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天喃喃地重複道:“君子蘭……不是花嗎!那有沒有蝴蝶蘭?”
我語氣頗有些古怪地答道:“或許有吧……不過我希望你不要見到!”
在我師傅和他的一些好友的故事中,曾經出現過一批女子,她們隸屬於一個東方組織,該組織名叫“東方紅太陽”,一共有十二個人。每一位都是萬中選一的人間絕色,各自以花爲名,全部都是手握重權的將軍之銜。
這十二女將軍和當時世界上諸多的神秘事件、以及民間組織、各種勢力之間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在暗中推動了多次重大的世界性變革,產生了改變世界格局的結果。而這些女子的背後,更是有一位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極權人物,暗中控制她們爲自己謀利。
後來這位極權人物終於撒手西歸,這些女人也就漸漸消失在各自的舞臺上。我本以爲這個組織已經煙消雲散,不會再次出現了。但是,我現在幾乎可以斷定——
這個組織又出現了。
君蘭,就是這個組織的新十二朵花之一!
這個推斷中只有五分是根據君蘭的表現和目前所知的情報得來的,其餘一半則是根據我突如其來的強烈預感。一股與生俱來的直覺,告訴我目前所有謎團的背後,有一隻黑手,正一步一步推動着我,想要達到某個目的。
這種感覺,讓我十分的不自在,就好像自己的命運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樣。我心中暗暗盤算,下次再見到君蘭,一定要把事情問個清楚!
想到君蘭,我忍不住嘆了一聲。如果這個女子真的隸屬於那個組織,那麼其人生際遇也頗爲值得同情。要知道,老十二朵花表面上雖然風光無限,背地裡卻是爲人所控、身不由己——爲極權人物服務,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被殺人滅口。整日裡接觸的除了陰謀詭計,就是血腥屠戮,沒有一樣是一名妙齡女子所應該做的。而且稍有反心,其下場端是悽慘無比,只好壓抑着自己,戴上一副女強人的面具,連真正的心情都不敢表露出來……
如此說來,這君蘭嗜酒貪杯,應該也是潛意識裡尋求解脫,只盼能夠一醉解千愁所致。
回想起君蘭最後飄然而去時滿是孩子氣的樣子,一時又喜又憐。
我回過神來,卻見張玄天不知何時已經擦乾了桌子,往桌上鋪了一幅十分古舊的畫卷,坐在我對面正瞪着一對牛眼看我。見我朝他看去,立刻擠眉弄眼地問道:“李大哥,方纔可是想起嫂子了?”
我反問道:“何出此言?”
張玄天裂開嘴笑道:“我們山上放羊的羊倌,每次說起他的媳婦來就是你剛纔這一幅表情,一會眉開眼笑、一會卻又咬牙切齒的!”
我臉上一紅,答道:“這個……爲兄尚未娶親。”
張玄天一愣,尷尬地嘿嘿笑了幾聲,連忙伸手指向桌上的古畫說道:“我們山上的怪事,就出自這幅畫裡了,請李大哥過目。”
我只好收拾心思,把滿腹的疑問放在一邊,先看看張玄天帶來的東西有什麼古怪。正要看畫,張玄天卻自懷中掏出一張照片朝我遞來,說道:“要是單看這畫,裡面的古怪還真難說清,李大哥連這照片一起看過纔會明白。”
我接過照片,定睛看去,張玄天尤自在耳邊說道:“幸虧我正巧在這裡照過這麼一張照片,要不然就算我磨破了嘴皮,你都未必肯信……”
這是一張全身像的生活照,一名滿臉稚氣的小孩子在照片中擺了一個太極拳中“如封似閉”的架勢,相貌上依稀看得出張玄天現在的輪廓,可見照相時候的年月頗早。少年張玄天的身後,擺着一張法壇,壇上供着一幅畫像。從相片的角度看去,畫像的一小半被張玄天的腦袋擋住了,不過依然能夠看出畫的是三個並排的人物肖像。
這時我已經明白其中的不妥了,照片上的畫像與張玄天鋪在我桌子上的古畫,乃是一幅。桌子上的畫我雖然還沒細看,但是剛纔掃了一眼的時候,卻明確記得——畫中的人物,只有兩個!
