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王倩倩和顏玲繞到了小白樓後的僻靜處。
林蔓問顏玲道:“他真沒一點反應?你剛剛都做……”
顏玲搶斷了林蔓的話,無奈地嘆道:“該我做的事, 我可都做了, 但他就是一點也不接茬, 我能怎麼辦, 總不好硬撲上去吧?”
王倩倩好奇道:“你們剛剛在裡面都發生什麼了?”
顏玲忿忿道:“反正, 我就是好像悶的沒事做的樣子, 找他閒聊。你們知道嗎?從頭到尾, 他正眼看了我好多次。”
王倩倩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
顏玲道:“哪兒有什麼然後, 他要是不正眼看我嘛!那還能說得過去, 興許他不好意思, 想掩飾。可是他大大方方地正眼看我, 還對我沒一點想法……”
顏玲冷哼道:“那我就徹底沒辦法了。我看啊,你們科長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
顏玲自知沒能陷害到許勇, 也就沒有幫上林蔓的忙。既然這樣,林蔓自然也不會幫她解決她弟弟的工作了。她很識相地沒有多說別的話, 向林蔓告別後,轉身向廠外走去。
林蔓默了片刻, 轉身衝顏玲喊了一聲道:“唉,你和他閒聊的時候, 有沒有被他發現?”
顏玲瞭然地回道:“放心吧!我也要爲自己着想, 哪兒有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道理。那個許勇啊!八成以爲我只是閒的無聊才同他談話, 應該沒有多想。”
林蔓放心地點了下頭,又說道:“你弟弟和你父母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會幫你解決的。”
林蔓覺得顏玲這人挺有用,即便這次沒有幫她解決許勇, 但指不定將來在別的地方還能派上用場。
顏玲意外道:“可是我沒有幫上你。”
林蔓笑道:“就當,是我想和你交朋友的見面禮吧!”
傍晚時分,太陽由金燦燦的光輝,轉成了火一樣的晚霞的光。一旁的鍊鋼爐到了吐煙的時候,猛然“轟轟”地響起,遮住林蔓大半的聲音。可即便是這樣,顏玲還是聽清了林蔓的話。半信半疑地,她在離開前,將家人的信息寫給了林蔓。
林蔓拿着寫有顏玲家人信息的字條上樓。王倩倩走在她的身邊:“你喜歡像顏玲這種人?”
林蔓不以爲意地笑:“算不上喜歡,也算不上討厭。”
王倩倩道:“既然這樣,那你還主動幫她的忙,只爲了交她這個朋友?”
林蔓笑而不語,她沒法對王倩倩明說,在她的詞典裡的“交朋友”,並不等同於一般人的交朋友。
快要走進辦公室前,王倩倩嘆了一聲道:“唉!沒想到許勇還真是一個正經人。”
林蔓站停了腳步,轉頭對王倩倩說道:“我還是覺得,我推測的沒錯。”
林蔓堅持她的看法,並非是她固執己見,不願承認她想錯了。她之所以這樣堅持,全因爲在許勇和顏玲的事上,她隱隱覺得尚存着一些蹊蹺。
這蹊蹺不源於顏玲,而是都在許勇的身上。
“可是顏玲都失敗了,要是連她都勾引不了他,我們一時又上哪裡去找能對他胃口的人。”王倩倩亦跟着林蔓一起冥思苦想。
說話間,林蔓和王倩倩走進了辦公室。許勇的辦公桌是空的。
“科長呢?”王倩倩隨口問道。
小李回道:“科長去小紅樓拿咱科室的政治學習材料了。”
“你讓我再想一下吧!”林蔓輕聲對王倩倩說道。她回到了辦公位,想了一會兒許勇的事情,她又想起了剛剛答應顏玲的事。她決意先把眼前最容易的事辦完。
林蔓拿起電話,撥通了郝正義的電話:“喂,是我,我有份大禮送給你。”
郝正義低聲地笑:“你的事情都解決了?現在居然還有心情送禮給我。”
林蔓一手拿着聽筒,一手纏電話線在纖細的食指上,有意無意地玩弄。她輕輕地笑道:“我聽說現在不少廠都在嚴打抓賭,有這麼回事?”
郝正義道:“嗯,不過咱廠人在這方面都很規矩,沒什麼可抓的。”
林蔓笑道:“那是前幾次嚴打,該抓的人都被他們抓光了吧?也沒留下一條半條魚給你們。”
郝正義嘆道:“我也是倒黴!當副科長的時候沒指標,幫徐偉抓了不少。現在輪到我當科長了,一條魚都沒剩下。”
林蔓道:“要不然,我送你一條吧!”
顏玲在交代她弟弟的情況時,對林蔓特別提到她弟弟曾經很好賭。因爲這事,他被以前的廠子開除過,也在嚴打的時候被抓進去過。不過經過人民政府的改造,他這個惡習已經許久不犯了。
有人經過林蔓桌前。林蔓捂住了話筒,對郝正義悄聲說道:“我給你一個人,你想法把他調進廠裡,隨便讓他做個車間裡的工人就行了。”
郝正義有些明白了林蔓的意思,試探道:“這人有前科?”
林蔓道:“嗯,還進去過一次。”
郝正義道:“現在抓得嚴,他萬一再不犯了呢?”
