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 調教參謀長
蔡希白受命成爲加強四十九旅的旅參謀之後,很快就憑着深厚的素養、不凡的談吐,精闢的見解、高深的學問獲得了加強四十九旅部分西北軍官的好感,像是當兵出身的高簡夫、徐初霖等,他們都願意在閒來無事之時與他待在一起,隨意地交談或向他請教一些軍事問題,而蔡希白身居旅參謀長的高位,居然也能放下架子,同他們接觸頻頻。但也有一些純土匪出身的軍官,諸如韓虎生、樑文豹等、卻對蔡希白不感興趣,認爲他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秀才,只因手中有一張陸大的文憑,才竊據高位……
龍邵文瞧在眼中,臉上雖也是笑嘻嘻地,心底卻對蔡希白這種“潤物細無聲”式的,在他部隊內部進行了分化的做法極爲不滿,認爲如果縱容此種現象存在,他加強旅很快就會派別林立,矛盾凸顯……
加強四十九龍家旅既已經武裝完畢,向國民政府主席、兼鄂贛皖綏靖總司令蔣介石辭行後,浩浩蕩蕩開向鄂東北的大別山,配合先期就已經到達的蕭之楚的隊伍,進行剿匪。沿途自然是大肆販賣煙土以補軍費之不足,綏靖副司令兼加強旅旅長龍邵文自然是大發其財。這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內,無可厚非,他若不趁此大大發財,也就不叫做龍邵文了。
大軍非只一日進入大別山,大別山位於鄂豫皖三省交界,由於山深林密,利於隱蔽,這裡歷來都是各種地下武裝及土匪活動密集的場所,周圍十四個縣當中,用縣縣有匪蹤、處處聞匪聲來形容或許有點誇大,但至少一半以上的縣都有土匪活動的蹤跡。其中最著名的杆匪頭目報號“三槍將”,從名字便可得知,此人定然是槍法極準。
根據事先得到的情報,龍邵文知道“三槍將”的據點在羅田縣雙廟一帶。因此催促大軍直奔雙廟……
坐在顛簸的美製吉普車上,龍邵文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扶了扶快要蓋住眼睛地大蓋帽,瞪眼睛對蔣介石給他派來的旅參謀長蔡希白說:你。趕快給老子把地圖取出來,老子要研究一下敵情。
蔡希白素知龍邵文粗鄙而無文,雖早已習慣了他的這種語氣,但還是心有不滿。“此人如此粗鄙,開口老子,閉口老子,絕非正規軍出身,倒像是土匪出身。”但司令放話了。他即便再不滿,也不敢抗令不遵,心不甘情不願地取出地圖,遞給龍邵文。
龍邵文一揮手,羅洪超“嘎吱”一腳,猛地踩住剎車,蔡希白觸不及防之下,險些栽下車去。而龍邵文卻早有防備。坐在那裡紋絲未動。
“蔡參謀,前面就要進入羅田了……”龍邵文用手指了指地圖,看着驚魂未定的蔡希白,“你給老子說說,咱們這次的剿匪該如何展開行動?”
蔡希白皺皺眉,用手指着地圖。“這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他手向上挪了一點,“這是雙廟。我們的隊伍若是從此處對土匪展開進攻,土匪定然會向毗鄰羅田縣的英山縣逃竄……”蔡希白把手挪到地圖上英山縣的位置。繼續說,“所以我認爲,司令應該提前派一個團從這裡開駐英山,設下口袋陣等待土匪向裡鑽,到時定可一戰功成……”
龍邵文搖搖頭,罵道,“媽個×的,你說土匪會向英山逃竄,哼!未必……”他用手隨意在地圖上英山縣相反的方向一指,“萬一土匪要向這裡逃竄怎麼辦?”
蔡希白搖搖頭,“絕無可能!”
“奶奶的,你以爲土匪中就沒有能人嗎?土匪就那麼傻?一定會鑽入你佈下的口袋裡?老子認爲,土匪是一定會向這裡逃的。”龍邵文用手指敲了敲自己指的地方,眼睛瞪着蔡希白……
蔡希白也不看他,只說:司令,你指的地方叫做天堂寨,是共匪盤踞的地方,共匪與土匪雖然都是匪,但雙方卻信仰不同,水火難容,見了面必將拼個你死我活。所以我認爲,就是借給“三槍將”幾個膽子,他也一定不會向共匪盤踞的地方逃竄。
“哦!”龍邵文盯着蔡希白,笑吟吟地說:你的意思是土匪不怕咱們國軍,反而怕共匪!那就是說共匪比咱們國軍厲害了!不然爲什麼“三槍將”這股杆匪寧肯鑽進咱們國軍的口袋,也不肯去觸共匪的黴頭!
