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氏製藥廠,生產車間裡靜靜地,只有生產線在流轉,壓制好的片劑一粒粒從設備裡吞吐出來,落在傳送帶上。
淡茹瞅着那一粒粒落下的藥片已經瞅了多時,還不知道該如何將孟楠傳回的消息告訴給心瞳聽。
心瞳這些年所受的苦,她跟孟楠都親眼看見。
爲了傣幫,爲了能讓段竹錦安全離開金三角,心瞳不得不忍痛答應嫁給江冽塵,以換得沙琨集團與傣幫之間的姻親關係,讓傣幫能夠活下來。
長長的四年,心瞳在江冽塵身邊和傣幫兩邊奔波,她說她不再想念中國東北,不再想念家鄉,不再想念那個狐狸一樣的貴公子……可是淡茹如何不知,她忍耐得有多苦?
這世上欺騙人很容易,最難的是欺騙自己。可是心瞳一直忍痛這樣做着,只爲了她的族人!
如今看似一切向好,雖然傣幫未來的命運難卜,但是至少段竹錦再度跟隨而來,留在了心瞳身邊——可如今……
心瞳看了淡茹好幾眼,可是淡茹竟然都沒回望她,彷彿一直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裡。
身邊一直有其他的工人來來往往,心瞳一直忍着沒跟淡茹說話。
直到片劑壓制程序已經進入了尾聲,周遭再沒有其他工人走過來,心瞳這才壓低了聲音輕喚,“淡茹?”
“嗯?”淡茹如夢初醒,猛地轉頭向心瞳。
心瞳微微皺了下眉。淡茹方纔的反應太過激烈,容易被人發覺。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心瞳仔細看着藥片,從外表看彷彿專心致志。
“是孟楠回來了吧?”心瞳笑笑,“每次你這麼不小心失神的時候,都是孟楠要走,或者孟楠剛回來。”心瞳努力將氣氛調節得輕鬆。
淡茹知道瞞不過,深深吸了口氣,小心地望着心瞳的眼睛,“是。孟楠奉您的命令去了傣幫——傣幫發生了些事情。”
“傣幫,怎麼了?”心瞳一驚,手上的藥片落下。
“孟楠說傣幫已經重新開始種植罌粟。孟楠說——傣幫竟然出現了另外一個您,如果單從外貌來看,那個人跟您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對您的脾氣極熟悉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你們兩人的區別!”
心瞳心中轟然一聲:她明白了,那就是齊珠繡!
否則,那天在鱷魚潭擦肩而過,齊珠繡爲什麼要用青紗罩住整個頭臉,不讓她看見!
心瞳心中怒吼:冽塵,你太過分!
騙我,或者是還要毀掉傣幫,可是你爲什麼要將繡繡也拉進來!
“竹錦怎麼樣?”心瞳努力剋制住自己的心緒。心中唯一的安慰是,竹錦還在那裡。
以竹錦的聰明,齊珠繡定然逃不過竹錦的眼睛,竹錦一定能認出來!
淡茹皺眉,“……那位段公子的表現很讓人失望。他竟然沒有對假殿下做出任何的反應,反而,反而——”
淡茹說不下去了。
“反而怎麼樣?”心瞳已經做好了任何的準備。竹錦反而怎麼樣?是被繡繡騙過,從而與她發生了什麼親密麼?
儘管想到這裡,心瞳都會心疼如裂,可是她知道那不是竹錦的錯。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能夠接受!
淡茹垂下頭去,“那位段公子,竟然就要與假殿下結婚了!”
心瞳的耳朵嗡地一聲,她覺得自己剛剛一定沒聽清淡茹在說什麼。
可是心瞳看見了淡茹眼角一閃而過的淚光。
心瞳努力控制自己,輕輕笑起來,“他們的婚禮,定在哪天呢?”
淡茹頓住,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脣。
她記得孟楠將這一切告訴給她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千萬不要告訴心瞳,段竹錦他們的婚期。否則殿下一定會去的!如果她去,就很可能會遇見危險!”
“傣幫的八大長老已經與假殿下沆瀣一氣,心瞳如果出現,他們一定會跟假殿下一起誣陷心瞳,到時候就有可能是兩敗俱傷!”
“淡茹,你告訴我。”心瞳輕聲喚着淡茹。
“我,我不知道啊……”淡茹只能扯謊。
“淡茹,別在我面前撒謊。”心瞳竟然輕輕笑起來,“孟楠既然打聽到這麼多,那麼也一定在傣幫聽見了他們的婚期。那是大喜的事情呢,傣幫人一定會大肆宣揚纔對啊。”
“淡茹你告訴我。我看見你眼瞼的下意識跳動,那是人在說謊時候的表現。”心瞳淡然地說,彷彿那件讓人摧裂心肝的事情,與她無關。
“淡茹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傷心。”心瞳笑容擴大。她不傷心,真的。
夜半,心瞳起身走向冽塵的房間。
輕輕敲門,“冽塵?”
她知道冽塵夜晚的覺極少,也極輕。甚至他每個晚上都不會在同一個房間裡睡覺,在一個臥室裡睡兩個小時後就起身換到另外一個臥室去。
這是金三角的毒梟們都自覺養成的生活習慣。
樓裡一共有十一個臥室,心瞳卻能憑直覺感知到此時冽塵在哪個房間裡。所以就算裡面沒有任何應聲,她還在堅定地敲門。
良久,房門終於打開。冽塵穿着純白的絲綢睡衣站在門口,擔心地問,“妞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我睡不着,想跟你說話。”心瞳徑自走進房間,眼睛謹慎地四處望。
房間裡只點了一盞檯燈,可是那燈光非但沒能照亮整間屋子,反倒因爲燈光處的光亮,而將周遭變成更加陰暗的角落。
心瞳敏感知道,房間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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