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我。”凌仲煊的手撫上她的臉,審度着她的容顏,“你有多愛我,我已經知道了,所以就算今天我讓你離開,你的心也不會完好無損。”
“就算是死,你到底也都會愛着我。”
“這就是你的命運。”
他的話就像鋒芒,穿透了丘宛晴的心臟。
爲什麼明明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依舊有着他倨傲的自信,而那自信足以顛覆她的世界。而她,又爲何遲遲不肯離開。
全是錯的,他看到的不是她的愛,而應該是她的恨,她有千萬個理由哪怕萬劫不復也會恨着他,卻沒有一個理由讓自己重新去愛。
時間,不會爲了任何人停止,尤其是曾經死過一次的她。
“原來你都是知道的。”丘宛晴眉眼舒展,莞爾,“我怎樣也騙不過你的眼睛,就算是我忍耐着,獨自痛苦着,還是終究被你看透了。”
“你……”凌仲煊的嗓音沙啞,凝視着她的臉。
“你說的沒錯,我愛你。”丘宛晴的目光如泉水般平靜,“但我更加憎恨你。”
“你的恨只是愛我愛得太深的證明,除此以外,再無其他。”凌仲煊的手掌從她的臉頰滑下,隨之滑落的還有一顆晶瑩的淚水。
“你真是……”丘宛晴的眼眶通紅,幾乎無法連貫地說話,“這一生都不會給我任何逃脫的機會。”
“因爲你從來都不可能逃脫。”他的堅定,他的自信,他的完美。
還有,他身上獨一無二的味道。
這些都曾屬於過她,讓她如獲珍寶般愛慕着,思戀着,日日夜夜。
但如今卻也都成爲了一刀刀捅入她心臟的匕首。
她曾以爲那匕首將由她親手插入他的心口,如今卻刺向了她。這應該叫做自食其果嗎?還是……
命中註定。
只不過她從不相信這四個字,就像她無法相信他做出的所有承諾。
“我恨你,只是爲了尋找一個愛你的藉口。可是現在我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理由,讓我繼續留在你的身邊。”丘宛晴的雙脣動了動,輕靈的聲音從她的口中逸出。
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輕鬆過,自從遇到凌仲煊起,她就日復一日地生活在受傷和痛苦之中,不停地療傷,卻不停地讓傷口一次次流血。結了疤的傷口再不能癒合,就像愛着他的心臟被狠狠撕裂之後,也再也不能被拼湊。
他說的沒錯,這就是她的命運了,但她的命運一定不是他。
不會是。
“那就編造一個藉口吧。”凌仲煊用手指輕輕擦拭着她脣角的淚水,一舉一動都溫柔地不像他。
他說着,彷彿只需一個非常簡單的點頭就足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但我不會,我不會說謊,不會再用這種方式欺騙着自己。”丘宛晴的口吻淡淡的,任由凌仲煊的手指拭去那淚水。
“可是你需要。”凌仲煊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你需要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留在我身邊的理由,讓你再也無法推翻。”
或許曾經的某個時刻,她真的這樣想過。
放開所有的仇恨,像那個失憶的丘宛晴一般留在他的身邊,就算回不去原來的生活,但至少她會感受到那一絲絲溫存的幸福。
她渴望的,瘋了一般想要追逐的幸福。
也或許,她再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得到所謂的幸福。
“你知道嗎?我曾經編織了無數個回到你身邊的理由,真的是無數個,那時我快要瘋掉了,因爲無法說服自己,因爲只要想到你就會心痛地快去死去。”丘宛晴像是講述着一個不屬於她的故事,含淚,默然。
“但我錯了。”她繼續說道,周圍是一片寂靜,“我從來都不需要什麼所謂的理由去接近你,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走向你。可是可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當我終於發現了這個事實,想要再次擁抱你的時候,卻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你後悔過。”凌仲煊從她的話裡聽出了絕望的氣息,“只要你後悔過就是愛着的證明,不管你說什麼都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不。”丘宛晴否認了他的話,“我只是愛過。”
愛過,卻不會再愛了,就算是恨,都只是純粹的憎恨而已。
那個曾經願意爲了你,爲了愛而付出所有甚至生命的她已經不再,那個她,早已死在了那片吞噬着三個生命的冰冷大海。
他說的沒錯。
但她也沒錯。
