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捕快
豔陽高照,山坡上雜木間酸棗已紅。藍狐嶺上,山路蜿蜿蜒蜒,路面坑窪起伏。
木棲和丁雲行至此處,已然停住。二人停下,乃是因爲坡下那個越來越近的捕快。
“這如何是好?!”丁雲坐在馬上道。這裡人跡罕至,這個捕快,顯然是因爲王友德之死奔他們來的。
“我們又不曾幹什麼壞事,自然是要跟他理論。”木棲牽着繮繩,文縐縐道。
“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你跟他說得清楚嗎?”丁雲疑惑地看着馬下這個戴着公子巾的“秀才”。
“那就不跟他理論了,讓他知道知道我的厲害。”木棲習得長空劍,一個公差自然容易打發。
“秀才能有多厲害?!”丁雲笑道。
木棲沒有回答,他正看着坡下的捕快。
丁雲再次往山坡下看了看,不由得也皺起了眉頭:“這個官差,似乎不是那麼容易打發。”
捕快已近。他看上去三十來歲,長相很普通,公服和別的捕快也沒什麼不同。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氣度。氣度讓他與他身上的公服吏帽如此不匹配,這衣服似乎不是他的。也許,他想用衣服掩蓋住身上那種氣度,卻無法做到。他縱馬行在山坡上,儼然就是東嶺的主人,似乎山嶺的一切皆應歸他管轄。木棲和丁雲,似乎已變成兩塊石頭,也歸他管轄。
那個捕快縱馬行上山坡,便勒住繮繩。他看着木棲。他閱歷甚廣,但像對面這樣俊雅的書生,他卻幾乎從未見過。木棲本帶有三分**三分落魄和三分書卷氣,而另外一分,這捕快卻說不出是什麼。本來,這捕快已把木棲當做一塊石頭。但此時,他發現這塊石頭胸中竟也裝着東嶺山。這塊石頭,管轄範圍似乎比他更廣。
捕快跳下馬來,拱手道:“敢問,公子可是姓木?”
“不錯。”木棲還禮,聲音像他的臉一樣平靜。
“大前天夜裡,二位可是借宿在嶺後的東埝村村民王友德家中?”捕快要查的,果真是王友德的案子。
“正是。”
“如此說來,王友德的死你是知道的了。”
“當然知道。”
“人可是你殺的?”捕快聲音沉穩,業務甚是熟練。
“不是。”
“既然不是你殺的,木公子爲何不等公人前來取證就不告而別?”
“我們身有要事,趕路要緊。”
“人命關天,你有何要事?”捕快倒也客氣。
“不便相告。”木棲卻是葷素不吃。
“哼哼!”捕快自然不是好惹的。
“不知這位官爺笑什麼?”木棲更是嘴硬。
“我們發現,王友德死後五臟俱無,而解剖前並無外傷,你到底用的什麼妖法?”
“官爺還在懷疑我嗎?”
“當夜木公子借宿他家,自然難逃疑兇之列。”
“我說不是我,那就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我不知道。”木棲斷然道。
捕快不再說話。
木棲這個假秀才果真像剛纔自誇的一般厲害。
丁雲在一旁凝神看着,見木棲拒不合作,知道捕快眼看就要動手。
忽然,木棲向右方偏了下頭,似乎在聽什麼。然後他向丁雲道:“小心!”說罷縱身竄入右方樹叢後面。
“休走。”捕快縱身追去。
丁雲心道:木棲難道真的逃了?拋下了自己?
然後,丁雲聽見樹叢後傳來“嗤”的一聲,不知誰刺中了誰。
丁雲催馬,繞到樹叢後。
木棲和捕快站在亂石間,誰也沒有受傷。
地上躺着一隻怪物的屍體。這怪物有小豬大小,眼圓口大,像只蛤蟆。但蛤蟆身上卻長滿光滑的棕毛,腿後耷拉着尾巴。它四腳朝天躺在石邊。
木棲手裡攥着長劍,沉吟道:“莫非,是這怪物害死的王友德?”
捕快在一旁道:“絕不可能。”
木棲擡頭道:“爲何?”
