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斑駁姍姍。
因爲胤禩的事情,宮中人人自危。
快到亥時,胤禮纔到家,先去瞧了瞧酣睡中的孩子,也不知是誰惹了他心愛的兒子,在睡夢裡還嘟着小嘴,一臉的委屈。他把胡亂扭作一團身子放平,掖好被子,輕輕吻一下那有着奶香的小臉蛋,兒子在迷糊中嘟嚕一聲:“阿瑪,額娘欺負我。”眼睛都不曾睜開,就又入夢鄉。他笑笑,大孩子和小女人之爭。
屋內還亮着燭火,他猛然推門想逗逗我,我睜開眼食指放在脣上,提醒他收聲,指指牀上,睡着一個小人兒,不要驚醒了睡覺的娃娃。
兒子忽然哭起來,我聞聽,連忙抱在懷裡輕輕拍着,孩子哼兩聲,又睡去。我們相對一笑,偎依在他懷中。
***
次日進宮,問安,回折途中,殺出個程咬金。
冷不防,眼前逼過來一張俊美的大臉。
九阿哥折了回來,逼着人問:“你現在是不是心中得意?”
我不懂他的意思,看着他那張漸漸前移的臉,就像是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臉驚恐,咬着脣,狠狠一推,擡腳就跑。
誰知九阿哥哪裡就肯放過我,一個大步,已將人狠狠鉗住。
臂上劇痛,跳着腳叫他放開。
九阿哥冷笑:“別叫!叫也沒用!真把人叫來了,大不了,我把你擡回去!我也不會碰你。只會把你送給八哥泄憤!”
我大怒,擡起另一隻手,一巴掌扇了過來,卻又落入他的魔掌。
我氣昏了頭,倒是不敢再叫,手上拼命掙扎,擡腿屈膝就往他的要害頂去。
九阿哥側身一躲,一把將我按倒地上,緊緊壓住。滿人子弟都是自幼熟習弓馬,九阿哥武藝雖不出衆,對付女孩子還是綽綽有餘。
平生第一次不得不意識到男女的差別。面對暴力,她只是一個無力自保的弱女子。
面對他的輕挑動作,我自是怒極。鐵青着個臉,眼中噴火,下脣已經咬出血來,死死的看着他。
九阿哥居然怡然一笑:“你這個樣子,哪像個女人,我就不明白,八哥和十四弟,他們怎麼個個把你當成寶貝?”
“是不是寶貝,子衿不知道!九爺不也沒把我當女人?”平靜地站起來:“九爺的話都說完了?我告退了。”
“你,你好!你好得很!”九阿哥氣急敗壞,怒氣衝衝地走了。
撿了塊石頭看向湖邊,愣愣的不知所措。心中一團亂麻,不知所措。風將湖水吹皺,風停了,又恢復到原始的風平浪靜。澄淨無羈。
轉過許多念頭,卻抓不住任何一個,眼淚流下,不受控制。
“子衿?怎麼是你?怎麼哭成這樣?”隨着幾句溫和的話語,身邊蹲下一個人:“你有什麼委屈,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
看見他明澈的眼睛裡滿是關懷擔心,心中微暖,想說句什麼,不等開口,又是一串淚珠下來。
十三阿哥找遍全身,摸不出一條帕子,只能伸手輕輕拍拍後背,笨拙地勸着:“別哭,不哭了,誰欺負你,我們告訴太后去,讓太后罵他。”
要是到了太后面前,看到我和十三阿哥在一起,怕是要埋怨我不守婦道。我現在的角色,是有
夫之婦。
十三阿哥察言觀色,笑道:“這附近有一片梅花,開得正好。走,咱們看花去!”
聽憑他拉着自己,一路走去,滿腹惆悵,被眼前的美景和清香淡淡抹去。
“果然人間勝景,要是再有兩位武林高手在這漫天花瓣中飲酒比劍,活脫脫就是武俠第一境界!”
十三阿哥湊着趣笑道:“武林高手是沒有,我這個低手,倒有些技癢,舞兩下劍還是可以的。”
十三阿哥擡手摺下一段梅枝,輕輕一抖,笑問:“我的梅花劍如何?”
點頭笑道:“以木代劍,更見功夫!”
只是那樣的樹枝,白梅若霜雪,周身銀輝。就像是最安謐的一湖水,清風拂過的剎那,卻只是愈發的清姿卓然,風月靜好。
劍氣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環他周身自在遊走。帶起衣袂翩躚,頃刻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仿若這般舞劍,他就欲乘風歸去一般。足不沾塵,輕若遊雲。只是遠遠地看着,只覺得是哪裡的雲彩不小心飄落了凡塵。
十三阿哥得意地一笑,舞將起來,一會兒,緩下劍式,口中說:“你不與我對舞,好歹唱首歌來,助助興啊!”
