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幾裡地外, 西山狩獵處, 人影攢動。

男人們着短衫, 手握弓箭相聚低聲細談。不遠處, 幾十匹駿馬被拴在樹上,悠閒地吃草。

馬旁有兩名少女。倆人湊在一起, 並不交談,只偶爾交換個眼神。

再往樹林深處, 便是相對而立的兩名中年男子。

爲首者身材微胖錦衣華服,笑容和善,上位者的氣勢顯露無疑。

恭敬而立之人年歲略長,戴方巾着青衫, 蓄了鬍鬚, 瞧着很是儒雅。此時他正望向地面,兀自沉思。

“屬下派人去看過了。”胡立思量着說道:“喬家那個義子學識當真不錯,參加春闈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應當能行。只是此子行事有些放浪, 性子不羈, 屆時會是個什麼情形還未可知。”

他是大皇子身邊西席,前段時間受命去了外地一趟, 剛剛回京。聽聞宋奉慎帶了人來西山狩獵, 這便急急趕來,把這段時間的收穫稟與他聽。

“這些沒甚關係。”宋奉慎道:“人有才華便可, 其他不重要。”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早先聽說喬學士收了個義子。據說是從故里歸京的路上偶遇。喬學士見對方纔學相當了得, 又是同姓, 便認了親。

宋奉慎本沒當回事。後聽說那孩子居然接連中瞭解元和會元,這才上了心,讓人多多留意。

畢竟他現在最倚重的是武將沈家,文臣之首的幾位都是郜家和太子那邊的人,朝中文臣大都向着太子。這讓他在籌謀之時頗有些力不從心。

有些事情總得往長遠了看。

宋奉慎問:“你看他再過幾年可以春闈?”

“隨時可以。”胡立笑道:“即便現在參加,怕也是能有個不錯的成績。”

宋奉慎大感意外之餘又有些欣喜。

“今年初春闈剛過,如今九月底,下一次怕是要兩年半後。我這兩年看看,能不能說動父皇加一場恩科。”宋奉慎又道:“喬家既是有了這麼個孩子,往後少不得要多走動一番。你命人和沈家說聲,莫要怠慢了喬家。往後總能用得着。另,若是可以的話,莫要對外說出這孩子和喬家的關係。”往後待他入了京才方便行事。

胡立躬身應是。

他看周圍氣氛有種莫名的凝滯緊張,不由問道:“殿下這是意欲何爲?”

宋奉慎的目光掠過遠處草地,定定望向莊子上,露出個溫和微笑。

“也沒什麼。”他道:“就是瞅準了獵物,來狩獵罷了。”

沈家人愚鈍,竟然想要攀上郜家。也不看看郜老七是怎樣的眼高於頂,居然妄想把沈靜玉那個老女人倒貼過去。

可即便是倒貼,郜老七也必定不會理睬。

那個小姑娘就不同了。

她身後有郜老七和郜家,另還有侯府、傅家,甚至於這兩年來往頻繁的馬家。

如果得了她,即便往後助力不一定增多,卻也足夠挫一挫郜老七和太子的銳氣。給他們添點堵,免得太過於目中無人。

再說了,那小姑娘着實漂亮得很。現下還沒完全長開就這樣了不得,往後還不知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宋奉慎暗自思量着。

胡立剛纔聽聞了傅四小姐就在旁邊傅家莊子上玩。

他知道大皇子旁的什麼都好,就是有些私德不妥,尤其在女子之事上沒有收斂。

這也是爲什麼朝中許多文臣不願投靠大皇子的原因之一。

私德有虧在那些酸腐人的眼中是極其嚴重的事情。

相較之下,言行文雅的太子更得大臣們的屬意。

胡立想要勸一勸,話到嘴邊,擡眼看到宋奉慎那志在必得的樣子,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只能暗暗嘆了口氣不置可否。

·

傅家莊子上,葡萄架掛滿了沉甸甸的葡萄串。微風拂過,葡萄葉沙沙作響,輕打在葡萄上。

果香吸引了周圍的鳥雀。家丁們不時的上前驅趕着。

傅清言早就備好了大竹筐和小剪刀,他和玲瓏兩人一人一把剪葡萄枝的小剪刀,去到架子間摘取。

因爲兩個人要負責剪摘,顧不上挪動放果子的竹筐,傅清言早就吩咐了四名家丁幫忙擡筐。

哪知道到了玲瓏這個筐子的時候,旁人還沒開始行動,郜世修主動說道:“我來幫她吧。”說着就伸出食指隨意地勾起了大筐,跟着玲瓏而動,放到了她的身邊。

指揮使大人之前不願動手摘,這個時候卻親自出馬來擡筐,誰敢說個不字?