蔡希白慌忙解釋:這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土匪是一定不會向共匪盤踞的地方逃跑,並沒有貶低國軍,擡高共匪的意思。
“哈哈!”龍邵文盯着蔡希白笑了一聲,也不再接着問下去,岔開話題問:共匪與土匪既然都是匪,他們又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蔡希白被他的這一聲笑搞得有點心驚肉跳,越想自己剛纔的話越是不妥,聽龍邵文不再就那個問題糾纏,稍稍將心放下,想了一下,說:共匪是政治土匪,他們是一羣有信仰的土匪,這類土匪,一般都是由共黨被國軍打散的殘餘部隊糾集組成,他們不搶劫殺人,不侵擾百姓,不會糜爛地方或進行破壞的活動,他們通常都通過蠱惑人心的做法,比如成立什麼蘇維埃政權,挑唆老百姓跟政府作對,鬧事。而土匪則不同,他們信仰金錢至上,多數都是慣匪,流寇,都是一羣目無王法的職業土匪,多數都是爲了生計鋌而走險、落草爲匪。他們或以搶劫爲生,或爲報私仇,多無政治目的。有的只是對地方的糜爛、侵擾和殘暴。
龍邵文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蔡參謀之言有理,聽你這麼說,我才知道共匪比土匪更講道義,你說是不是?”
蔡希白猶豫了一下,“我想他們雙方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吧!不能一概而論。”
“呵呵!本質區別?什麼本質區別,你的意思是‘共匪’不應該稱之爲匪?你們蔣校長稱‘共匪’爲匪是錯誤的了?”
蔡希白尷尬的笑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龍邵文盯着他又笑了一下,擡頭看了眼天,伸出二指豎起來他那仿德制卡其色呢料大衣的領子,把大蓋帽向下壓了壓,說:怎麼突然天陰了,要起風了,走吧……羅洪超輕輕給了油,吉普車“轟”的一聲,繼續向前開去。
蔡希白也擡頭看看天,卻見陽光明媚、一碧如洗,私下尋思:這大晴天的,龍司令爲什麼說天陰了!”
他正琢磨龍邵文說“陰天了,要起風了”的意思,只聽龍邵文似乎是無意地隨口問:蔡參謀,照你剛纔的意思,共匪既然比咱們國軍厲害,那國軍在江西圍剿共匪失敗也是非常正常的嘍!
蔡希白隨口說:這幾次圍剿,共匪都是以少勝多,他們各個擊破的戰術的確是厲害!不服不行。
“呵呵!”龍邵文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這位陸大的高材生與共匪一仗未接,就被嚇破了膽子,說出對共匪如此推崇的話來,要是讓你們蔣校長知道了,不知會作何感想啊!”
蔡希白心中一驚,忙說:這只是就事論事,萬萬沒有對共匪推崇之意。
龍邵文沉吟了一下,說:其實老蔣這幾次圍剿失敗是有原因的。
“老蔣?”蔡希白怔了怔……國軍軍官中,多數都稱蔣介石爲“校長”;官員則以職位稱呼,從前是“蔣司令”,現在是“蔣主席”,部分資歷較深的老革命,如汪精衛、張靜江、張羣、戴季陶等,則稱“蔣先生”,而“老蔣”這一稱呼,雖有人在背後這樣叫,但公開叫出來的,龍邵文還是第一個……蔡希白聽了不免一陣發懵,琢磨片刻,才明白他說的是蔣介石,他見龍邵文如此不尊重他敬愛的校長,也不敢提出疑義,只說,“哦?龍司令認爲是什麼原因?”
“哼!原因就是未等開仗,我軍中的多數將領就已經同蔡參謀一樣,被共匪嚇破了膽,這樣的喪膽將軍,怎能指望他們在對共匪的圍剿中取勝!”龍邵文疾言厲色地說,“還有就是我國軍的參謀大多口風不緊,總是喜歡與下級軍官攪在一起,顯擺學問,早早就泄露了我軍進攻的意圖,讓共匪提前有了準備,打我軍一個措手不及……蔡參謀,不知道你的口風緊是不緊呢?有沒有提前向別人泄露過咱們這次剿匪的行動計劃!”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蔡希白趕忙澄清。
龍邵文見蔡希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神色逐漸緩和下來說:蔡參謀,這指揮打仗也許你是內行,可這當官從政你卻是外行了,俗話說言多必失,你平常說話還是注意點吧!省得被人從你尋常言語中抓了小辮子爲難於你,你既然是老子的參謀,只需盡到參謀的職責就好,其它的事情還是少管爲妙!
蔡希白被龍邵文剛纔的一通言語嚇的不輕,當下一言不發,只是連連點頭。
龍邵文笑道:“是”或“不是”還是可以說的,不然老子要你這個參謀幹什麼……他的臉色又是一變,“媽的,老子剛纔說的有沒有道理。”
蔡希白趕忙點頭,“是!是!”
龍邵文看着蔡希白,暗笑一聲,心想:奶奶的,看你還敢不敢再同老子的弟兄們攪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