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藍天的天際,一輪月華靜懸高空,被積雪覆蓋的層層疊疊房頂,一團黑色的身影似流雲般的飛逝。
安蜜兒不敢靠得太近。
那黑色漸漸遠離城區,再縱上高高的城牆,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蜜兒只好停了下來,她不敢貿闖宮牆,那不是她一個人能應付得來。
微微一頓,只好往回去。
這幾日一直是好天氣,暖陽高照,院裡的積雪也消融了不少。
這二公子自從安蜜兒揭了面紗之後,倒是真老實起來了,不再在她面前毛手毛腳的。
事實上,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瀾桂坊了。
而安蜜兒重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每天晚上在尤媽媽的安排下,會出場一次舞蹈。
雖然伴奏的不是二公子,但她也跳得不差,不過,這裡的客人,真正靜下心來欣賞舞蹈的倒還真不多。
怡蓮有些神秘兮兮道:“竹筠,你跟哪公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安蜜兒恬靜一笑,“沒有,我說過的,我與他只是談得來而已,並沒有其他的關係!”
“呵呵,那胭脂用得可好?”
安蜜兒老半天才想起來,她上次送她的那盒胭脂。
其實,那盒胭脂她根本沒有用,只是熒狐覺得十分有趣,每天晚上上竄下跳的,抱着那盒胭脂當作球一樣拋着,無數次的摔到地上,裡面的脂粉早就撒灑乾淨了,如今是體無完膚,慘不忍睹了。
熒狐似乎聽得懂人話了,正在安蜜兒袖中啃核桃,一聽到胭脂兩字,立馬豎起了耳朵,停下了動靜。
生怕有什麼信息會錯過了。
安蜜兒輕輕咳了一聲,“其實,我覺得應該不錯的。只是我皮膚比較敏感,對什麼都過敏,暫時不太敢經常用着。”
怡蓮也不計較,微笑道,“若是不夠用,我這裡還有,前日個林公子送了一些香脂,擦在身上,能香好幾日的。有玫瑰花,有梅花……”
怡蓮絮絮叨叨着,安蜜兒陷入了沉思。
突然腦中電光火石般的想起了一個場景,對的,上次南宮熾過來,她沒有聞到以前在他身上所常有的香味,這是爲什麼呢?
這皇室中的男人,都是有專用的宮女侍候着的,衣服薰香都有人專門打量。
冷冷的梅香必定是南宮熾喜歡的味道,一個男人,是不可能更換自己喜歡的香味的,特別是像南宮熾那樣的男人。
難道那日的那個人,並不是他?是她認錯了?
畢竟十年未見,能認出來的機率不大,更重要的是,他也同樣沒有認出她來。
這中間似乎有些破綻,但是又似乎沒有。
即便是她認錯了,那二公子和丹姿,他們也認錯了嗎?
怡蓮看到安蜜兒呆滯住了,笑着伸手搖了搖她的手臂,“在想什麼呢?”
安蜜兒這纔回過神來,擡頭間,正看到一名丫鬟哭哭啼啼着,連滾帶爬地從二樓臺階摔了下來。
兩頰被打得通紅,頭髮散亂,安蜜兒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丹姿,最近是不是走火
入魔了,脾氣很差,裝着病不招呼客人,又愛打人……”
安蜜兒突然急急轉頭看向怡蓮,“你想不想當頭牌?”
怡蓮眼裡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又頹廢了下來,“我比不上丹姿,她長得漂亮,又能歌善舞,又能籠絡男人的心。我,我做不到!”
安蜜兒堅持道,“你到底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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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蓮被安蜜兒突然逼問給嚇壞了,呆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想,想,自然是想,可是沒那命……”
安蜜兒淺淺勾脣,計劃總要一步一步地走,才能更加完美。
熒狐在房頂上追逐着冬日的麻雀,安蜜兒望着丹姿的窗子發呆,憑直覺,丹姿在醞釀着什麼陰謀。
一陣閒淡的腳步聲,在安蜜兒身後停了下來。
她不用回頭,就能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我還以爲你怕了呢?”
“嘿,我怕什麼?”二公子閒淡的聲音傳來。
三步並作兩步,一襲西錦紅的花袍子,進入了安蜜兒的視線。
“給,這個能治你臉上的傷……”二公子滿臉帶笑,春風得意的樣子,掌心一隻碧玉的小瓶子。
原來消失這三五日,竟是去爲她尋藥了。
安蜜兒並沒有伸手去接,她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特別是喜歡亂獻殷勤的男人。
“怎麼,你不相信這個藥效,這可是聖手神醫的東西,旁人是得不到的……”
二公子說得甚是熱情,安蜜兒不爲所動,冷冷道:“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丑過,也沒有必要用什麼療傷藥,二公子還是留着去迎合其他姑娘吧!”