林蔓冷笑:“賭徒哪兒有收手的時候,你找幾個人試他一下不就行了。剛好你也可以抓個現形。”
郝正義道:“嗯,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林蔓道:“不過你要幫我辦件事。”
郝正義瞭然道:“說吧!什麼事。”
林蔓道:“那小子的父母很溺愛他。你叫人想法把他父母也扯進局裡。”
郝正義笑道:“你也太狠了,想把他們家一鍋端啊?”
林蔓冷冷地笑道:“手長在他們身上。那男人要是有足夠的自制力,就不會加入牌局。那男人的父母要是腦子清楚,也不會跟着兒子一起進來。哼!不管他們有什麼下場,都是咎由自取。怪不了我,也怪不了你。”
“行啦!我明白了,”郝正義打保票道,“你把那人的資料給我,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吧!”
林蔓剛想掛電話,忽然又覺得穩妥些更好,於是便又對郝正義補充道:“唉!想法把他們弄遠點,最好去邊境的哪個地方的農場,十年八年都讓他們回不來。”
就在林蔓和郝正義通電話的時候,許勇從外面回來了。他手裡拿了一大摞資料,吩咐小李幫他發下去。
辦公室裡的電話此起彼伏地響。眼看就要下班了,供應科的科員們又緊張地忙碌起來。林蔓一掛上電話,王倩倩就走到了她桌前,向她覈對一張前日的貨單。
咚咚咚~~~
一個清秀的女人敲了兩聲門:“許科長在嗎?”
忙亂之中,小李擡起頭,給女人指了一下許勇的辦公位。
女人走向許勇,柔聲地說道:“許科長,今天的材料你忘了5份,吳主席讓我給你送過來。”
林蔓回王倩倩的話時,眼角的餘光不經意掃過進屋的女人。
但見那女人是特別標準的溫婉長相,從樣貌,到氣質,再到說話的聲音和語氣,以及素淨的衣着,皆是端莊的賢妻良母一掛。
“那個女人是誰?”林蔓隨口問王倩倩道。
王倩倩回頭看了女人一眼,回道:“組織科副科長的兒媳婦,在廠裡可是出了名的賢惠。”
此時此刻,林蔓和王倩倩同在等待一車間的確認電話。因爲要聽了這通電話,她們才能繼續下面的事。於是無形中,她們倒是得了一些閒聊的空當。
林蔓又是隨口問道:“哦?她怎麼個賢惠法?”
王倩倩道:“賢惠嘛!還能是哪些?反正就是侍奉公婆盡心盡力,比對自己的父母還好。對待任性又不好相處的小姑子和小叔子,她比他們的母親還有耐心。她的男人出了名的大男子主義,以前風頭不嚴的時候,曾經在辦公室裡大罵‘婦女能頂半邊天’的話是胡扯。”
林蔓嗤地笑出了聲:“那現在這位大男人在廠裡混得怎麼樣?”
王倩倩輕蔑地笑:“還沒他愛人混得好,她愛人去年通過考試進廠委學習了。而他呢!還是一個管倉庫的。”
林蔓道:“那他愛人比他出色那麼多。在家裡,她應該比他有地位吧?”
王倩倩回頭看了女人一眼,又轉過頭來,鄙夷地笑道:“恰恰相反,更沒地位了。在他看來,他愛人混得比他好是特別對不起他的事,所以對她百般刁難。而那女人呢?跟他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很愧疚傷了她男人的自尊心,於是每次她男人對她又打又罵,她都能忍氣吞聲下來,從沒有過半句怨言。”
林蔓搖了下頭道:“所以,這就是咱們廠最賢惠的女人代表?”
“這又不是我說的。廠裡的人都那麼講。”王倩倩揚起頭道,她打心眼裡瞧不起類似的女人。
電話鈴響了,林蔓拿起話筒。在對着話筒說話時,林蔓忍不住看向女人和許勇。
女人辦完了事,就轉身出門了。許勇桌上的電話響了,許勇沒有接,而是愣愣地看了好幾眼女人的背影。女人想起了什麼事,回頭又囑咐許勇。隨着女人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許勇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
突然間,林蔓的腦海中蹦出了王倩倩說過的一句話。
掛上電話,林蔓喃喃地說道:“你之前對我說,我們一時間又上哪裡找能對他胃口的人。”
王倩倩點了下頭:“沒錯,你又有人了?”
“不光是這樣!”林蔓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就在你說的那句話裡。你說,要找對他胃口的人。”
王倩倩順着林蔓的目光所指,恍然明白了林蔓話裡的意思。她壓低了聲音,附身問林蔓:“你是說,許勇喜歡賢惠那一款的?”
回想起三道河子村的那個瘋女人,林蔓依稀記得她確實也是賢良一掛的氣質。於是,她確認道:“沒錯,所以他對顏玲沒興趣。顏玲是豔麗的一掛,跟許勇喜歡的款式完全相反。”
“可是,現在我們就算知道了原因,又怎麼在短時間裡找到這樣的女人,還要說服她呢?”王倩倩覺得說服本分的女人作餌,可比說服顏玲那一掛的女人難多了。
林蔓恍然想起了剛從掃盲班退學的楊美蘭。
“放心吧!這樣的人,我現成就有一個。”林蔓嘴角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這一次,她自覺比顏玲的那一次還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