周圍的傅家僕從們面面相覷後都賠笑着紛紛讚歎。

郜世修本也沒做過這種事情,只看着葡萄架裡兩個人說笑着越摘越往深處去,很快就沒了人影,他最終選擇跟着來做苦力。

原本郜世修是跟着旁邊給傅清言擡筐的僕從一樣,把竹筐放在路中。

後來他見小丫頭爲此不得不每摘一串就要回身過來把葡萄放進去,生怕這樣累着了她,就自作主張把竹筐往前挪,直接放到了玲瓏的右手邊,離她的腳不過兩三寸的地方。

玲瓏便好心提醒他:“七叔叔,你這樣是不行的。筐子是漏斗形的,如果把筐子這樣放,下面埃地的地方沒關係,筐子上側卻會蹭爛旁邊的葡萄。”

她聲音壓得很低,因爲怕旁人聽到後落了七叔叔的面子。

傅清言離得近,是除了郜世修外唯一一個可以聽到她這話的。他頓時心中一緊,生怕玲瓏遭到怪罪,下意識就想要爲她辯解幾句。

哪知道旁邊的郜七爺聽聞後半點也不惱,只略“嗯”了聲,就拎着筐子往遠離葡萄架子的方向挪了一尺多。這樣一來,筐子的上沿便蹭不到葡萄藤了。而且較之剛開始的時候,小丫頭放葡萄的時候也容易了不少。

傅清言看看神色淡然的指揮使大人,再看看毫不在意繼續剪葡萄串的玲瓏,見雙方都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偏他一個人留意,只能無奈地笑嘆了下,繼續去摘。

約莫一盞茶時間後,生出異變。

有家丁急匆匆趕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說:“少爺,大事不好了。大皇子帶了人要硬闖莊子,說是他們射下的飛禽落在了莊子裡,要搜出來帶走。”

傅清言頓時惱了,臉色沉下來道:“攔住他們。若是有獵物落在莊內,我自會讓人尋了給他送去。”

“可是、可是他們人多啊。”家丁急得滿頭大汗,“約莫四五十個人,手裡都有弓箭。”

這就是有備而來,且抱着某種目的了。

傅清言回身與玲瓏道:“妹妹先別出來。我去看看。”

玲瓏喚住他,“我跟你一道過去。”

“這怎麼行!”聽了這話,即便是一向待她溫和的傅清言也不由得聲音嚴厲起來,“這些人既是想硬闖,就定然不會手軟。你去的話豈不是添亂!”

玲瓏知道哥哥是爲了她好,解釋道:“哥哥,你可知他們爲什麼要硬闖?若是因了我,難不成真讓他們氣勢洶洶地攻進來,非要把我揪出去才作罷?倒不如我和你一同去看看。先瞧瞧他們是什麼目的。再說了。”

她忽地側眸望向身邊的高大男人,嫣然一笑,“我們還有七叔叔呢。有七叔叔在,怕什麼。”

這話郜世修愛聽。

他忍不住彎了脣角,露出淺淡笑意。

傅清言這才知道大皇子此行而來恐怕就是爲了玲瓏。

雖然心憂着,可是郜七爺帶着灰翎衛在此,確實沒甚可懼怕的。

傅清言略點了頭,終於答應和玲瓏一同去會會那些人。

一路往莊子大門處行去的時候,玲瓏還不忘叮囑郜世修。

“七叔叔,你們先在屋子裡好了。我先去瞅瞅他們是什麼目的,有麻煩了自然會叫你們。”

她知道有七叔叔出面的話,事情應該能夠很快解決。

可是七叔叔是太子這一方的人,和大皇子一向不對付,甚至可以說是水火不容。兩邊的人見到了,還指不定會鬧成什麼樣子。

倒不如看看大皇子究竟想怎麼樣再說。

如果對方實在過分,自然要請了七叔叔出面。

郜世修沒反對,凡事都順着她的意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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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想玩就玩。左右有他護着,斷然不會出事。

她開心就好。

玲瓏跟着傅清言去到了大門處。

遠遠的就可以看到籬笆外聚集了一大堆的人,大致看上去,約莫四五十人。前面那些男人正手持弓箭虎視眈眈地盯着莊子。

最前面一人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端坐在竹椅上,拿着一盞茶,帶着溫和笑意堵在門口。

畢竟對方是大皇子,身份尊貴。即便莊子上的人再不樂意,也得好聲好氣地伺候着。因此給他送了把椅子,捧了杯茶,從籬笆上遞過去。

看到玲瓏後,宋奉慎眼睛一亮,順手把茶給了旁邊的人,起身撣撣衣袖,微笑道:“傅四小姐,許久不見了。”

玲瓏隔着籬笆朝他福了福身,“若是沒記錯的話,昨日剛在御花園見到殿下。”

“哦。那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宋奉慎道。

這話說得有些露骨了。

傅清言大怒,上前幾步道:“你什麼意思!”頓了頓,稍微收斂火氣,硬着聲音道:“還請大殿下自重。”

宋奉慎笑,“我做什麼了?我帶了人守在外面,沒有硬闖,沒有動武。你這樣針對我是幾個意思。”

傅清言氣得手指都在發顫。

偏偏抓不住實質性的證據來證明對方做錯過什麼。

宋奉慎朝着玲瓏略一拱手,微笑,“我不過是想去找找我掉落的獵物罷了,還請長樂郡主行個方便。”

“怕是不行。”玲瓏道。

“爲何?”