“竹姑娘,我家主子邀請你去碧雪亭遊玩,這是她給你的邀請函……”
紫衣將一封信函交到了安蜜兒的手裡,目光十分恭敬,全然沒有了上次的放肆。
安蜜兒打開信函,上面十分絹秀的字跡。
“午時一刻,城西碧雪亭,有要事相商,不見不散……”
落款是丹姿的署名。
安蜜兒將信函疊好,“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我會準時赴約的。”
“是,那我告辭了!”
紫衣的身形,非常利索地退了出去。
安蜜兒頻起眉頭,午時正是沒有什麼客人,的確適合約見。
但是有什麼不能在瀾桂坊裡商議,非要到碧雪亭?
不過,她既然主動來約,肯定不是用來閒遊的。
“乖,寶貝快吃,我們要出去散心了……”
熒狐胃口極好,一頓能吃上整整一盤子的烤肉,而且這傢伙只對肉食感覺興趣,絕對不沾素。
有時候也會拿核桃之類當球玩,或者磨磨牙。
此時聽到安蜜兒說出去,立即聳動着雪白的耳朵,縱上了安蜜兒的肩頭。
大門口,二公子正斜斜地倚在門框上,雙手閒閒地抱着。
“噫,好巧,想不到在這裡也能碰到你……”
“我……”
安蜜兒差點吐血,“你守在人家的房門口,竟然還說好巧,真是……”
二公子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來一束梅花
,香氣四溢,“這個送給你的,我看你,經常一個人在梅林停留……”
安蜜兒抿脣一笑,“你不是嫌我醜嗎?幹嘛纏着人家不放?”
二公子怔了怔,眼眸一亮,旋即笑道:“誰說嫌你醜了!也沒有纏着你不放啊!只是,怕你會難過嘛!再說,我也沒有死纏着你啊!就是送送花嘛!”
安蜜兒看着天色也不早了,離約會的時間差不多了,不想再跟二公子白費口舌。
“你應該知道我留在這裡的原因,所以,收起你的心,我做完自己的事情,會離開這裡的……永遠!”
二公子握着手裡的梅花,僵住了。
從來都是他拒絕別人,第一次被女人給拒絕了,還是如此冷漠,如此直接,如此無情。
號稱花花公子的他,被一種深深的挫敗感給包圍了。
望着安蜜兒如碧波一般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二公子有一種暢然若失的感覺。
“二公子,你就那麼喜歡竹姑娘嗎?”
怡蓮嬌小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二公子滿臉的失落,她也猜出了這其中的緣故。
安蜜兒一向不冷不熱,而二公子卻是時時獻殷勤。
二公子無奈地勾脣,“是啊,可惜我本將心照明月,無奈明月向溝渠啊!”
怡蓮掩嘴一笑,“二公子有才有貌的,還怕找不到好姑娘嗎?竹姑娘雖然是美貌,氣質不俗,又舉止文雅,在瀾桂坊裡算得上出類拔萃的一個。但是,依奴家,竹姑娘的心事似乎在貴客身上,她時常向奴家打聽着丹姿房間裡的客人……”
二公子原本笑意盈眉的臉,頓時黯了下來。雖然他在瀾桂坊裡泡大的,但他也很不喜歡女人太八卦,十分冷漠地看了怡蓮一眼,“此事不要亂講,否則會招致殺身之禍的。”
看着二公子嚴肅的樣子,怡蓮的笑意也是一滯,搶白道:“有哪麼嚴重嗎?”
二公子從鼻子裡嗤笑了一聲,“如果你有竹姑娘一半的聰明,也許也會有貴客看上你。”
怡蓮本來是想過來拍馬屁的,想不到馬屁沒有拍到,倒是得罪了,惹得一身不痛快,十分不爽快。
貴客又怎麼樣,林公子出手也十分闊綽好不好,你們這些人,都是狗眼看人低。
城西,此時豔陽高照。
這離央城的天氣,有些奇特,明明是隆重,雖然是久雪放晴,但也不至於天氣會變成這樣子。
有一種盛夏的炎熱。
遠遠地,映入安蜜兒眼中的是一片荒涼。
這裡積雪融化得比別處快得多,露出漆黑的地面,一座涼亭孤伶伶地立地廢墟的盡頭。
這裡有什麼風景可看?
安蜜兒皺起了眉頭,但腳下的步子沒有停頓,依舊快速地走了過去。
廢墟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死寂,唯獨有頭頂的烈陽似火一般,越來越熱。
安蜜兒一襲黑色的衣裙,越發悶熱起來。
難道我來太早了?安蜜兒快走到亭子中間時,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然回頭。
這一眼看過去,她終於明白了灼熱的源頭在哪裡了。
(本章完)