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珈坐在轎子裡,懷裡抱着熟睡的桔梗.這孩子的手緊緊的拽住蔸珈的衣襟,即便睡着了也不放開.看來,這孩子的安全感很是薄弱,是自己這個當孃的不好.以後一定會補償的.
轎子由宮人引路進了一處宮殿.
“姑娘,地方到了,請您移步下轎.”一個名喚安生的太監,在轎子的門口處輕聲說道.姑娘?想當初自己出入宮時便是這樣的稱呼,然後當了將軍,再然後當了皇后.現今,換了一副樣貌,竟又活了回來,又成了”姑娘”.蔸珈不禁感嘆世事無常啊.
蔸珈由着丫鬟扶着,下了轎,眼前是一座小院,擡頭看着門匾,”傾芳閣”.
“姑娘,這是皇上安排的.這傾芳閣雖然地兒不大,但好在離皇上辦公上朝的地方都近,往前再走個十幾米,就到了公主住的東宮了.”安生在一旁解釋道.蔸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進了正門,院子中已經跪了一地的奴才婢女,”恭迎姑娘.”衆人的呼聲有些高,蔸珈急忙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人兒,好在,這丫頭睡得很熟,蹙了蹙眉,便又換了一個姿勢,依着蔸珈的臂彎睡了過去.
“大家都起來吧.這閣中的掌事宮女和掌事太監一會進來回話,其餘人就各忙各的吧.”蔸珈吩咐了一聲,便進了屋內.
蔸珈將懷中的桔梗放到牀鋪上,又爲她蓋上薄被.
“奴才安生是這閣中的掌事太監,拜見姑娘.”
“原來你就是啊.怎麼方纔不說呢?”蔸珈問道.
“主子不曾過問,當奴才的怎好多嘴.”安生說這話時頭一直是地下的,態度極盡卑微.蔸珈不由得細細打量起眼前的人.十八九歲的年紀,長相上算清秀,聲音很是纖弱,倒也不覺得怪異.
這個人的存在感很是薄弱.若是現在屋內還有其他人,蔸珈一定不會發現他的存在.不知是有心爲之,還是原本如此.若是有心爲之,那麼這個人定是個高人了.
宮中的生活本就由不得人隨心所欲.要時時刻刻的小心.當主子的尚要事事謹慎,更何況是這些地位卑微,生死不由己的人呢.
要將自己存在感降至最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多說,方是保身之道.這人既然懂的這些,必定是個心思縝密的人.若能爲己用,自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
“對了,這閣中怎麼沒有管事的嬤嬤?”蔸珈問道.
“這閣中直都只有皇上一人在住,皇上不喜有宮女服侍,因而這閣中原本只有太監.姑娘今日所見的宮女也都是剛剛纔派遣來的.這也是爲什麼閣中只有掌事太監.”安生回答道.
“皇上不喜歡有宮女服侍?”怎麼自己以前沒有發現呢?不對,以前他的衣食除了慶海公公便是由宮女服飾了.那就是自己離開之後發生的.
“是的.至於原因奴才就不知了.”
“今日勞煩公公了.”
“應該的.”安生說完便要離開,不知怎的竟又退了回來.
蔸珈疑惑的看着安生.安生站在原地,“姑娘,真正剛剛入宮的平民女子是不會知道宮內有所謂的掌事宮女和掌事太監的.望姑娘以後注意言辭.”安生說完轉身離開了,留下蔸珈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啊,自己怎麼會露出這麼大的馬腳.平民女子怎麼會對宮中的情景知之甚祥,這樣的人怎麼看怎麼都是很有嫌疑的啊.他爲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蔸珈在驚慌和猜疑中渡過了她在宮中的第一天.
桔梗小朋友半夜迷迷糊糊的從一個溫暖的懷抱清醒過來,這個懷抱軟軟的,香香的.桔梗小朋友睜着大眼睛看着這個懷抱的主人,啊,是孃親.原來自己的孃親長得這麼漂亮啊.
孃親的嘴巴粉嫩嫩的,感覺滑滑的,一定很好吃.然後她就一竄一竄的將頭挪到了蔸珈平齊的地方,對着蔸珈的粉脣就狠狠的”波”了一下.果然很好吃,以後也要讓父皇嚐嚐.想到父皇和孃親親親,我們的桔梗小朋友很開心的睡着了.