我放低照片與桌上的畫卷一比。果然,畫卷裡左右兩側分別畫着兩名仙風道骨的古裝道士,而照片裡位居中間的那個頭像處卻是一片空白,恍如當初根本沒有畫上任何事物一樣!
我指了指畫卷中間空白之處,朝張玄天問道:“少了一個?”
張玄天點了點頭。
其實兩畫對比,誰都能看出二者間的區別是少了一個!我這樣問,只是下意識的對心中的疑慮加以緩解罷了。
大多數人在遇見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後,第一反應都不是探察究竟。而是先驗證所見,和同伴反覆勘察,直到確信無誤,纔會進一步行動。我此刻也是如此。
放下照片,張玄天立刻瞪大眼睛看來,顯然是急不可待地等我發表意見。我想了想,沉吟道:“我聽說過一種古術,可以去掉書畫上的字跡。乃是用菖蒲根、穀子石粉……”
張玄天顯然早知道這個古術,不等我說完就搖頭道:“不對……此法需要用到清水調和。這種古畫被浸溼後必然留下若干印跡,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絲毫沒有變化!”
我又道:“若是當初作畫的時候,在墨中摻入烏魚骨……”
張玄天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說道:“不對!不對!此畫已經畫成近四百年,就算當初作畫的時候摻了什麼,要麼早就生效!要麼早就失效!而且其中至少有個漸變的過程,怎可能一下子消失的如此徹底?”
我還想再列舉幾個可能,張玄天看了我一眼,有些難以啓齒地提醒我道:“李大哥……我們本是道士,這些捉鬼畫符,瞞天過海的方術……”
他說到這裡,沒有繼續說下去,我也馬上醒悟了過來!
這烏魚骨、菖蒲根、穀子石之流,根本就是道家發明的東西!數千年來,幾乎有半數的道士在同時也是一名優秀的“魔術大師”,手中掌握的秘方不知凡幾——這些道士在煉丹吞玉期間,發現了衆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被拿來用在所謂的“道術”上!我剛纔想到的幾個民間流傳的騙人把戲,倒至少有一大半是這些道士玩剩下以後才傳入民間的。
龍虎山的道士當然不屑於使用這些欺世盜名的方術,不過畢竟同屬道門一脈,比起我這個半吊子肯定高明百倍。可笑我卻在這位正統道士面前說了半天的“民間秘方”,真是徹徹底底的班門弄斧,尤不自知!
好在張玄天給我留足了面子,不但沒有當面譏諷於我,還宛轉地用自己的身份來給我暗示,讓我不至於太尷尬。
我哈哈乾笑了兩聲,又飛快考慮了幾種現代化學反應是否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答案是可以做到,但是想要在龍虎山這種特定環境下,做到全無痕跡且一點都看不出破綻來,則決無可能!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自語道:“難道是真的少了一個!”
張玄天在一旁大聲說道:“當然是真的少了一個,這事還有假的不成?”
我們的話意思相近,但是想表述的內容其實並不相同。
我始終認爲是有人用了我所不知道的什麼方法,修改了古畫,將其中一人隱去,只是我一時沒想到罷了。
而張玄天顯然是認定其中沒有人爲的痕跡,而是古畫中的肖像自行消失了——這樣的判斷,顯然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張玄天的神情卻是肯定至極,想來如果不是他們龍虎山多數人都認定的事情,就是有什麼事實依據。
我於是問道:“玄天老弟可有什麼證據,證明此畫不是被人動了手腳。而是……憑空少了一個人呢?”
張玄天立刻大聲答道:“祖師爺顯靈,借體巡遊人間!這是敝教上下一致認可的事情,還要什麼證據?”
這個答案,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啼笑皆非地說道:“既然貴教上下都認定是畫中人自己走下畫來的,又何必來找我李斯衛請教?”
張玄天愣了愣,奇道:“誰說我是找你請教來的?師傅派我來,乃是——”張玄天指了指畫中空白之處,一字一句地說,“請你,幫我們把離畫之人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