“因爲莊子裡的葡萄熟了。”玲瓏道:“人太多的話,怕是會撞壞了葡萄。你一個獵物換我整個莊子的葡萄,不划算。不如這樣,葡萄送你們一筐,請殿下帶了人離開,如何?”

宋奉慎臉色鐵青,慣常帶着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見。

“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他身邊的一個武夫高聲喊着,擡腳踹開了籬笆,“兄弟們上!”

烏拉拉十幾個人涌進了莊子裡。

家丁們手持鋤頭棍棒和他們僵持對峙。

傅清言冷笑道:“你們莫要欺人太甚。這裡是傅家,不能由你們亂來!”

那武夫哈地笑了聲,“我們一直都沒有亂來。不過是來尋個獵物罷了,你們如何證明我們做過什麼?”

擡起一腳踹飛了旁邊一個裝着橘子的簍子。

玲瓏高聲喝道:“休得無禮!”

“哎呀這聲音好聽——”武夫話沒說完,啪的臉上捱了一巴掌。

宋奉慎收起剛纔揮出的右手,朝着玲瓏拱了拱手,“下邊的人無禮。長樂你莫要介意。”

這話說得太過親暱。

玲瓏惱得臉通紅。

宋奉慎卻覺她這是害羞了,推開被踹壞的籬笆往裡走,“要不這樣。我和你一起在這兒等着,你給我泡一杯茶,讓手底下的人去找找獵物在哪兒,很快就好。怎麼樣?”

傅清言伸手攔住了他,“請自重。”

宋奉慎擡眼看他,“我哪裡不自重了?不過一杯茶而已。你們也這樣小氣?”

“我是比較小氣的。”玲瓏在旁點頭道:“合得來的人,給十杯茶我也不嫌多。合不來的,多說一個字兒我也覺得煩。”

不待宋奉慎開口,她緊接着粲然一笑,“至於大殿下,恐怕是後一種了。”

宋奉慎的臉色頓時黑沉如墨。

他朝後一招手。

嘩啦啦幾十個人紛紛往裡硬闖。

這些人手裡有弓箭,腰間還帶着傢伙什,只拿着農具的家丁根本不是對手。

傅清言護着玲瓏急急後退。

眼看着事情果然朝着不可估計的方向發展,玲瓏生怕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情急之下高聲喊道:“七叔叔救我!”

正在往裡硬闖的所有人俱是一愣。

誰都知道長樂郡主的七叔叔是何方人物。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旁邊房門倏地從內打開。長湖飛身而出,挽劍襲來,腰畔灰翎翻飛。緊接着是長溪長河。

隨後是十名綠翎飛翎衛。

硬闖之人見後無不色變。

飛翎衛們閃身到他們身側,每人只出一招。一招一個,十幾人瞬間斃命。

其餘人鼠竄逃開,再不敢上前。

宋奉慎臉色陰沉地冷笑着,“真不錯。郜老七來了?”

“我不知道。”玲瓏笑眯眯地說,“你問他們。”說着一指飛翎衛們。

飛翎衛們手持兵刃把玲瓏護在身後。

對着這些只聽命於皇上和郜七爺的硬錚錚男兒,宋奉慎根本無計可施。胸口劇烈起伏着,他神色陰冷地揮了揮手,咬着牙說:“撤!”

眼看着硬闖的人就要魚貫而出,長河站了出來,笑嘻嘻地攔了下。

“您別急啊。”他朝着地上的十多具屍身揚了揚下巴,“好歹把東西帶走。”

宋奉慎看都不多看一眼,隨手指了身邊的胡立,讓他來負責清理。

自打鮮血四處流出,玲瓏就開始愣愣地看着那些血跡,半晌沒有反應。

傅清言初時沒有發現,後看她神色不對,忙問:“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又忍不住晃了晃玲瓏的手臂。

玲瓏怔怔的,眼神空茫。

傅清言大急,正要去握她的手,卻是被人橫空伸手攔住。

“無事。”郜世修走到玲瓏身側,握着小姑娘的手,輕柔拭去她臉頰上的一道血跡,“她只是看不得血多之處。你無需擔心。”