“現在的我已經愛上了別人,你再也不可能得到我的心了,所以,你還有那樣的自信可以留住我嗎?”丘宛晴的聲音在夜空中,輕靈,通透,如同春雨過後的清新。
然而這種清新的感覺卻讓凌仲煊感到窒息。
“是他?”凌仲煊的視線從曹世峴的身上掃過,帶着厭惡,帶着懷疑。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的關係並不是你看到的那麼簡單,你早就在懷疑了不是嗎?”丘宛晴的話戳進了凌仲煊的心。
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懷疑着他們的關係。但他不相信這會成爲事實。
“你的演技還是這麼差。”凌仲煊回答,“爲了我哭泣的你,不會愛上別人,尤其是他。”
“爲什麼不可以?”丘宛晴看着他的眼睛,鎮定地,“只因爲他以前對安宇寧有愛慕之心?還是因爲他和安宇寧的關係惹惱了你?如果是這樣,我們之間是不是更需要清算纔對。”
不知何時,她的話竟如此鋒利,字字都刺入他的心口。
“因爲他配不上你。”凌仲煊給出了這樣答案。
“真是可笑,一旦愛了,哪裡還有這麼顧慮?”丘宛晴的話說得堅決,讓凌仲煊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實
她的心意已決,誰也攔不住了。
哪怕是他。
“那就證明給我看,你對他的愛究竟有多深。”凌仲煊緊逼,抓起了丘宛晴的手腕。
“我不會爲了給你證明褻瀆我的愛情。”丘宛晴回絕。
這個回絕,讓他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麼地卑微,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的他變得恐慌。
她的眼睛是清澈的,沖洗着過去的一切,洗淨了她對他的所有感覺。
他終於明白,一切都不能夠了。
他終究是輸。
最後的掙扎,最後的賭注都已讓他筋疲力盡。
“好,我會放你走。”
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嘶啞。
讓人捉摸不透的妥協,是他們之間最後的決絕。
聽着他的話,丘宛晴的臉上揚起一抹動人的微笑,嘴角上揚,淚光閃爍。
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脣上留下了最後一吻。
短暫的,讓人窒息絕望。
最後的道別應該完美地無懈可擊,不是嗎?
留下最後的吻,丘宛晴的淚染在了他的脣間。
然而就在她將要收起這個吻時,身體卻向前一傾,倒入了凌仲煊的懷中。凌仲煊在她的脣際輕輕吐氣,曖昧,甜蜜,絕望。
他終於將剛纔未說完的話補充,在她的耳際:“我會放你走,除非曹世峴打贏了我。”
“什麼?”丘宛晴忽然慌亂了。
“如果他輸了,就是死。”凌仲煊低沉沙啞的聲音性感迷人,像一隻鋼鐵般的手臂狠狠抓住丘宛晴的心,“所以就如我說過的,逃離,你就死心吧。”
“是要讓我守寡嗎?”丘宛晴忽而一笑,看着凌仲煊的眼中露出不解神色便繼續解釋,“別忘了,我們還沒有離婚,你死了我當然就要守寡。”
她覺得輸得人會是他。
是這個意思嗎?
凌仲煊的幽暗的眸子始終深不見底,讓丘宛晴看不出他的情緒。
“爲了讓你繼續當我的女人,我也會打贏的。”凌仲煊對她耳語,“更何況,對戰曹世峴我從未輸過。”
“那就讓我見識見識吧,我的男人究竟有多麼厲害,能讓我如此迷戀。”丘宛晴含笑,用手臂環繞在他的脖頸,“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臉頰上還殘留着淚痕,她卻再也不會哭泣。
決鬥的地點在寧島,那裡有最大的格鬥場所。半球形狀的訓練館三層此刻空無一人,當凌仲煊推開門的時候,空蕩蕩的空間裡發出了一陣迴音。
凌仲煊很少使用這裡,因爲只有生死決鬥時纔會打開這扇門。他身後的丘宛晴踱步而入,跟在後面的是曹世峴,這次決鬥的主角。
“上一次來這裡還是兩年前。”曹世峴話中深意,“真沒想到今天爲了同一個理由重新站在這裡。”
“你最好不要惹怒我,我還可以留你一條命。”凌仲煊的話沒有半分玩笑,這場決鬥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爲了丘宛晴,也爲了他自己。
曹世峴將外衣脫下交給丘宛晴,然後捲起了衣袖。
“鹿死誰手還不好說。”曹世峴對凌仲煊說,“更何況,你沒有勝的理由。”
凌仲煊將西裝丟在一旁,伸手扯下了領帶,由於他過於用力的動作,襯衫領口的幾顆釦子鬆開了。
丘宛晴眉目含笑,將曹世峴的外衣搭在手臂上,然後爲他解開了領帶和領口的兩顆鈕釦。
“我相信你。”她的語氣輕快,充滿了信任。
儘管不願承認,凌仲煊卻嫉妒地快要瘋掉。
他要贏,他只能贏,才能讓丘宛晴死心塌地地留在自己的身邊。這場比賽,他沒有輸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