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立高之助傻了,田邊武藤章也有些震驚了,田邊眼珠亂轉,有些躍躍欲試,武藤章卻皺起眉頭,立高之助剛剛因爲重大失職,被解除軍職,這還不到三個月,中島康健便想將他重新請回陸軍,這簡直是視軍部爲無物,膽子實在太大。
對岸的火勢高漲,天空中支那空軍依舊在肆虐,十幾架零式戰鬥機出現在天空,飛行員冒死升上九千多米高空,斜向上開槍,這種方式不但危險,而且成功率極低。
但這個舉動卻對地面的平民產生極大鼓舞,市民從角落中衝出來,衝着天空歡呼,甚至連石川太太和中村夫人都跑出來了,幾個孩子挑着腳指點着天空。
“對不起,中島君,雖然我很想回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立高之助深吸口氣,露出惋惜的神情,就這一會他想清楚了,中島大慨是真想讓他回軍隊,要不然也不會連續兩天相談,可這實際上是不可能的,不管是731部隊遇襲的責任,還是他揹負的間諜嫌疑,都不允許他現在就回到軍隊。
“立高君,現在帝國危如累卵,您不要顧忌那些無聊的傳言,爲帝國盡忠是我們本分。”中島康健目光灼灼,充滿期望的望着立高之助。
“轟!”“轟!”“轟!”爆炸在身後不遠處響起,堤壩上的人羣發出一聲驚呼,中島康健他們回頭看,卻是一枚炸彈落到身後的居民區,居民區內隨即升起一團火焰,被風一吹,火勢狂漲,竄出數十丈高。
火焰燃燒的聲音隨風傳來,人羣的心都揪緊了,紛紛議論到底是在那家,立高之助的臉色變了,他緊張的看看高空,還好支那空軍似乎也認爲這是幾枚誤落的炸彈,或許他們的炸彈也丟得差不多了,並沒有後續飛機過來。
“石川太太,中村夫人,不要過去!看住孩子!”立高之助突然發現有些人向回跑,石川太太和中村夫人也向那邊跑,他立刻叫住她們。
石川太太和中村夫人心裡焦急,那棟房子是石川太太的唯一財產,中村夫人的則更窮,她的全部財產都在租來的房子裡。
但立高之助提到孩子,拉住了她們的腳步,回頭看石川太太的孩子正拉着中村夫人的孩子跟在她們身後,倆人連忙回來。
立高之助快步跑過來,石川太太神情焦急,眼圈似乎都紅了,望着火光爆起處嘴脣直哆嗦,火光更盛了,木材燃燒的聲音可以清楚的聽到。
“你們去沒用,”立高之助低聲說道:“如果能撲滅的話,救火隊應該已經控制住了,放心,現在要緊的是孩子,看住他們,別讓石川君在天國擔心。”
“是,是。”石川太太的聲音帶着哭音,目光依舊死死的盯着火光處。
“石川太太,立高君說得沒錯,那邊現在有救火隊,你們現在也過不去,警察應該已經將火場封鎖了。”田邊這時也過來勸道。
“謝謝,謝謝。”石川太太和中村夫人頻頻施禮道謝,倆人帶着孩子又躲起來了。
立高之助和田邊回到堤壩上,河風吹來,帶來陣陣灼熱,立高之助彷彿又聞到那種焦臭味,武藤章擡頭望着天空,喃喃自語道:“應該快結束了。”
按照時間推算,中國空軍的轟炸已經持續半小時,該投彈的也基本投彈完,剩下的油料也只夠返程的了。
港口區火光沖天,煙霧被海風向內陸吹去,整個城市都飄蕩着黑色的煙霧,火光不僅僅在港口區,其他區也同樣有火光冒起,到處都是救火車的警鈴急促的叫聲,聽着便讓人心慌。
“立高君,難道您就真的不考慮下了?”中島康健還是不死心,再度提起他的要求。
“中島君,我有自知之明,此事就不要再提了。”立高之助神情很沉重,似乎對不能返回軍隊非常遺憾,可實際上,他清楚,在北平他可以無視西村和青城小山,那時他有良好的掩護,但現在,他要面對的是土肥原,這是曰本最狡詐的特工頭子,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已經暴露在陽光下。
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保住自己,勝利已經不再是一線曙光,而是已經從地平線探出頭,升上半空,只差最後一把力,便能掛穩空中。
長期帶面具的生活是種非人折磨,即便立高之助這樣神經堅強的人,也感到不堪重負。行走在黑暗中,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身邊的人,無時無刻不在出賣身邊的人,朋友,同事,恩人,仇人,全是要提防和出賣的人。
防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每一句話都要琢磨後才能出口,別人的每句話都要反覆琢磨,睡覺都要睜着一隻眼睛,吃飯都要盯着後腦勺。
空襲警報解除,中島康健嘆息着和武藤章離開了,田邊非常遺憾看着中島的背影:“立高君,能回軍隊不是很好嗎,可以洗脫我們的污點。”
立高之助看着石川太太和中村夫人帶着孩子從隱蔽處出來,微微搖頭:“田邊君,我的事情你是清楚的,中島君不會如意的,就算沒了間諜嫌疑,可軍部纔剛剛處罰了我們,這就將我們召回軍隊,”他苦笑下搖頭:“那幹嘛要處罰我們,這不是兒戲嗎!”