因了當年的事情,她日日夢魘,夜夜想起那血腥場景。

猝不及防下再次看到類似的情形,怕是一時間無法迴轉。

“人我帶走了。”郜世修半摟着玲瓏,讓小丫頭靠在他的胸前,輕撫着她的脊背,力求讓她放鬆些,又與傅清言道:“往後再讓她尋你玩。”

傅清言擔憂至極。卻也知道自己這個說話幫不了她,只能沉默地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

回到菖蒲苑,郜世修扶了玲瓏在他屋裡歇息。又在牀邊陪了她半晌,方纔轉出屋子,關上屋門去了書房。

長海被他叫到了屋中。

“剛纔是誰動的手?”郜世修語氣清淡地問道。

混亂之下,動手動嘴的好多個。

不過長海明白,能夠讓指揮使特意問起的,只可能是和小姐相關之事。而且,一定與小姐臉頰邊的血跡有關。

當年他也去了蜀中。小姐怎樣哭得肝腸寸斷,多年過去他還記憶猶新。

長海躬身回稟:“此人是大皇子身邊的一名武者。身手不凡,很得大皇子器重。當時就是他,拿了一人的斷頭往前丟棄,擦過了小姐的臉頰。”

留下一道血跡。

“身手不凡?”郜世修脣角浮起清淺笑意,“既然如此,便不可能是‘無意之下’做出此事。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

指揮使大人輕撫短劍,指尖劃過那冰冷劍身,輕嘆道:“既然他這樣不懂得分寸,那右手,我看不要也罷。”

短劍錚然回鞘。

郜世修道:“斬下此人右手,趁着血未乾尚還熱着的時候,送到他主子宋奉慎跟前。”

略一停頓,再開口,已隱含煞氣,“好讓宋奉慎掂量明白,什麼人是他不能妄想,也動不得的。”

·

玲瓏在菖蒲苑裡足足住了五日,這些天她沒有出院子,也沒有去族學。直到九月二十七那天的晚上,她方纔走了出來,搬回侯府去。

對此,郜世修不置可否,只沉默地看着她離開。

玲瓏照常上課去。

郜心蘭擔憂她,問道:“前些日你怎的不來。莫不是,病了吧?”又看她今日帶了個小包袱鼓鼓的,不由奇道:“這是什麼。難道,點心?”

兩人關係甚好,時常從家裡拿了吃食來互相分。

玲瓏笑着從旁拿出一個油紙包塞進郜心蘭的懷裡,“這纔是點心。前幾天我身體不適,修養了幾天。害你擔心了。至於這個。”

她指了指懷裡的小包袱,“可是寶貝。我今兒晚上去菖蒲苑要用的,旁人看不得。”

一聽和菖蒲苑有關係,郜心蘭頓時收起了所有的好奇心。恰好這時候先生到了,兩人就止住了話題,開始認真聽課。

中午玲瓏打算去菖蒲苑找七叔叔,卻被告知郜七爺今日被皇上召進宮裡,還沒有回來。

到了下午下學,郜世修依然未歸。

玲瓏索性到了五房的蒼柏苑,用過晚膳後,和郜心蘭一起做先生留下的課業。

夜深後,終於,有消息傳來,郜七爺回來了。

郜心蘭都已經就寢了,打着哈欠送玲瓏出院子,揉着眼睛問:“你真的要過去嗎?”

“是啊。”玲瓏抱緊小包袱,嘆息着說:“再不去就遲了。”又催促郜心蘭,“你趕緊去睡。可別醒過了頭睡不着。”

兩人這便道了別。

玲瓏到的時候,郜世修正坐在院中獨酌。

今晚無月。

酒香飄零,散落滿院寂寥。

玲瓏在不遠處看了會兒,心裡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了點不是滋味的感覺,忙壓了下去,跳上前,笑呵呵道:“七叔叔,生辰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熟悉的軟糯聲音入耳,郜世修猶不敢相信。

他手執酒盅,怔怔地愣了很久。似是不確定這是真實還是幻影,靜靜地看着她,仔細而又認真。

“你怎麼來了?”不知是夜色太涼還是酒意已濃,他的聲音裡透着微微的黯啞,“我還以爲你不記得了。”

“誰讓你不直說的?”玲瓏非常理所當然地提點着他,“若七叔叔直接和我說,生辰的事兒別忘了,生辰禮物別忘了,我一準也和你直說。可你總轉彎抹角的,我能怎麼辦。”

她走到石桌邊,把酒罈和酒盅推到旁邊,把小包袱往男人懷裡一塞,哼哼着說:“打開看看吧。”

郜世修擡眸望着她,許久後,淡淡笑了。

修長的指伸出,輕捏她的鼻尖。

“真是個淘氣的壞丫頭。”他說。

字句好似在責怪,語氣卻滿滿都是縱容和寵愛。

玲瓏開心地笑着,雙眸亮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