,可憐他錢包裡好些物件都被裝進一個證物袋裡。
我跟過去:“是不是我也要被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