田邊低頭想想也搖搖頭,擡頭時卻發現立高之助已經迎上石川太太和中村夫人,他將中村夫人最小的孫子抱起來,領着她們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進街區不遠便感到灼熱的氣流,負責救火的隊員正拼命的滅火,倒沒有看見負傷的被擡出去,十幾個老頭老太太正舉着滅火拍(用布套在兩米長的木棍上,滅火時給布沾上水)用力拍打火舌,另外數百人則排着隊將水桶傳遞到最前面。
立高之助和田邊沒有看見警察,也沒有看見滅火隊,剛纔那個老兵正扯着脖子叫號子,抑揚頓挫,怪聲怪氣,衆人也齊聲應和,最前面的幾個人將水桶用力潑向火舌。
立高之助將孩子放下,田邊也同樣鬆開孩子,倆人沒有作任何交流,在兩個女人的目光下,徑直走到最前面,替換下兩個負責潑水的老頭。
站到最前面後,立高之助和田邊就感到一個字,熱,周圍的空氣熱得發燙,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立高之助接過水桶,用力潑向火頭。
他們正在對付的是一間兩層木製小樓,小樓已經完全燒起來,靠近的幾所大雜院也同樣燒起來。
水桶只裝了半桶水,要是裝滿了,不但很費力,其實效果並不好,這在滅火手冊上都有詳細記載,但立高之助還是注意到,一些碎片隨着風飄過街區,向未曾燃燒的房屋飄去。
立高之助放下水桶,跑到正賣力喊叫的老頭身邊,急促而大聲叫道:“立刻找些人,到對面去,”立高之助指着對面的房子,一些帶着火脆片正飛過去,在火光映照下,老頭的臉紅撲撲的,聽到立高之助的話頻頻點頭,立高之助眼睛冒火呵斥道:“還不快點!”
老頭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要跑,立高之助又把他叫住:“分成幾隊,每隊四五個人,沒人一個滅火拍,沿着這幾條街巡查,有火就打滅。”
“好的!好的!”老頭屁顛屁顛的跑去找人去了,立高之助又叫過幾個人,將兩根大腿粗的木頭擡過來,立高之助又叫過六七人,將木頭扛在肩上。
田邊開始還不明白立高之助是要做什麼,現在他明白過來,他提起手上的水桶一股腦倒在立高之助的身上,然後又給木頭的前面倒了幾桶水,將木頭滲溼,然後將一桶水從頭倒下,全身溼透後,站到立高之助身後大吼一聲:“走!”
“咚!”木柱穿過火舌,重重撞在已經起火的木壁上,已經快燒朽的木板發出聲脆響便向裡倒下,火舌猛然高漲,狂卷着撲過來,一下就將前面的立高之助和田邊捲進去,衆人發出一聲驚呼,火舌中響起立高之助的吼聲:“退!”
有些慌亂準備丟下撞木的人條件反射的向後退走幾步,立高之助和田邊從火舌中退出來,倆人的頭髮被燒去一多半,衣服冒起火花。
“倒水!倒水!”隨着聲音幾桶水潑到他們身上,立高之助抹把臉,感到臉上火辣辣的,他頭也沒回的問:“田邊君,還行嗎?”
“沒問題!再來!”田邊興奮的吼道:“再來!”
“好!”立高之助舉起手,猛地一揮:“走!”
這次撞在樓房的木柱上,擡着撞木的人騰騰倒退數步,立高之助大叫穩住,可他後面的不是二十來歲的士兵,而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和女人,巨震下,這些人丟下撞木,跌到在一邊。
這時從後面跑來幾個穿着西裝的人,他們將撞木從地上擡起,立高之助扭頭看了,卻是這幾天一直跟着一點胡等人,立高之助不以爲意衝着後面的人吼道:“再來!再來!”
從傳水的隊伍中又奔出來幾個人,他們將撞木扛在肩上,再度對小樓發起衝擊。有了一點胡等人的加入,撞擊變得穩定了許多。連續七八下撞擊後,木柱嘎吱一聲斷了,立高之助大叫聲退後,撞木迅速後退。
小樓發出吱吱叫聲,在一陣風吹佛下,轟然倒下,人羣發出陣陣歡呼。小樓一倒,火勢頓時小了許多,也就安全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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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區的一角,青城小山正冷冷的注視着人羣中的立高之助,儘管立高之助盡力滅火,可他的神情卻絲毫沒變。
“立高君,你是很英勇,很英勇,或許可以欺騙他們,但騙不了我,我一定要將你繩之以法,爲被你出賣的帝國武士復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