蔸珈睜開眼睛,用手擦了擦某小傢伙嘴角的口水.拜託,就算你的孃親真的是傾國傾城,你也不至於興奮的流口水吧.蔸珈將孩子往自己的懷中又摟緊了幾分,也幸福的睡着了.
清晨,蔸珈由着宮女爲自己梳洗打扮.
“姑娘真是漂亮.女婢在宮中侍候多年,還從未見過容貌勝得過姑娘的女子.”小宮女很是興奮,這或許就是美人的優待吧.小宮女很是用心的爲她打扮着.
髮飾是當今最流行的蟬鬢.說是起源於已經逝去的鐘皇后.康貴姬爲了效法紀念鍾皇后,便號召全國的夫人學習效法梳蟬鬢.這也是她奪得民心的第一步.
只是誰都不知道,當年鍾離春之所以會梳蟬鬢就是因爲這鬢髮薄如蟬翼,也象徵着命如紙薄,寓意是極不好的.當年她失子又失寵,後竟得知害死孩子的人竟是自己一心鍾愛的丈夫,心緒如何能安穩平定的來.
當初的髮飾,如今的容顏,歲歲年年花相似,無可奈何人不同.鏡子中的人兒,柳葉彎眉,櫻桃小口,兩腮略微施粉,白裡透紅.眼中似有流光閃過,轉眸之間,風韻顯然.連一旁的侍候宮女都不禁看呆了.
“孃親.”脆脆的聲音喚醒了衆人.蔸珈起身將牀上剛剛醒來的小傢伙兒抱在懷裡,果不其然,這小傢伙兒又流口水了.
“羞不羞,流口水.”蔸珈點了點桔梗的小鼻子,拿着錦帕爲她擦了擦嘴角.
“孃親.”小傢伙往蔸珈懷中拱了拱,聲音甜甜的,軟軟的.
“呵呵,乖,孃親爲你擦擦.”蔸珈從宮女的手中接過帕子要爲桔梗擦臉,可這小傢伙偏偏不肯合作,將臉藏到了蔸珈的臂彎裡,覺着小屁股,圓滾滾的.
正當這母女二人嘻嘻瘋鬧時,門外來了一位熟人.
“安生公公.”那人微微施禮.
“菊青姑娘怎麼來了?”安生問道.
來人正是菊青,當年鍾離春還是皇后時,菊青便在身邊照顧了.後來鍾離春被囚禁在桔梗苑,菊青便固守在東宮,等待娘娘歸來.鍾離春死後,她便照顧起了鍾離春的唯一孩子,桔梗公主.盡心盡力,以慰自家主子在天之靈.
“公主早起時哭了嗎?”菊青着急的問道.昨天的一幕她也看到了,公主的話也很讓她驚訝.孃親這二字是皇上教的,公主怎麼會用來稱呼一個陌生人呢?
公主一夜沒有在自己身邊,不知這位主子是個怎樣脾氣的人.公主早上每次起牀都會哭,不知那位主子會不會心煩.菊青越想越擔心.一夜沒有閤眼,天微微亮,便在傾芳閣的門前守着.
“沒,乖得很.姑娘正在爲公主洗漱呢.”安生答道.
“不知方不方便,菊青想去看一看.”可以說桔梗公主是菊青一手帶大的,現今這樣就放在別人身邊將養,實在不放心.說完便嚮往裡闖.
“菊青姑娘,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屋裡的那位雖說還未冊封,但肯定是主子了.我們做下人的怎可衝撞了主子.再說,皇上既然沒有發話,就是默許了由屋裡的那位主子將養公主的.”安生的語氣平淡冷漠,似乎這事與他毫無關係一般.
“可是,可是那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啊.皇上怎麼能讓她認別的女人做額娘呢?”菊青的眼角已經帶了淚.那可是娘娘十月懷胎產下的孩子啊,怎麼就可以認別人做了孃親.不公平.
“公主的額娘已經死了.她還會有許多的額娘.再說,這個額娘也是公主自己選擇的.而且,這個額娘也未必不會成爲真的額娘.”安生繼續道.
“公公此話怎講?”
“你以後就會知道了.”但願我沒猜錯,真的是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