我一愣,想了想一首《仙劍》的歌曲。
白蓮殞桃落澗仙靈洞天
蒼穹明月茫茫無言
笛音魂繞奴顏
媚影閃現水漣
仙霞之綺秀雲滿巔
還魂幽草誰憐
劍魂等待千年
萱葉紅幾許寂寞無人擷
飄絮染野花蕊風中潛
室韋遠麓疆鄉遣
琉璃碎箜篌斷絃
硃砂點眉菱花黯退嬌顏
輕嘆宿緣斷紅顏
青衣袂形如飛逍遙難解
佩環獨缺鯉魚錯願
渝州竹林語綿
蒼生連理堪選
南宮之外煌如火琰
孤星流白髮瀑懸
望舒寒墓邊誰言
紫晶湮韶華轉瞬已百年
羲和曾現鳳凰醉蔭間
仗劍行憔悴紅顏江湖夢情仇難滅君子如玉劍勢揮灑如虹
空現悲酌去思淚尋仙音償還前緣終離別怎料緣滅盛世紛繁曲終人散成幻卻道是此生不悔
林外傳來一聲嘆息:“詞是好詞!只是太悲慼了!君子如玉,劍勢揮灑如虹倒是貼合!”
我們相視一笑,只說下次一定唱個好的。
***太后千秋節因爲食物繁多,推後了一個月。
十二月五日,在南海瀛臺涵元殿宴請宗室皇親世勳重臣。
太后率領各宮嬪妃公主誥命在正殿蓬萊閣,太子及阿哥們率男賓在兩邊的慶雲殿景星殿落座。
殿內高堂滿座,歡聲笑語,一派太平勝景。
因爲皇上還沒有入席,得了太后的准許,我和胤禮都溜出來玩。正好碰見十四阿哥。
兩下遇上,十四阿哥就提議到南海上划船釣魚去,船和釣竿都是現成備好的。
十七阿哥一扭頭,見我又在出神,臉上似悲似怒,似怨似愁,放下手中的釣竿,過來,在邊上坐下,笑問:“又發呆了,想什麼心事呢?”
瞟了他一眼,看回湖面,笑道:“
在想,不知什麼時候可以游水。”
十七無奈勸道:“那可不行,我可不會游水!”
我噘嘴道:“真不好玩,我告訴他們去。”
“你敢——”十七佯怒,見有人向這邊張望,連忙囑咐:“不許說出去!跟誰也不許說!”
我這纔不住點頭,勉強忍住笑,應道:“省得,我有分寸。”
兩人正在嘀嘀咕咕,突然聽見撲通一聲,什麼東西掉下了水。
“十七弟!十七弟落水了!”
“來人!快來人啊!十七阿哥落水了!”
原來,胤禮本就站在船邊,十四扯魚竿的時候,不小心往後倒了一下,碰巧他沒注意,一下子就跌在河裡。
船上幾個人都在大聲呼喊,叫人前來搭救。
事情發生在跟前,十七阿哥又是因爲同我說話,剛纔還在笑話他不會游水,居然一下子就!
暗暗嘆口氣,快手快腳地踢掉花盆底,脫去外面的幾層衣服和襪子。
只穿着貼身的衣褲,一個魚躍跳入水中,托住了開始下沉的十七阿哥,看看船上那幾個手忙腳亂的人,嘆了口氣,向最近的岸邊游去。
十七阿哥似乎失去了知覺,他的衣服穿的很厚,浸了水,死沉。
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弄到岸上,沒力氣再擺弄他,用膝蓋頂住他的肚子,在背上實實拍了幾下。
十七阿哥哇哇幾下,吐出肚子裡的水,開始大聲咳嗽。
輕輕擁住他,拍着他的背,柔聲安慰:“不怕。沒事兒了。不會有事兒了。”
十七眨眨眼,像個小孩子哆哆嗦嗦地喃喃道:“好冷。”
我也開始牙關打架,畢竟是冬天了,泡過冷水,自然會冷的。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一會就有人來幫咱們了。”
好似要驗證我的話,十七阿哥突然眼睛一亮:“皇阿瑪!”
康熙原在與幾位親近的大臣議事,遠遠地,幾乎是親眼看見十七阿哥落水又被人救上來。十七阿哥不受寵,卻也是他的兒子,今天又是太后的好日子。康熙立刻帶了人趕過來。
十七阿哥立刻掙扎站起來,過去跪倒行禮:“兒臣不孝,讓皇阿瑪擔心!”
康熙有些嘆息地拉起自己的兒子:“傻孩子,你沒事兒就好!”又朝着我看了一眼:“子衿也沒事吧?”
我搖搖頭。
十七阿哥的生母勤嬪得信,已經在宮女的攙扶下趕了過來。康熙深深的看了看她,沒有做聲。
“阿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發覺御前失禮,連忙捂住口鼻,有些不安地看着康熙:“皇上恕罪!”
康熙有些好笑,心裡倒覺得舒坦了一些:“恕你無罪。來人!先帶子衿丫頭和胤禮下去換身乾爽衣服。收拾好了,到蓬萊閣來。”
康熙還是用的舊稱,我心頭一酸,覺得其實他還不算太壞。
跟着帶路的太監,才邁出一步就停了下來。剛纔顧着救胤禮了,把鞋都脫了,現在可要如何是好?
“福晉。”一個太監來到跟前,仔細在跟前放好她踢掉的那雙鞋,又神色不太自然地遞過來外衣:“天冷,福晉還是披件衣服吧。”
我頓時喜出望外,披上衣服,穿上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