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命運總是不會往既定的軌道前行,就在御好以爲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蕭權的時候,她卻忘了他生命中另一個女子的存在。
那日午後,知心匆匆跑來向她彙報,說是今日出門時,看見對門的相府已經被禁衛軍包圍,原因是修繕思樂館半月之期只剩三天,但是墨相卻至今未動土,皇上限墨相三日之內完成修繕工作,否則全家抄斬。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御好正在繡着手中鴛鴦,一不小心戳到了指尖,白色的鴛鴦頸血染滿布。
“我不是命你把從天衣閣得到的分紅都匯進相爺的銀號之中了嗎?”御好拂開知心欲上前幫她着包紮的手,心有不悅的道。
“這個奴婢也不明白,奴婢確實是按帝姬所言,將這半月所得的數千兩白銀依次匯入了相爺的銀號了,可是……可是奴婢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知心跟隨御好多年,卻從未見過她發這麼大的火,心下委屈,淚水便落了下來。
“好了,別哭了,是我不好。”御好伸手擦去她的淚,心中也惱自己無端的怒火,遂寬慰,“你也知道我和相國夫人感情甚篤,我不願她出任何事。”
自從洞房那夜,相國夫人突然出現解了她的尷尬後,得空之時她便時常會帶些自己做的精緻小點心來看自己,偶爾閒話家常,有時也會教自己一些女紅方面的技巧,又因着她有着和母妃一樣的面龐,御好對她有着對母親般的感情,自是不願她出任何事。
御好想,也許事情恐怕已經到了不得不由自己出面的地步了,於是吩咐道:“你去把上回我從宮中帶回的那兩個碧玉雕琢的盒子拿來,收拾一下隨我去一趟相府。”
六月的上陽城雖已是初夏時節,空氣中卻總還是帶着一絲輕薄的寒意,幾縷海棠花的香味飄漾在空中,令人舒爽不已。
御好着了一襲簡單的天青色繡蓮花澗裙,將一半髮絲束起,挽成得體的伴月髻,任由其他髮絲飄落在肩,清秀絕美的面上覆了一層薄紗,以相國夫人遠親的身份順利的進入了相府。相府的管家福伯在前面領路,偶爾回頭看她幾眼,眼中神色複雜莫名。
福伯看出,面前的女子雖是覆着面紗,但不難發現那是一張和小姐有着幾分相似的臉。福伯在相府多年,對昔年相府的人事也有幾分瞭解,仔細一想,便明白了過來,遂也不再疑惑,只
是還是禁不住好奇和豔羨的目光,回頭去看那個絕美的女子。
“福伯,你在看什麼,難道還擔心我是壞人不成?”看到福伯的目光,御好淺淺抱以一笑,並無惡意的玩笑道。
聞言,福伯不由得驚愣了一下,那是怎樣溫和有禮卻又絕美出塵的笑啊,他福伯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卻也不由得被這樣的笑容攝了魂魄。
於是便不敢再看她,只徑直將她領到了相爺的書房,眼前這位小姐雖是以夫人遠親身份進的相府,但她今日要見的卻是相爺,於是福伯躬身一禮,道:“老奴去找相爺,小姐請坐着稍等片刻。”
“有勞了。”御好微微頷首,待管家離開後,這才坐下打量起了墨相的書房。
墨相的房中的佈置極爲簡樸,一張書案几把椅子,乾淨的牆面上掛着幾幅山水花鳥畫,若說有什麼特別,便是掛着書案對面的一幅略微泛黃的舞曲圖,畫中女子身子婀娜,舞姿翩然,這樣一幅畫掛在清雅的房內很是格格不入。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還未等她回頭,身後便傳來一個慈祥穩重的聲音:“螓兒,你又亂闖爹的書房。”
螓兒?這似曾相識的呼喚令御好心中徒然劃過一絲懷疑和不安,卻立刻被她壓了下來。管家福伯剛剛出門去尋墨相,不可能那麼快找回來,這麼說墨相併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而是把她當成了墨小姐。
“相爺。”御好翩然轉身,伸手揭下面上的面紗,朝他盈然一笑。
“御好……帝姬?你怎麼會在這裡?”相國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平日沉穩的面上有着一閃而過的波瀾失措。
“來人,上茶。”
“相爺無需客氣,御好今日不過是以一個晚輩的身份來探望自己的姨丈罷了,並不想更多的人知道。”御好上前親自掩上了門,轉身的時候,目光有片刻停留在牆上的那幅舞曲圖上,從這個角度看,竟莫名的感到一絲熟悉。
“這幅畫是小女百日抓週之時選中的。”墨相似是解釋般的說道,想起當年的事,心中忐忑不已。
“人說三歲定八十,墨小姐如今色藝雙絕,卻原來百日時便已有了定奪。”御好含笑的撤離落在畫上的目光,落座在了相爺的下首。
“御好今日來,是有兩樣東西要送給相爺。”她輕叩着手邊的碧玉木盒,輕聲吟然道。
“墨某無功不受祿,不敢當帝姬送禮。”有一縷斜光照射進窗櫺,落在墨相的臉上,那樣一張飽經滄桑卻愈發儒雅清貴的臉,此刻卻浮現着冷漠的光芒。
御好深知墨相定是對自己有所誤會,才如此冷漠,雖心中委屈憤怒,但此刻卻不好表現出來,只得善解人意般的說道:“御好知道相爺定不會拿全府人的性命開玩笑,之所以半月不動土,恐怕是因爲皇后娘娘並未如期將銀兩交到相爺手中吧?”
“你何以知道?”墨相的臉上掠過一絲驚疑。
“御好還知道僅以皇后一人,絕不敢擅作主張扣留銀兩,此舉定是得到了皇叔的首肯,皇叔此舉便是想要藉口除掉相爺您這位功高蓋主的兩朝功臣,而相爺之所以不敢動用您銀號中多出的銀兩,是擔心無故背上貪污受賄之名,御好說的沒錯吧?”
“帝姬所言甚是,只是帝姬何以知道老臣銀號中無故多出了銀兩?”墨相眼中雖有讚賞之色,更多的卻是不解。
“因爲那些銀兩是御好存進去的,但之前御好考慮不周,倒是令相爺圖添煩惱了。”
“老臣不明白,帝姬爲何要幫助老臣?”在他看來,御好出身皇宮,雖然美麗出塵,一雙清眸也浸透着熟悉的清澈伶俐,但長年身處後宮,她的心思恐怕早已被後宮的黑暗爭鬥浸染,斷然不會再單純如兒時了。
看出相國眼中的不信任,御好心中驀地一沉,依舊淡笑道:“御好說過,今日的御好只是以晚輩的身份前來,夫人對御好照拂有加,御好和相爺長女麗妃娘娘更是一見如故,想來這都是緣分,不是嗎?”
“緣分。”不知爲何,墨相聽到這兩字時面色不由的有些沉重。
“不知相爺可否願爲了這‘緣分’二字,看看御好今日所贈之禮。”御好說着,顧自打開了手中木盒,取出裡面的稿紙交到相爺手中。
“這是?”
“這是當年思樂館的修建稿圖,當年的思樂館是由父皇親自爲御好設計督建,是以多年來這份原稿一直留在瓊華殿中,希望對相爺有所幫助。”
御好說着又打開了另一個盒子,拿出裡面的一卷畫軸,徐徐在相爺面前打開。
這回墨相更是驚異,歷經滄桑的深邃眸中也情不自禁的綻放出一絲讚歎和激賞:“這個,這莫不就是出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