捕快道:“此獸名爲作二,極是罕見,書上卻有記載,它雖吃莊稼,卻是素食,王友德的死,自然與它無關。”
怪獸胸前有道傷口,鮮血染紅了棕毛,十分雜亂。
此時,捕快手中,劍鋒是乾淨的。
木棲的劍也是乾淨的,但劍尖下,地上有血。劍鋒清寒,不留血痕。
怪獸是木棲刺死的。原來剛纔木棲歪頭,乃是聽見了樹叢後有異常響動。
只是,木棲平時佩戴的那把劍,依然懸掛在腰間。
此時,他手裡攥着另一把劍。這把劍,頗爲怪異:劍鋒猶如一股清泉;劍柄赤紅,有如蛇頸,有鱗片倒生;而那擋手,猶如黑沙,環繞着赤色蛇頸。作二身邊,有兩塊比較大的石頭,一大一小。兩塊石頭,都有一面甚是齊整,青色截面上似有沙粒閃光,顯然是被木棲的劍剛切下來的。木棲剛纔縱身躍到樹後,顯然是先切開了石頭,然後刺死了作二,這一劍一氣呵成。
這是一把切金斷玉的劍。這把劍是哪裡來的?
丁雲失聲道:“師兄,你練成了第七劍?”她知道,長空第七劍,名爲伏魔劍,乃是前六劍登峰造極後,憑空練出來的一把劍。
木棲道:“一個月前,我練第三劍時,不知爲何手中就忽然多出了這把劍,也不知是也不是。”
千百年來,世上並未出現過極端厲害的妖物。千百年來,自長空門祖師爺之後,第七劍從沒有人練成過。如今世上,誰也不知道長空七劍的第七劍到底是什麼樣子。
此時,一邊的捕快已神色大變,他瞪大眼睛,緊盯着木棲的劍道:“能憑空練出一把劍,若不是伏魔劍,還能是什麼?!”
丁雲奇道:“你怎麼知道?”
捕快並不回答,他向木棲道:“你可是丁師叔的弟子?”語氣比開始時更加客氣。
“不錯。你是?”捕快既這麼問,木棲當然能明白他必是長空門門人無疑了,當下也客氣起來。
“我是盧鐵崖。”捕快答道。
這個捕快,原來就是長空門門主的得意弟子盧鐵崖,怪不得如此氣度不凡。盧鐵崖好查疑案,故被人稱爲嶺西神捕。長空門裡的人,盧鐵涯自然無有認識。而木棲,使得長空劍,他卻不認識,自然不難判斷木棲就是多年前離開長空門的丁開悟所收的弟子。而且,能培養出練成長空第七劍弟子的,除了練成第六劍的丁開悟,自然不是旁人。
“哦,原來盧師兄,剛纔多有得罪!”木棲連忙賠禮。
盧鐵崖作爲長空門門主的接班人,最關心的自然是長空劍,他打斷木棲的話,感嘆道:“千百年來,從未有人練成過第七劍,不想今時竟有人練成了。傳說中的第七劍,原來是這般模樣。長空第二劍的撼天劍術配合伏魔劍,威力竟如此巨大。剛纔我也聽見樹叢後有異常響動,但身法還是比師弟慢了一步。還好剛纔在那邊我沒貿然出手,否則,被刺死的,只怕就是我了。”
“說來慚愧,我並未能把長空七劍練全。以前我只練成了前兩劍,第三劍直到現在我也練不成。師兄若是出手,我必敗無疑。”木棲倒也謙虛:“剛纔發現這怪獸時,我見機不可失,怕第二劍不管用,所以用上了這把劍。”
盧鐵涯道:“這更奇了,據說,前六劍登峰造極時,纔可練成第七劍。”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想來木師弟必是天賦異稟。”
“盧師兄擡愛了。”木棲禮節也多了起來,道:“哦,我忘了介紹了,這個是我師父的女兒丁雲師妹。”
“哦,丁師妹好。”
丁雲已從馬上下來,趕忙還禮。
“本來,我是爲追查疑兇而來,不想卻是自家人。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盧鐵崖道:“丁師叔身體可好?”
提到父親,丁雲身子一歪,險些栽倒。木棲連忙攙扶,同時嘆了口氣。
“丁師叔怎麼了?!”盧鐵崖見二人神色,怎能不猜中幾分。
“說來這都怪我練不成第三劍。”木棲道:“師父的遺言,是讓我送師妹回老家。我剛纔說王友德死後身有要事,便是此故。”
“丁師叔不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